一
上官金鹏右臂抬起,略作手势,口中喊道:“赵福,放画像吧!”
只见院子正北方向阁楼之上,一个身材矮小,后背微驼,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对着上官金鹏点了一下头,而后举起右手,将垂在其左前方的红线一扯。
只听得刷啦啦声响,阁楼之上迅速展落两幅画卷,大约一丈来高,画卷底部垂至地面。
场上之人应声望去,但见两幅画上画的均是妙龄女子,左手边一幅,是一名身着粉红色衣裳的女子,她的左臂自然垂放,轻轻拈着一方绣帕,右手搭在左腕之上,纤纤十指,宛若柔荑。再往上看时,但见那女子略显羞涩地微微低头,她朱唇微抿,似带几分怯怯的笑意,目若秋水,似含几分淡淡柔情,眉如春山,似有几分脉脉情意。真叫人神魂颠倒,目光难分难舍。
程婴一见此画,不禁心头一震,心道:“她的……她的双目同颜姑娘的何其……何其相似。”可是再看看,画上之人分明不是颜姑娘,不禁眉头一皱,既失望又痛苦。他把头转开,看右手边的那幅画。
但见其上少女身着梨黄色衣裙,身子娇小柔美,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笑容如绽开的花朵,亦如灿烂的阳光,见者不禁心头生出几分喜悦之情,不由自主地随之微笑。程婴一看,心下甚奇,暗暗道:“这不正像姐姐吗?只是她的双眼并不像姐姐的那般纯洁无暇,她的眼里似乎带着几分调皮。”
程婴正自沉思着,忽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朗朗响起,顺声看去,见是上官金鹏正在讲话。
上官金鹏道:“各位,这两幅画上画的便是犬女,左手边画的是我的大女儿上官虹,右手边画的是我的二女儿上官晴,各位英雄贤士若有参与招亲的意愿,那……”
“上官员外,您就别再说这些了,我们来了这许多次了,都清楚得很,我看,您还是赶紧出题吧。”只听得一位坐在交椅上的华衣公子打断道。
上官金鹏闻声望去,但见说话的是一个面目清秀,手摇画扇的贵公子,于是笑道:“哈哈哈……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多费话了,招亲比试这就开始吧,今日各位就比试一点文雅的吧,老夫不才,自己出了几道题目,各位按照题目吟诗作对,作得好的,就算胜出,如何?”
“好极,上官员外请出题吧。”那贵公子言道。
上官金鹏点点头,言道:“第一道题是……”
话刚出口,忽听得大院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紧接着又听得一人发出尖细的言语之声:“上官前辈,您好歹也是当年天山武会里排名第三的高手,一套‘流云掌’叱诧风云,仅仅次于颜庄主的颜家神剑和‘铁儒生’的‘无形墨笔’,武林中人对您也是崇敬有加,谁知您一连失踪十六载,竟是躲在此处,当起了员外,此刻还玩起那些迂腐儒生的游戏来,做晚辈的都看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白衣少年骑着毛驴进了院子,那少年面容白皙,目若点漆,唇若朱砂,竟生的如同女子一般。其身后跟着几个人,形貌与之近似。
上官金鹏转头望去,不禁有些惊讶,心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会对我的事情这般了解,只怕身后有高人在。”他再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那几位少年,只见每个人都身着雪白色衣裳,左耳戴着银色耳环,左手腕上套着银铃铛,且均是骑着灰色驴子,驴子左耳边上无一例外地挂着一串银铃。看上去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上官金鹏一下子恍然大悟,他对着那几个少年言道:“几位小英雄可是白梅山庄的人?”
“上官前辈终于看出来了,没错,我们正是白梅山庄的人。”那为首的少年言道。
“不知几位小英雄到我府上有何贵事,莫非是白梅婆婆有事吩咐在下去做。?”上官金鹏说完,警惕地留意了一下四周的动静。
“师父稍后就到,我们奉命先来问候问候上官前辈。”那少年言语之间似有几分傲慢之气。
程婴在一旁听着,不禁有些奇怪,心道:“这几个白衣少年看上去比我都还小,且言语之间显有挑衅之意,为何上官员外却对他们礼敬有加,想必他们身后那位白梅婆婆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程婴正自低头沉思着,忽听得院外响起一阵粗旷的笑声,震耳欲聋。一抬眼,但见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了进来。中间那位走在较前面,那人身子粗壮,虎背熊腰,脑袋硕大,留着络腮胡子,他的脸看上去极像豹子,适才发出笑声的人正是他,其左手边那人,宽膀细腰,后背微驼,脸部极长,像是马首,其右手边那人,瘦骨如柴,一身灰衣,看着像猴子。
程婴好奇地看着这几个相貌怪异的人,心中纳闷,很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只听得那站在中间的汉子率先道:“上官大侠,在下聂豹。”紧接着,其左手边的那位道:“在下马远飞。”,其右手边的那位道:“在下冯攀。”
上官金鹏闻言道:“莫非三位就是丛林三侠,久仰久仰。”
“丛林三侠不敢当,江湖上都称我们丛林三怪。”聂豹言道。
“不知三位大侠光临敝处,有何贵干。”上官金鹏道。
