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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憨兵报恩意殷殷

这天晚上,上半夜月亮在乌云中时隐时现,自打石满山等人攀着绳子上了古盘寨,双方交起手来以后,就一直明月高悬,照得大地如同白昼,好像是要看看人间同类互相残杀的悲壮场面。

韦志瑞和涂啸雄离开寨门赶来援助莫大彪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石满山刚好将莫大彪制服,正回身准备迎战他们。他们虽是两人对付一人,却没有把握战胜石满山救走莫大彪。不过他俩互相打气,要决一死战。

石满山一边全力应对两名土匪的凶猛攻击,一边注意着寨门那边的动静。突然间听到“决不背叛寨主!杀!”的吼声,心里不免有些气恼:“这高智尚是怎么搞的,也不知道分出一部分人来支援这里!真要是让莫大彪逃脱了,回去非治他的罪不可!”刚想到这里,就见远远地又奔来两名壮汉。因是背着月光,又离得远,看不清是土匪还是自己人,心里不免又是一紧。他急于要干掉眼前这两人,再去迎战正在奔来的两人,只得来个险中求胜。当涂啸雄一刀劈来时,他不去用刀格挡,只将身子一侧,而与此同时,却一刀削向涂啸雄肩头。这种战法叫拼命的战法,即是说弄不好就会同归于尽。而此时的石满山并不是要和对手来个同归于尽。他是想以自己的轻伤去换取涂啸雄的重伤或丢命。这一招果然如愿以偿。涂啸雄削掉了他左肩上薄薄的一片肉,他却卸掉了涂啸雄整整一只胳膊,使涂啸雄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跳到一边自救去了。

韦志瑞见同伴惨败,便要趁石满山也受了点伤,加强攻势,争取能拖延时间,等待后援。石满山虽然受了点伤,但并不打紧。现在是一人对一人,他感到轻松得多了。心想,不出五招,定能制服韦志瑞。两人见招拆招,才斗了三个回合,来人已到跟前。石满山展目一看,原来是韦标和苏云飞。

刚才在寨门口,石满山见莫大彪带着两名保镖逃跑,奋力冲破土匪的防线随后追赶,韦标和苏云飞也准备跟上去的,却被几名土匪头目全力以赴硬给挡回来了。土匪把他们堵在寨门口一小块地方厮杀,使得官军兵将的力量不能施展,一直到许多人翻越寨墙,对土匪形成两面夹击,形势才得到扭转。韦标和苏云飞才有机会冲开土匪的围堵,赶来支援石满山。

石满山见形势完全有利于自己这一方,精神为之一振,大喝一声:“撒手!”韦志瑞的钢刀竟被他一刀给磕飞到半空里去了。韦标也趁韦志瑞一愣之机,伸手在他身上戳了一指,韦志瑞顿时瘫倒在地,不能动弹。

涂啸雄见军师也被对方制伏,心想,整个古盘寨都完了,没任何希望了。正欲拾起地上的刀来自我了断,没想到石满山纵身一跃就到了跟前,一刀将他刚刚拿起的钢刀击落在地。然后又在他的身上戳了一指,使其不能再动。

韦标说:“师父,您为啥不让他自杀?留着他反而成为我们的负担。”

石满山说:“这些人血债累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抓到县城去公开处决,一来可以大快人心;二来也教育大家不可轻易为匪。这里的人恶习难改,这些人的经历就是活教材,以此来教化他们,是最好的方式。”

韦标和苏云飞点了点头,轻轻地吐出一个“哦”字。

石满山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奔这边而来,立即吩咐韦标和苏云飞把三名土匪拖进洞里,他们也进洞里隐蔽,以便给奔过来的土匪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这样做,一来可以挫伤他们的锐气,瓦解他们的斗志;二来可以完全封住他们的逃路,来个全部歼灭。

逃往洞口的三十多名土匪一路飞奔,远远地看见洞口没有一个人影,以为他们的人已经战胜了石满山,逃出洞外去了。心想,这下子他们也有了逃生的希望,幸好刚才没有向官军投降,不然,今后就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了。他们怀着一线希望奔向他们最熟悉的山洞,哪知来到离洞口不到一丈远的地方,突然从洞中蹿出三个彪形大汉,挥舞钢刀大叫着对他们当头就砍。这情景就像一块石头砸在蚂蚁堆里一样,惊得他们立刻四散奔逃。他们仅有的一线希望破灭了,便不再作无谓的挣扎,只顾逃命,完全失去了斗志。有的跑到悬崖边,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峡谷,实在不敢往下跳,转身折回时,却被后面跑来的土匪给撞上了,一个站立不稳,最终还是随着一声惊呼掉了下去;有的想向山上攀爬,却因山势太陡,抓住一些小树向上爬了不过几尺,结果小树被连根拔起,又滑了下来,被追上来的官军士兵一刀结果了性命;有的知道唯一的出路在洞里,就拼死一搏,企图冲破石满山师徒三人组成的防线,逃进洞里,可是石满山那把大刀实在厉害,一般匪徒碰上了,立刻就血溅当地。

