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唐旭的两个孩子,再加上花朵,这个年过得热闹非凡。花朵是一位活泼的女孩子,鬼点子又很多,带着两个孩子和小郑、小贺、老哈叔他们把院子装点起来,在树上、竹子上布满了珠子灯,一到晚上就像满天繁星,亭子挂满灯笼,还在院子摆满了盆花和桔子,看起来祥和而热烈,还很温馨浪漫。
刘唐旭第一次得儿子刘小明磨墨,女儿刘小亮给张罗毛毡、笔洗一应物件,高兴得眼睛笑成一线,欣然命笔,泼墨成书,给两边房子都写了春联。
只是除夕贴的春联,第二天就给人揭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刘小亮从外面急急地跑回来说:“爸爸,爸爸,我们家的春联不见了。”手里还拿这个红包。
花朵急忙跑出去看,真的被人完完整整地揭下来拿走了。刘唐旭、向知声、外婆三人一边喝茶一边笑,不说话。
“真是奇了怪了。”花朵说。
刘唐旭说:“不要紧我们再写再贴.”于是刘唐旭再写,老哈叔再贴。
到了初二的早上,刘小亮再次发现,春联还是给人揭了。当第三次的春联再被人揭去时,花朵终于明白,再贴十次百次还是会被人揭掉的,不是揭者坏,实在是因为是刘唐旭的笔迹被人看好,许多年来就是这样了,所以有好些年,家里贴的春联都是买的印刷品,今年刘唐旭高兴,他不在乎有人来揭,揭了,他的感觉又回来,一个书法家的感觉。
到了初三,已是三揭春联,三执红包,包里一次是三百元,一次是伍佰元,一次是八百元。一家人和花朵正在讨论要不要再写再贴,按规矩,春联起码要贴过正月十五。
刘小亮说:“有红包,爸爸您再写,我们再贴。”
老太太说:“傻小子,你爸爸的字可不止这个钱。”
俩孩子说:“看来往后我们要跟爸爸好好练字啦。”
老太太说:“所以我天天叫你们练字,要是你们的爷爷在,非要你们练到小手生茧子不可。”
说话间,刘唐旭的电话响了,一听是柳大均的电话:“刘老弟刘总,新年好啊,恭喜你今年顺风顺水,发大财啦。”刘唐旭回说一大堆问候新年的话,双方都很高兴。确认刘唐旭在向宅时,柳大均说:“我今天专门和柯儿去给你和老太太拜年,马上就到了。”
刘唐旭挂了电话对向知声说:“准备一下吧,均上的大人来了。”花朵一听说柳大均和柳柯来了,高兴得小脸发红,向知声却暗暗叫苦。
老太太嘟哝道:“破天荒。”
向知声说:“外婆你不去睡个回笼觉吗?”就怕外婆等一下讲错话就更难搞了,老太太说:“我今天不睡回笼觉。”没有办法,向知声只好苦笑。
车停好,下来的不止柳柯和柳大均,还有柳夫人。这更是让向知声始料未及。柳柯从车上搬下一个大花篮,又搬下几篮新鲜水果,还有一筐滴着水珠的各色蔬菜。看着向知声的疑惑,柳柯大笑:“没见过吧,丫头,这是我们家小农场的产品。外人可是吃不着的啊。”
刘唐旭说:“是好东西,柳总,这才是好东西!”
柳大均握着刘唐旭的手:“老弟啊,现在我才知道好身体比什么都要紧,好东西才能吃出好身体啊。”
一干人进屋,先向老太太拜年,柳夫人拉住老太太的手和向知声的手很是亲热,目不转睛地打量向知声一番,笑着说:“真好,”只是不知具体所指,又说:“柯儿经常念叨你。”
柳柯走到老太太的跟前亲热地握住老太太的手,恭敬地说:“奶奶新年好!”老太太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他,向知声和刘唐旭对视一笑,知道外婆又在动她的“以貌取人”的心思了,外婆对柳柯说:“听说你的字写得很好?”
