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道观西北方“修仙岩”上,子虚道长正在打坐运功,吐纳调息。手上拂尘悠然挥动,姿态飘飘若仙,当真非同一般。
不多时,只见道长周身放松,拂尘轻落左臂,已然收功坐定,正自闭目静神。片刻之后,明目缓睁,更见精神奕奕。
他站起身来,走向“修仙岩”左前方的亭子里,一个道童恰巧提着一壶热茶过来,放在亭子内的石桌之上,接着摆开三个茶杯,一一沏上茶。但见薄薄烟雾袅然腾起。
子虚道长端坐在石桌之旁的圆凳上,拂尘置于桌上。抬眼间,恰见慧根和尚同程婴朝着亭子走来,二人看似谈得挺热烈。子虚道长微微一笑。
眼见着他二人已走进了亭子,那道长微笑言道:“慧根师弟,程公子,你们来啦,刚好,坐下喝茶吧。”
程婴让慧根和尚先坐,自己亦坐了下来。
那慧根和尚首先开口道:“程小弟太不够意思了,这就急着要走,我还想留他在观中,同他切磋切磋武艺呢,师兄,你替我劝劝他吧。”
“哦?程公子要走了,为何这般着急?”道长言道。
程婴把要去杭州调查真相和寻找爹爹的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
道长言道:“既是如此,我们也不好再强留,师弟,你就让程公子走吧。”
慧根和尚听道长如此说,显然有些不乐意,他沉着脸,不肯说话。
程婴见状,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正想顺了慧根和尚的意,同意再留些时候,刚欲开口。却听得那慧根和尚拍着手,抢先道:“好吧,程兄弟,你要去杭州,我也随你一块去,到杭州游玩游玩。”
“慧根师父说的可是真的?”程婴一听,不禁面露几分喜色。
“当然是真的,程小弟,你知不知道,和尚我自打从少林寺偷跑出来,就一直呆在师兄的道观里,已有一个来月了,都未出去透透气,见见江湖中的英雄侠士,真是无聊至极啊。”慧根和尚道。
“啊?慧根师父,你是偷跑出来的?”程婴道。
“嘿嘿,是啊,我千求万求,不知磕了多少响头,师父他老人家就是不肯放我出来,我实在憋不住了,就自己偷偷跑出来了。”慧根和尚摸摸头笑道。
“如此可好?方丈大师会不会责罚你?”程婴有些替他担心。
慧根却道:“没事儿,师父顶多让我挑一百桶水,砍一百捆柴,抄写一百遍金刚经。挑水打柴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至于抄写金刚经就有些难为人了,不过,能出来透透风,被罚一罚也值了。”
程婴着觉得这慧根和尚真是率真有趣。
子虚道长却摇了摇头道:“我说师弟啊,你已经是个出家人,怎么还这般不安分,像个小孩子一样,也不怕让人笑话。”
慧根和尚摸着后脑勺,嘿嘿而笑。
二
半个时辰之后,程婴和慧根和尚用完素斋便启程,结伴而行,同往杭州。
第二日早,二人总算到达杭州城。这杭州城果然不同于其他地方,总有看不完的新鲜事物,这里的人似乎也有一种别样的气质,让人不由得心生赞叹。看着大街小巷的热闹场面,程婴不禁有些眼花缭乱。身旁的慧根和尚更是东瞧西看,喜不自胜。
随后,二人到了一家面馆,慧根和尚点了一碗青菜素面。程婴许久都未吃过肉了,有些嘴馋,但想到在出家人面前吃肉有失敬重,于是也跟着叫了一碗素面。
面刚一端上来,二人便迫不及待地动起筷子,埋着头大吃起来,也不怕烫嘴了。
二人正自吃着面,忽听得隔壁桌有人对话:
“洪老弟,你可听说,那金华街的上官家又要招女婿了?”