石满山的一支官军,过去经常和土匪拼杀,双方都死伤无数,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许多痊愈后的伤疤,所以一旦交起手来,决不会手下留情。只一会儿时间,古盘寨洞口就躺满了三十多具尸体。只有四寨主和五寨主眼看众兄弟已被斩尽杀绝而痛心疾首,正欲横刀自尽,却被石满山和苏云飞砍掉他们握刀的手,然后点其穴道,不让他们以死相抗,以便押回县城接受审判。

一场惨绝人寰的搏杀到此结束,古盘寨土匪无一人漏网。石满山等人押着匪首及其骨干凯旋而归。回到县城,受到吕知县及其衙门吏员和全城老百姓的热烈欢迎。

渠义侠为救石满山性命,用左手手掌成功挡住了匪首莫大彪的毒镖,但他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为防止毒气扩散,毅然砍下了手腕。命虽保住了,却落下了终身残疾。这令石满山感激和愧疚不已。当时情况万分危急,石满山来不及照顾他,幸好侯大鹏和蓝亚武及时赶到,把他背到吊桥对面做了紧急处理,然后由侯大鹏亲自率领十几个弟兄把他送到鹧鸪岭去疗养。他在关键时刻和石满山一起顶住压力,与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激战,为古盘寨剿匪的全面胜利奠定了基础。石满山回到县城后把这一情况禀告吕知县,吕知县当即表态要在适当的时候予以表彰,给他颁发剿匪英雄证书,并立即派人上山把渠义侠接到县城疗伤,一家三口就住在粤东会馆的空房子里。渠义侠到了县城,吕知县又亲自去看望他,除了前面的表态,又承诺渠义侠伤好后,担任平南县练丁总教头。

吕民石和渠义侠既已成了儿女亲家,夫妻俩也时常去关照他,使渠义侠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侯大鹏和高智尚等九名山寨头领随石满山一起到了县城,都受到吕知县的接待和勉励。他们见吕知县对渠义侠如此优待,甚为感动,自告奋勇带人进山打探匪情,为以后彻底剿灭土匪做些准备工作,因为他们最熟悉土匪活动规律,吕知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石满山带领人马回到县城,准备休息几日,再一鼓作气荡平其余山寨土匪。吕知县觉得未必每次都会那么顺利。还是召开个诸葛亮会,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最后再作决定。渠义侠听说要开会商讨下一步行动计划,执意忍着伤痛也来参加。会上,他建议高智尚先发表意见。

高智尚建议说:“不可立即就去。十八寨土匪不乏奸诈狡猾之徒,他们知道古盘寨遭受如此惨败,必然采取应变措施。我们虽然人马众多,却如拳头击跳蚤,你很不容易打着它,而你歇息不动的时候,它却可以叮上你一口。我们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找地方住宿,困难比他们多。在大山里转它个十天八天一无所获的话,反倒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我还是那句话,先带人乔装打扮到山里侦探一番,然后再见机行事。”

梁振林和谭家海没有参加上一次剿匪行动,看到别人都立了大功,心里感到有些失落。

梁振林说:“望北十八寨最凶悍的土匪都一举消灭了,剩下的还用得着瞻前顾后吗?时间拖得越久,人家准备得就越充分。我看不如趁早行动。”

谭家海说:“就是嘛,野狸坝一战,望北十八寨的土匪已经闻风丧胆,还用得着废什么话。干脆练丁全部留守县城,一个也不用去。我们三百人马不去杀他个人仰马翻,算我们白吃官家的饭!”