柳柯谦虚地说:“奶奶,写得不好,爱写字而已,今天我就想得到刘叔的指点。”
老太太一点都不谦虚地说:“想到这一层,你很聪明。”众人大笑。
刘唐旭不好意思地说:“柳总见笑了,我老母亲比较爱搞笑。”
老太太说:“不搞笑,我说的是真的。”又是一阵大笑。外婆象明星好一通表演,引得大家都开怀大笑。
向知声就站在柳柯身边,柳柯把手悄悄地放在向知声的后腰上,向知声只好借故走到旁边。花朵全都看在眼里。
向知声把花朵推到柳家夫妇跟前,隆重介绍。特别讲到在美国借住柳柯寓所的一段。想让双方留下印象,美丽的花朵其实是很养眼的。
“电视台的主持人?没有印象,我是很少看新闻的。”然而柳夫人这么说话,让花朵一时气结,笑容差点凝固在脸上。
向知声笑了笑说:“花朵是我们学校的高材生、校花,她喜欢这里所以来这里工作。”
柳大均说:“好啊,翰城好,文化名城,我就住惯了这里,哪都不想去了,在此终老了。”话里满是沧桑感,这可能跟他大病初愈有关。
拜过年,又聊了一阵养生的话题。柳家两老告辞,柳柯则留下和刘唐旭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柳柯就看见了书柜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绳头小楷,抄的是《大悲咒》,无任何落款,不知是谁的笔迹。字体异常的端庄静秀,书者的心神相交屏气凝神却又从容自在的气息跃然纸上,功底也很不一般。柳柯把几次掉开的目光一次次回落,看得出神,却不问出自谁之手。
刘唐旭装作没看见。这是向知声给外婆抄的佛经,刚刚裱起。向知声自小习字,却一直书法灵性不通,刘唐旭也任其自然,从不多说一字。而此幅小楷一成,刘唐旭知道,他所期待的真正的向知声已越来越近。这是刘唐旭心底的欣喜,无法与外人道。
向知声与舅舅心照不宣地一笑。
小亮和小明侍候在侧,向知声和花朵也在旁观看,先是刘唐旭写,边写边介绍一些微妙处,后是柳柯写,刘唐旭在一旁看,并不轻易指点,只是笑谈中交流各自理解名家的心得,墨香隐隐,笑声阵阵,甚是愉快。刘唐旭从柳柯的字里看出许多端倪——表面波澜不惊,心内躁动不已……
他想,一个人的锐气和锋芒是掩饰不了的。
中间柳柯不时寻找向知声的目光,向知声则尽量避免与他目光交接。
向知声拉着花朵离开书房。
向知声再进去时,留柳柯吃中午饭,柳柯欣然留下。
写字的写字,张罗午饭是女人们的事情。刘妈在做时,花朵和向知声俩人在一旁帮忙,向知声让花朵做两个自己最拿手的菜,花朵是西红柿炒蛋的资深大厨。向知声抽空去了外婆的房间。外婆今天表现不错,她要跟外婆好好合计一下。
外婆正靠在躺椅上眯着,向知声进去,她眼皮都不抬,说:“念念,你瞎忙什么呀?”
向知声说:“外婆您没睡着啊?吓我一跳。”
外婆睁开眼睛说:“我睡什么啊?念念我看有你烦的,你说你这媒怎么做?”
“外婆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又不瞎不聋的。”
“我就知道外婆能给我支招。”
“支什么招啊,没招。”外婆还是闭着眼睛说话。
“外婆!”向知声撒娇地轻轻摇动外婆的逍遥椅。
“现在跟柳柯说花朵的事情说得着吗?说不着,时机不合适。”
“那您说怎么办吧?”
“念念,你听好了,柳柯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敢作敢为,以自己为中心的欲望很强,对于你和向氏,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你选择做敌人还是选择做朋友?”
“没有那么严重吧?”
“我没说错的话,他已经跟你挑明过了,是吧?”
向知声点点头。
“念念,这同时也是他们柳家的想法,柳夫人今天把意思都做出来了。”
“外婆,您不会看错吧?”
“念念,柳柯也是可以做大事的人,”外婆笑着说:“只是方法不一样。”
“外婆,您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也很聪明吗?”
“外婆,您……”
“你跟一桐不是没确定吗?”外婆闭着眼睛说。
“外婆,我跟一桐已经确定,分开?想都别想!”向知声毕竟年轻,经不起外婆的击将法试探,心声脱口而出。
外婆一下子睁开眼睛,呵呵地笑了起来,向知声还从来没跟外婆正面承认过她和曾一桐的关系。说完,向知声自知上当,娇羞地伏在外婆怀里说:“外婆外婆老巫婆你是老巫婆你就是给我吃毒苹果的老巫婆!”婆孙二人笑成一团。
笑完,向知声说:“支招。”
外婆说:“保持距离,淡然处之,从长计议。”
“那我怎么办?”花朵站在门口说着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