聂豹斜眼看了看那几位骑驴少年,言道:“或许,我们此来的目的和这几位小朋友是一样的。”
“哦?”上官金鹏看了看那几位少年,又看了看那丛林三怪,言道:“今日那么多贵客光临,却不知所为何事,还请各位明言。”
“哈哈哈哈……上官金鹏,老太婆专程前来向你借翡色令旗一观,不知方不方便。”这声音似从几里之外传来,听着像个老妇。
上官金鹏闻声,不禁一震,心道:“白梅婆婆到了。”他扬起头,喊道:“可是白梅婆婆大驾光临。”
“哈哈哈哈……正是!”话音刚落,只见一白影从天而降,立于人群之中。看时,是个身子轻小,童颜鹤发的老妇人,那人斜眼看着上官金鹏,冷冷一笑,道:“上官金鹏,十六年不见,想不到你躲在这里当起了员外,还想替女儿招亲呢,倒是享尽了清福啦。”
上官金鹏揖手躬身道:“让前辈见笑了,晚辈无德无能,只能苟且过活了。”
“依老太婆看你上官金鹏应当是大有作为才对啊,听闻你得到了翡色令旗,因此特地前来,以求一观,不知你肯不肯给老太婆这个面子。”白梅婆婆道。
“白梅前辈,翡色令旗并不在晚辈手中,一切都是谣言,子虚乌有,前辈万万不能当真啊!”上官金鹏道。
“哼,你当老太婆是傻子吗,翡色令旗若是不在此,老太婆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向你借,我自是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令旗在你手上。”白梅婆婆说着将手向空中一挥,喊道:“你出来吧,告诉上官金鹏,这令旗是不是在他手上。”
言毕,只听飒地一声响,屋顶之上落下一个黑影,一人站在了上官金鹏对面。那人手上握着一把长剑,身姿挺拔,左眼罩着一片黑布,是个独眼人。
上官金鹏定睛一看,不禁大为吃惊,言道:“你……你是独眼幽魂周丰”
“不错,他就是人人闻之丧胆的独眼幽魂周丰,只要是他想跟踪的人,任凭其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法察觉,无法摆脱,他可以对任何人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你,上官金鹏”白梅婆婆言道。
上官金鹏一听,不禁手心冒出了冷汗。
白梅婆婆见上官金鹏似有几分心虚,于是对着周丰言道:“周丰,把你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吧。”
周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上官金鹏,言道:“十六年前,‘铁儒生’杨文妙一家不知因何缘由,举家搬迁,于是我暗中跟随,在途中却发现有人和我一样也在跟踪杨文妙,而那人正是上官兄。”说到此处,周丰顿了顿,看了一眼上官金鹏。
程婴听到“杨文妙”三个字,不禁心头一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周丰,专注地听着。
那周丰继续道:“当时我发现上官兄,上官兄却并未发现我,于是我干脆落在后头,想看个究竟。后来我们进入了西山白鹿林,不久,上官兄突然收到一只白鸽,我看到他从白鸽身上取出一张纸条,上官兄看到纸条后,貌似颇为欣喜,随后便加紧步伐,直接赶超了杨文妙一家,在前方将他们拦截了。只听上官兄对杨文妙喊道:‘杨兄,小弟已得知你身受重伤,现在绝非我的对手,你乖乖把‘翡色令旗’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们杨家一条生路。’那杨文妙言道:‘你休要做梦了,翡色令旗是我杨家宝物,且事关重大,怎可交给你这种狼子野心之人。你想得到翡色令旗,先看看我手中墨笔答不答应。’我本以为杨文妙要和上官兄交手了,想不到他却掉转了一下马头,面向白鹿林东方,他转头对着一辆红色马车,那马车的帘子正好掀开,露出一张妇人的脸,杨文妙对着那妇人言道:‘夫人,带着咱们的孩儿,先到前方等我。’随即他又转头朝向一位中年男子喊道:‘阿忠,带夫人先行。’言毕扬鞭策马,朝白鹿林东疾驰而去。上官兄见状,施展轻功,在其后紧追不舍。上官兄越追越快,直到林子深处,眼见着就要追上了,杨文妙突然跳下马来,挥起长墨笔,扑向上官兄,二人交起手来,此刻的‘铁儒生’竟如纸糊的一般,显然不是上官兄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打倒在地,上官兄扑上前去,顺势扭扣住杨文妙的手臂,一手探入其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那东西颜色翠绿,正是‘翡色令旗’,取到令旗之后,上官兄右掌高举,一招流云一式击向杨文妙的胸膛,杨文妙被击倒在地,口喷鲜血。上官兄紧接着使出流云二式,意欲取了杨文妙性命,恰在此时,于林间倏倏飞来三块石子,打在上官兄掌上,上官兄猛然缩手。想必这三枚石子来势甚强,上官兄既已拿到令旗,又见有高手在暗中,于是放下杨文妙,转身施展轻功离去了。我回头看时,但见一人穿出密林,直至杨文妙跟前,那人身着灰布衣,一脸白须,似是‘巫山老者’,他将杨文妙救走了。”说至此处,周丰停了下来,看着上官金鹏,言道:“上官兄,在下所言,可是事实?”
“哈哈哈哈……周兄既然都看到了,那我也否认不得了,不错,翡色令旗确实在我手上,你们想要,就要有本事从我手中夺走。”上官金鹏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