石满山觉得谭家海的话有伤渠义侠那帮弟兄的感情,于是谭家海的话音刚落,就敲着桌子说:“家海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此一时的彼一时。野狸坝是平原,骑兵可以冲锋陷阵。现在遇到的是险山恶水,有劲使不上。古盘寨一战,我才真正体会到啥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不是有渠大哥的人马冲锋在前,我们能取得那么大的胜利?渠大哥为了救我一命,差点丢了他自己的性命,他所忍受的痛苦,大家可以在心中体会体会。今后谁敢对渠大哥不敬,对渠大哥的那班弟兄不敬,我第一个对他决不轻饶!家海兄弟你以为我们这次胜利的得来就是那么容易?你既然那么轻敌,下次你还是别去的好!”

会场里沉默了片刻,渠义侠说:“石总爷今后再不要提我救你之事,换了你,你也会那么做的。我现在想补充一点的是,下一次的剿匪,困难可能会更大,因为他们已经吸取了粗心大意、骄傲轻敌的教训,所有的土匪可能会抱团取暖,团结一致,利用险恶的地理优势与我们对抗,要知道,先前下山为民的八寨人马心中未必就很甘心。如果我们不能再来个逢战必胜,他们就有可能蠢蠢欲动,重新上山为匪。我们如果不探清他们最近的实际情况,要想获得大胜是不可能的。”

“那为啥当初不把那几个匪首砍了脑袋,或者抓到县城关押起来?”谭家海说,“现在他们真要是再上山为匪,那不知要费多大周折才能抓到他们呢。”

渠义侠笑了笑说:“我们完全是按照太爷的意思办理的。《三国演义》中诸葛亮还七擒孟获呢。如果杀戮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就太省力了。”

吕知县说:“我们的策略没有错,也不会改变。就是现在愿意下山为民的,我们同样欢迎,立功者还要颁奖。如果他们中真有人敢反复无常,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后果当然也由他们自己负责。渠总爷和高总爷分析的很正确,就按他们说的办,今后这支剿匪队伍不再分什么官军和练丁,合称平南剿匪军,由石总爷和渠总爷全面负责,职务为平南剿匪总指挥使,以石总爷为正,渠总爷为副。渠总爷负伤暂时不能参加,由高总爷代理。谁不听从指挥,以军法论处!”

古盘寨土匪无一漏网地全部被歼灭,立刻引起全县轰动。特别是县城以北的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而各山寨残存的土匪们无不胆战心惊,预感到末日即将到来。

石合寨、指缝寨、焦城寨、鸡顶寨、黑包寨、铁坪寨、鹿角寨及白岩寨、尖峰寨等九寨土匪惶惶不可终日,九个土匪头子便聚集在鹿角寨商议对策。野狸坝一战,九寨土匪和古盘寨一样,损失最为惨重,人马失去十之六七。现在多的不过四十余人,少的只有二十多人。他们本来都以古盘寨为主心骨,现在古盘只剩得一个空名称了,人人心里都感到没着落。

一帮土匪头子讨论来,讨论去,谁也没个好主意。有的主张汇聚到一起,选出一位有能力、有威望的人做盟主,其余的以现有人马的多少排座次;有的主张各自为政、各行其是,说什么人少目标小,容易找地方躲藏;有的主张分散与集中相结合,为了避免遭官军小部队突然袭击,平时还是集中在一起,多派人四处打探,官军来得少,就集中起来消灭之,官军来得多,就分散隐蔽。

尖峰寨寨主蒙亚冲坚决反对各自为政和分散隐蔽。他说:“现在的情形与以前大不相同了。鹧鸪岭的人马投靠官府后,对我们的威胁最大,因为他们最熟悉我们的情况。另一个威胁就是我们势力范围内的老百姓。别看他们都到我们山寨报名入了伙,然后又回家种田,其实那都是为了每年向我们山寨少交一百斤粮食。几年前我们每隔一段时间招集他们一起到山外去拉肥,他们都能从中得到一些财物,自然没有什么怨言。自从吕知县在坳口驻军以来,我们只能靠他们交上来的粮食过日子,而山外的老百姓又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他们恨不得官军来把我们剿灭呢。再说,我们每个山寨的核心力量几乎都是山外或者是外县的弟兄组成的,这里的老百姓会真心向着我们吗?所以我们一旦各自为政,力量小了,他们中间难免有人要向官军告密,你藏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有人主张还像七八年前那样分散隐蔽,此一时的彼一时,你可以试试看!”

