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柳柯的电话,她想到了曾一桐。他们已经有半月不见面了,他出差在外,一直在忙公司变更的事情,有关部门依照规定要对向氏近三年的财务报告进行审计。进行验资。
曾一桐已于不久前出任向氏制瓷的副总,同时还兼着财务总监。刘唐旭早就想把公司变更为股份制企业,但是,这些年公司一直在成长当中,需要相对的稳定,其次,他觉得自己缺乏帮手,更重要的是他认为他只是“代理”,他要把机会留给向知声,他希望,向知声不应只是守成,更应该是创新。在她的手上,应该开始一个更有力量的行程,让她把她父母亲没有拼发出来精彩活出来。现在,条件已经成熟,向氏也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必须有一个更好的组织形式来理顺向氏内部和外部的各种关系。内部而言,要理顺各个要素之间的关系,也是利益的关系;外部而言,市场、资本、新工艺、新产品等,要与最先进的形式接轨。要让向氏从一个纯粹的家族企业走向更广阔的世界。所以,他物识了曾一桐,他能帮助念念,帮助向氏实现梦想。
把向氏变更为股份有限公司,倒不是多么浩大的工程,条件是现成的。向氏的资本金是远远超出要求的,只是在股东的设置上,着实让向知声费了一番脑筋。首先刘唐旭不同意她把百分之十的股票登记到他名下,也不同意把百分之十的股份登记在外婆的名下,曾一桐更不同意把百分之六登记给他。刘唐旭声称这些年他顶多就是一位经理人,拿着工资就很合理。外婆则说我老人一个风烛残年的就别费事,不要日后还有很多麻烦。曾一桐则坚辞不受。向知声拿人力资本的概念来和他讨论,他还是不同意,末了,拥着向知声说:“你都是我的,我要什么股份?”,向知声严肃的说:“好吧,这就是拴住你的绳子啦。”曾一桐无话可说了。
其次,向氏作为具有悠久的制瓷历史家族,在向氏制瓷集团的周围簇拥着一批向姓的中、小瓷厂,他们和向氏制瓷集团的关系既紧密又疏离,他们既有向氏情结,也会逐利而行。股份制顾名思义就是一种资本的组织和运行方式。不管什么时候实现了资本的最佳组织和运作,就成功了一半。向知声和曾一桐想,向氏家族是一个很有发展潜力的阵容,应该因势利导,形成合力,进一步提升双赢的程度。所以,向知声在德高望重的远房叔叔向寿庭的支持下,在向氏家族中召开了说明会,然而,向氏家族的反应不一。当然,按照曾一桐的策划,向氏制瓷集团并不着急。
最后向时厚的三位远房侄子向达、向海涛、向布雨带着他们的五个白瓷厂坚决要求加入,经过评估向知声的这三位远房哥哥总计占到了公司百分十七的股份。向知声同时也说服了刘唐旭、外婆、曾一桐三人同意她的方案,她还和刘唐旭、曾一桐商量,从自己的股份中拿出百分之三,分成若干份送给公司管理层,加上向知声自己,这样就有了的二十五位股东。
电话打断了向知声的沉思。是曾一桐的一字信息:“d”,这是他们约好的,轻轻地敲门声,不睡的话请说话。睡了也不会吵着对方。向知声赶紧把电话拨了过去。
“你怎么还没睡了?变成熊猫眼就不好看了。”曾一桐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怎么了?”向知声听出来,曾一桐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差不多成了。”审计已经通过。
“真的?太好了!”曾一桐知道向知声肯定是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桐你在就好了,我们喝一杯庆贺,庆贺。”
“算了吧,我至少半年不会再喝酒,现在一闻酒味我就犯晕。”
“知道了,我们劳苦功高的曾总。”
“别太高兴了,才刚刚开始。”曾一桐说。
“值得高兴,这太不容易啦。”
“知道我现在最想什么吗?”
“你使劲想。”
“坏丫头。”
“一桐,抱抱我。”向知声一改语气,温柔地说。
“念念,别诱惑我,我很辛苦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能赶上年会吧?”
“我尽快忙完就回去。赶紧睡吧,别胡思乱想。”
第二天傍晚,曾一桐意外出现在向宅。当向知声紧紧地搂住曾一桐的脖子时,曾一桐知道家里肯定没有别人在。因为那天在云顶宾馆最后约好,一切暂时秘而不宣,那怕在刘唐旭和外婆的面前。
“念念,念念,知道我多想你吗?”曾一桐的吻热烈而温柔,“在外面,我最想的就是回到有你的家里,什么时候你给我一个家?念念?”
“功臣,今天老总亲自给你做饭。”
曾一桐惊喜地说:“你会做饭?”
“你想吃什么?”
“你不会告诉我,你只会下面条吧?”
向知声大笑:“你怎么知道?”