“当然听说了,这整个杭州城谁不知道那上官员外三天两头就要招女婿,可结果总是没招到满意的,那上官员外的眼光可高得很呢。”
“是啊,这次也不知又要搞出什么花样来,记得前一次是比胆量,那上官员外在一个竹篓里放上七八条毒蛇,让人将手伸进竹篓里,第一个伸手进去的马上就被毒蛇给咬了,人们眼见着那人一下子倒在地上,脸刷的一下变黑,没一会儿就死掉了,因此再没人敢这样做。结果也就没招成了。”
“虽是如此,可每次一听说上官府要招亲,只要是个男人都争着要去试一试,听说就连知府大人的公子也是每次都去啊。”
“这也难怪,据说上官府上有两位千金,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大的出嫁不到两天,丈夫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因此也就成了寡妇,小的尚未出阁。不管是娶了那个都是既抱得美人归,又白白多了一份家业,谁看着会不眼馋。连我都恨自己为什么不晚出生几年,也好有资本去和人家争啊。”
“张老哥,你就别感叹啦,虽然咱没福分当这上官女婿,不过去凑凑热闹,见识见识那场面也好嘛,不知这次上官员外是要替大女儿还是二女儿招夫。记得前几次好像每次都不一样,今天为这个,明天又为那个,让人捉摸不透。”
……
程婴一抬头,见到慧根和尚一本正经地紧盯着自己,不禁感到奇怪,于是问道:“慧根师父,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慧根笑道:“程小弟,和尚觉得你可以去作上官家的女婿。”
程婴一听,噗地一声,刚塞入口中的面条喷了出来。他咳嗽了两声,笑道:“慧根师父,你是出家人,怎么像媒婆一样管起别人的婚姻之事啦?”
慧根和尚道:“和尚我说的可是实在话,像程小弟你这样一表人才,武艺高强,侠义心肠的年轻人,那上官员外一定会喜欢的。”
程婴未作回答,只是笑笑,可转眼间,他的眼里却又分明闪过了丝丝感伤。他突然想到了颜惜芳。心中道:“若是颜姑娘能作我的妻子,那该……咳!”程婴实在不愿再想下去,于是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以便分散注意力。
慧根和尚见程婴似有挣扎的神情,于是问道:“程小弟,你怎么啦。”
“没事儿,我在想,咱不如也去上官府看看热闹吧,那里人多,或许可以打听到一些关于杨家的事。”程婴微笑道。
“哈,你想去作上官女婿,和尚我支持你,哈哈哈……”慧根和尚朗声道。
这时周围的人听到慧根和尚的话,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程婴不禁有些难为情,低着头,只顾吃面。
三
上官府大院,人声鼎沸,喧哗不已。在场的都是男子,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得瘦的,富的穷的,站的坐的,当真是济济一堂,场面非凡啊。程婴和慧根和尚一走进来,里面的人顿时静了下来,奇怪地看着慧根和尚。突然有人笑道:“哈哈,这和尚也是来抢女婿当的吗,瞧这模样,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这一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场上一片大笑声。
慧根和尚看了过去,见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他瞪了那书生一眼,言道;“哼,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我来看看热闹不行吗?”
在场的人听慧根和尚这么一说,更是哄堂大笑起来。慧根和尚看那白衣书生笑得最欢,一下子怒气冲天,扑了过去,一手抓住那人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那白衣书生一下子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直抖。慧根和尚言道:“再笑啊,再笑啊,看我不揍扁你。”那人吭都不敢吭一声。其他人见这和尚如此生猛,也都闭住了嘴。慧根和尚见那书生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又想到刚刚他那嚣张的神情,不禁有些来气,伸出手想打他一巴掌。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这位师父请息怒,给老夫一个面子,将他放下吧,今天是我上官家招女婿的日子,我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才好啊。”人们听这声音,赶忙让出一条道来,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个身着紫色华服,器宇不凡,浓眉大眼的男子,约五十来岁。那人正是这上官府的主人——上官金鹏。
慧根和尚将那书生放了下来。那人笑道:“谢谢师父给老夫这个面子。”接着他面向在场的人,言道:“谢谢各位瞧得起我上官金鹏,瞧得起我上官家,能够光临敝处,替我上官家捧场,今日老夫再度设擂,欲为大女儿上官虹和二女儿上官晴同时招亲。老夫深知,在场的都是德才兼备之士,不过,才不嫌多,今日若是能找到最出众之人,老夫愿将小女嫁给他,并送他上官府一半的家产。”上官金鹏说完,朝在场的人鞠了一下躬。
场上顿时沸腾起来,一片欢呼声。可程婴并未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只是微微一笑,静静观察着。上官金鹏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他看着程婴,心道:“这少年仪姿不凡,神色平静,与众不同,或许是个真才士。”想着用手捋了捋长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