蒙亚冲的一番话说得主张各行其是的几个匪首不再言语了。

罗魁第一个表示支持,并主张推选蒙亚冲为盟主。大多数匪首都表示同意。于是就定了下来。其实,望北十八寨,除了已经被剿灭的古盘寨土匪,就数白岩寨罗魁的人马最具有战斗力。罗魁的武艺也好,能力也强,只因野狸坝一战,他误信了胡彻的话,让大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一直心中有愧,不好率先发表意见,不好去争什么盟主。匪首们排座次时,他主动座了最后一把交椅。

尖峰寨地形错综复杂,主峰根盘地角,顶接天心,头尖下壮,崎峻峭拔,四周山岭纵横,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外人误入其间,必陷绝境。

高智尚和蓝亚武率领平南剿匪军几个百长及士兵共六十人,分成十余个小分队,装扮成江湖上各种行业的人,在望北东南十寨所在的数百里村寨、圩场上转了几天,终于打听到剩下的九寨土匪全部集中在尖峰寨,准备共同抵抗官军进剿的消息。并且还打听到望北西北八寨已经下山为民的土匪中,有两寨也重新汇集起来加入到尖峰寨土匪的阵营中去了。高智尚把情况打听得实实在在的,便传齐各小分队人马,埋伏在进出尖峰寨的必经之路上,观察寨上土匪的动静,然后派巫建德回县城报信。

刚刚过了一天,就见远远地有三个人从山里出来了。其中有两个背着背篓。高智尚立即决定由蓝亚武和他一起跟踪,看他们出山去干什么。其余的人仍旧埋伏在道旁的树林里,由来兴奇和侯大鹏负责处理一切有关事宜。

开始时高智尚和蓝亚武只远远地跟在后面,像是乡下人到圩场上去买东西似的。快到圩场时,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他俩才加快脚步。到了圩场上,只见两名土匪在一家盐店买盐巴,另一名土匪四处张望了一回,便倏地钻进一家药铺里去了。过了许久,钻进药铺的那名土匪才出来,又四处张望了一回,才到街上转了一圈,然后回到盐店前和那两名买盐的土匪一起往回走。高智尚觉得那药铺一定是土匪和外界的联络点,心中便有了一个行动计划。等到三名土匪走远了,才和蓝亚武回到埋伏地点,同来兴奇等人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

土匪买盐的小圩场,叫石合圩,是大山里一个很小的圩场。总共只有十多户人家。一家盐店,一家杂货铺,一家饭店,一家药铺和一家铁匠铺。其余的居民都是种田的。逢圩场时,也没多少人来赶圩。天黑以后,高智尚率领他的剿匪先遣队来到石合圩,立即指挥人马将小圩场包围起来。然后和蓝亚武带领四名士兵突然闯进药铺,两名士兵把守前门,两名士兵把守后门,蓝亚武拔出匕首配合高智尚审问药铺老板。

药铺老板矢口否认与土匪有来往。说什么就是杀了他,他也不知道土匪的情况。高智尚于是命守门的士兵把老板的家人全都给绑起来。只一会儿的时间,药铺老板十二岁的儿子,八岁的女儿,以及老板娘,全都给捆绑着押了过来。

高智尚问药铺老板道:“说不说?再顽抗的话,我们就要采取措施了!”

药铺老板嚣张地大声说:“你们这是逼着我撒谎吗?那么我就说个让你们尿裤子的谎话给你们听听!”

高智尚“啪”地给了他一耳光,吼道:“我知道你倚仗的是什么。你这圩场上也就那么十来户人家,家家都有人参加了土匪,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前来救你!老板娘,你愿不愿意救你丈夫?”

老板娘见问,立刻撒泼起来:“你们动不动就打人捆人,这算是爹娘养的吗?要想老娘说实话,你得先把老娘的绳子给解了!你打了我男人一耳光,老娘得还你一耳光,否则免谈!”

高智尚见不动真格的,这对狗男女不会老实。于是说:“亚武兄弟,看来对牛是不必讲人话的。对牛弹琴,只能白白浪费我们的时间。还是用对待畜生的办法对待他们吧。”

蓝亚武于是把匕首交给一名五大三粗的士兵,他问一声“说不说?”那名士兵就在老板娘的臂膀上划一刀子。然后再问再划。才划了三下,老板娘就忍不住了,大声哭喊道:“死鬼子你各人做的事,你就快说了嘛,害得老娘替你受罪!你以为老娘被整死了,你有好日子过吗?”