“知道。”
“聪明。面条是面条,不过不是一般的面条。”
“故弄玄虚。”
打小,外婆教给向知声饿不着、冻不着、吓不着的三种本领——饿了煮面条,冻了加衣裳,怕了拉耳朵。
向知声做面条加进了百变创意,清水的、凉拌的、红烧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叫做“水里的”、“火上的”两种,那就是汤面和炒面,两种里面还有“千秋”无限。花朵作为她的“食客”,经历了厌、怕、惊,最后麻木。向知声自己倒认为,到后面已经是技艺精进,炉火纯青了,比起什么日式、韩式更好了,甚至想有一天也开一个向氏面馆。
今天她要让曾一桐说话,看看是什么程度。
曾一桐跟着向知声进了厨房。向知声不让他动手,只让在边上看着。看着向知声纤秀的手指在切菜、调酱、下面,不到二十分钟,一大碗清清爽爽、香喷喷的汤面上了桌,外加一小碟刚刚调出来的生蒜沙姜豆瓣酱。
曾一桐先用鼻子一嗅,说:“一看我就要流口水啦,我要开动了。”
向知声期待地看着他,示意他快吃。等向知声起身去倒来一杯白开水时,他已经把面条吃得差不多了。他慢慢地喝水,不说话。向知声也不说话,含笑的看着他。
“念念,念念,你在厨房吗?”是外婆的声音。两人走出客厅,外婆已经坐在沙发上。外婆和刘妈去广场看人健身跳舞回来了。一看见曾一桐别提多高兴啦,伸出手招呼曾一桐到身边来。
抓住曾一桐的手说:“一桐你今晚吃了念念做的面条吧?”
“外婆,您怎么知道?”
“我料事如神啊。怎么,念念的‘超级无敌向氏蕾丝’没雷到你吧?”曾一桐一时间对外婆的网络用词反应不过来,继而大笑起来,大家都笑了。偌大的客厅回荡着笑声,曾一桐笑着说:“我估计我今晚没吃着神马(什么)丝。”
外婆又说了:“那你吃到了‘浮云’,你就晚食当肉吧。”
又是一阵大笑。
“外婆!”向知声撒娇地制止了外婆。外婆太激动会变成“夜游神”。
外婆回房了,客厅里只剩下向知声和曾一桐。看见向知声沉重的表情,曾一桐知道均上集团遭遇的反倾销一定使向知声担心自己的产品。其实,刚刚在飞机上,曾一桐从网上看到了一条十分钟前上传的消息:“中国陶瓷遭遇九级地震:欧盟对华瓷砖反倾销初裁,瓷砖出口商普遍被征73%税率”。生意场上不会风平浪静,该来的总会来,来了再说——这是曾一桐的想法。他想晚点再告诉她,父亲准备以他的名义往向氏注资一千万。
半月不见,向知声似乎瘦了些,曾一桐有些心疼地捏捏她的脸,小声说:“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两人走出门廊,走进了夜色中,十指相交,并肩而行。
“外婆说的超级蕾丝是什么?”
“等你再立新功时,再给你做。”
“好啊,你还留着一手。”
“当然,当家的招牌品种还没亮相呐。”
“有营销策略。”
“先说今天的面怎么样吧?”
“不错。”
“怎么个不错?不准打马虎眼。”
“我全都吃光了。”
“一桐,今晚你吃饱了吗?”向知声突然严肃地问道。曾一桐知道向知声马上要开始沉重的话题了。
“这是我这些天来吃得最好最饱的一顿,谢谢您,向总。”曾一桐也一本正经地回答。
向知声知道以曾一桐的敏锐,他肯定知道了均上集团的反倾销遭遇。所以不用赘述,直接就谈向氏的危机。“一桐,向氏已经开始出现困难,就目前来说,产品出口面临很多问题,变数很大;其二,通涨的影响,原材料、能源、人力都在涨价,而产品的价格很难往上调,这个你也是知道原因的;其三,招工难。有些生产线只能开到七成八成,每过一个节日返工的人数都在减,很不稳定。”说完这些,向知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别担心,会有办法的,全世界都在为金融危机付出代价,我们也不例外。对了,引进白胚自动生产线的问题你和刘总考虑得怎么样了?”
“有些问题还要找欧阳健和李勋他们来研究一下。”
“对,要考虑到每一个环节,这套设备价钱不菲。”
“一桐,有你在真好。我偷懒的时候你可要帮我顶住。”,曾一桐已经第二次听到向知声说“有你在真好”这句话,他知道在越来越多的事情面前,必须做出判断和决定的这样的状态,有时候会令向知声有点害怕和怠倦。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过早失去父母的宠爱和呵护,还有而今特别需要的辅佐,总有着说不出来的孤单和无助吧,抹去她心头的清冷,给她温暖,给她幸福,父母、兄长、幕僚长这几个角色自己都得担当起来,想到这,曾一桐心里的柔情潮水一样漫过,他更用力地抓住向知声的手,不说话,侧身轻轻地吻在她的脸颊上。
此时月亮穿过云层把光辉洒了一地,走道上竹影婆娑,向知声说“一桐,我给你念一首古诗好不好?”
“嗯。”
向知声的手机突然响了,向知声掏出来一看,不接,曾一桐说:“接啊,干嘛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