潘老板见不说实话是不行的,只好老实交待:“我是被土匪所逼,替土匪办事的。土匪在县城安插的眼线也是个开药铺的,就是‘盘记药铺’的老板盘正关,专门负责收集你们官军活动的情况。昨天他派人送来一封信,说几天前,城里官军派出六十余人,扮成江湖上各种行业的人,到山里打探情况,为下一步大队人马进山剿匪做准备。要尖峰寨人马也派出相应的人员进行反侦察,利用你们官军侦察队人员分散及人生地不熟的特点,发现一个处置一个,使你们探不到任何情况,甚至连县城都回不去。”

高智尚冷笑一声说:“只可惜他这封信来得太晚了。我们已经把分散行动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了,而且老百姓很配合我们。他们已经不是七八年前那种心态了,他们早就希望我们能一举歼灭这些土匪,过上山外老百姓过的那种日子。这几年土匪不敢到山外去打劫,就无休止地去勒索他们,除了交粮,还有鸡、鸭、肉,弄得他们不堪负重。所以我们向他们公开了身份,他们都非常高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其实,关于土匪的最新情况,我们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大部队马上就要进山,他们现在不管采取什么措施都来不及了。刚才你们两口子还一点都不老实,大吵大闹,想让这圩场上在土匪那里挂了号的老百姓前来解救你们。这么久了,你看他们有人来吗?他们以前之所以要先上山‘入伙’,再回家种田,那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有你才是真心要为土匪办事。真是自讨苦吃!”

潘老板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后悔不迭地说:“是我错估了眼下形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愿意将功赎罪。”

潘老板愿意将功赎罪,高智尚便允许他先给老板娘蒙氏包扎了再交待他所知道的情况。

潘老板没去过尖峰寨,他知道的毕竟有限。不过他知道尖峰寨进出有两条路,每条路上把守的土匪在紧急时刻都有一种应急的措施,劝大军不能贸然进寨,否则会有巨大的损失。另外就是九个山寨的土匪已全部集中在尖峰寨,大约三百多人。在家种田的几乎没人上山,一是他们不愿意去,二是人多了吃住有困难。尖峰寨地势险要,说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点不假。一般情况下用不着太多的人,所以寨主没要求他们都上山去。只叫他们准备好应交的粮食、鸡鸭、盐巴,按规定时间送到山上去。

高志尚问:“你们这一带的老百姓什么时候送粮食上山?”

潘老板说:“我们这里的老百姓已经把应交的粮食、鸡鸭、盐巴都交上去了,离得远的,盐巴一项可以改交银子。但是你们想混在交粮的队伍里上山是不可能的。他们要通知哪个村寨的老百姓送粮上山,会派几个人前去组织,他们有名册,基本上认得那里的老百姓。你们顶多只能抓他们几个人,阻止老百姓送粮、送鸡鸭。但这一步已经晚了。其它各寨人马来尖峰寨时,他们已叫当地的老百姓把粮食等物随同他们一起送到了尖峰寨。按这样计算,他们的粮食足够吃一年。他们唯一还没准备充足的是盐巴。他们上午派人来这里,就是询问这里盐店有多少存盐,顺便买了些回去,明天他们可能还会来。”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尖峰寨果然派出了一小队人马下山来买盐。他们似乎嗅到了有危险,一共来了五十多人。由新排座次的三寨主盘大寿和四寨主胡汉江率领。来到石合圩,留下少部分人在盐店买盐,多数人则挨家挨户去动员户主把家中的盐卖给他们。他们之所以不抢,是因为这一带是原尖峰寨的势力范围,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人在寨上挂号“入了伙”,即使没人入伙的人家,也是每年按规定向寨上缴纳了粮食等物的,他们理应受到寨上保护,即官府不敢到这里来收税,其它地方的土匪不敢到这里来抢劫。不过最近几年尖峰寨土匪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老百姓根本负担不起。比如说这里许多老百姓很少种水稻,每年却要交一百五十斤大米,他们只好拿旱粮到很远的地方去换大米,费尽周折才能凑足应交的数额,要知道这里许多老百姓家里穷得连一把像样的锄头都没有,旱粮也种不出多少来,于是他们只好去寨上申请入伙,这样就可以少交一百斤大米。但是入伙也得有个条件,年龄必须在三十五岁以下,身体要强壮才行。有些户是没有符合条件的,只好自认倒霉。

下山来买盐的土匪时间抓得很紧,有一种心急火燎的样子。他们想赶紧买到盐,立马就赶回山里去,但是很多人家都不想把盐卖给土匪,他们恨透了这些人,知道剿匪军一部分人就藏在附近,大部队正在向这里赶来,这些人活不长久了,便只拿出很少的一点来敷衍。土匪不相信,于是就搜,搜出来的就直接拿走,一文钱也不给。谁要和他们争讲,他们就打人。弄得到处都在吵吵嚷嚷,哭喊叫骂。

剿匪军士兵隐藏在通往山里大路两旁的树林里,没有高智尚和蓝亚武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土匪扛着盐巴往回走,进入埋伏圈里,高智尚一声令下,他们才像猛虎下山一样,呐喊着冲入敌群砍杀起来。

这是一群惯匪,经历过许多阵仗,遭到突然袭击,并不惊慌,扔掉肩上的盐袋,立刻抽刀迎战。虽然剿匪军人数比他们多不了几个,但占了地利,又是以逸待劳,很快就处于绝对优势。土匪被砍翻几个之后,盘大寿和胡汉江知道持续下去对己方不利,两人一声大吼,合力朝一个方向冲杀过去,剿匪军的包围圈就被撕开一道口子,几十名土匪像一群疯牛般冲了出去,谁也挡不住他们。

按高智尚的想法,是要大家拖住这帮土匪,等到大部队赶到后再放他们归山,以便尾随其后,顺利进入尖峰寨。可是部分剿匪军士兵杀敌心切,都想砍下几颗土匪的脑袋,以凸显自己的战功。杀得性起时,就把高智尚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只顾一个劲儿地猛砍猛杀。土匪经过调整,迅速稳住阵脚,一时半刻还不至于被消灭。若山上的土匪赶来,形势还能彻底扭转。但是盘大寿和胡汉江想的有所不同,他们想,万一有官军大部队赶来,双方就会在这里展开决战,这是官军所希望的,因为官军人多,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一鼓荡平土匪。这却不是他们土匪想要的,因为土匪人数有限,他们要保存实力,所以他俩要迅速带头突围,不能恋战。喽啰们不希望立什么战功,他们只在乎钱粮物资和自己的性命。盐巴是拿不走的了,性命却不能随便扔下,现在包围圈已被冲破,他们便像疯牛一般狂奔着逃跑了。

蓝亚武见机会难得,立刻就招呼大家紧随其后,意欲一举攻入尖峰寨。

高智尚不知道大部队什么时候能够赶到,心想,就他们这五十余人的队伍去尖峰寨,无疑是去送死,于是在后面大声叫喊:“不能追!穷寇勿追!快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大声说:“大军到了!大军到了!”

高智尚回身一看,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一队人马,领头的的正是石满山石千总。高智尚心中一喜,立刻叫那名士兵去给石千总传信,叫他们的队伍火速前进,时机不可错过。

原来,高智尚昨天就派人回县城向吕知县汇报了他们所侦察到的情况。吕知县和石满山商量了一下,就命令县城所有人马,包括几个月前招收的练丁,共计约一千人,连夜出发,赶往石合圩。今天上午,高智尚看到尖峰寨五十余人下山买盐巴来了,立即又派了一名士兵去路上迎接石满山的队伍,叫他们加快速度往这里赶。现在终于赶到了。高智尚心里好不高兴。等不及石满山来到跟前,转身就追赶蓝亚武的人马去了。

跑在后面的喽啰不时被蓝亚武追上砍死一个。蓝亚武最善于奔跑,人们戏称它为神行太保,那些喽啰哪里跑得过他?待要回身抵抗,又不是他的对手,前面的喽啰不可能回来相帮,后面的剿匪军士兵却很快赶上来夹击。土匪们谁掉在后面,谁就倒霉。追了不到一里地,早已有五六个土匪丧命于蓝亚武的刀下。

蓝亚武率领一队人马紧紧咬住土匪的小部队不放,一路追杀倒很顺利。又追了一程,砍死了几个喽啰,山里的道路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羊肠小路盘坡转径而上,越来越崎岖难行。不过这对于长期活动于大山里的土匪和蓝亚武的剿匪军士兵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盘大寿跑在土匪队伍的最前面,一边跑一边不时地向后看。看见蓝亚武、高智尚等人全部踏上了一段环山道上时,立刻发出一声唿哨。突然间,跑在最后面的高智尚听到头顶传来万马奔腾时才能发出的那种隆隆声。抬头一看,檑木礌石铺天盖地而下,忍不住惊呼一声,立刻返身往回跑,刚跑得几步,一块巨石滚落下来,砸在他身后的路上,发出一声骇人的巨响。回头一看,前面的一段山路和好些个士兵突然不见了踪影。惊得他顿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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