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飒站在摆放着她爸爸遗像的房间门口,踌躇良久。每一年到了父亲忌日的前一晚,自己都会亲自在这间屋里守护着,希望他可以在这一天能回来看看自己。人死不能复生,想当初自己是多么的幼稚无知啊。深吸一口气,柳飒手握门把,打开了门。随手打开灯,一室的黑暗瞬间被照亮,一切摆设都恍如八年前的原样,依然那样整洁干净,可见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
看着房屋靠墙的桌子上摆放着爸爸的遗像,照片里的爸爸穿着一身警服,头戴警帽,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英俊不凡,眼里的坚定是对党对人民无比的忠诚。桌子上放着一香炉,上面已插着三根香,显然他们刚才已经上过了。
柳飒的表情肃穆而庄重,从桌子上三根香,想了想,又拿起三根,用旁边的打火机点着,然后用手扇灭,几缕青烟袅袅而升。柳飒郑重地跪在地上的蒲团上,双手擎香,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把香插进香炉里。接着她把随身的钱包掏出来,拉开拉链,把那块玉拿出来,小心谨慎地把它放在父亲的遗照前,说“爸爸,你还好吗?女儿好久没来看您了。这块玉是我辛苦找到的,您说它像不像是小时候您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爸爸,如果您在天有灵,今天晚上就来看看女儿吧,女儿这些年真的很孤单------”
不知过了多久,柳飒有些累了,就坐到放置在卧室里的单人床上,看着看着香上的青烟逐渐模糊了柳飒的视线,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好多人生的片段-------
画面中,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兴致勃勃地踩着雨后地上残留的水洼玩,然后抬起稚嫩的小脸,看向一直牵着自己小手的父亲“爸爸,爸爸,今天飒飒漂不漂亮?”说完用手拽着自己粉红色带蝴蝶结的新衣服,高兴的朝爸爸炫耀。爸爸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眼睛与小女孩平视,用右手捏捏小女孩的小鼻子,“飒飒是爸爸最漂亮的小公主!”一句话,惹得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雨后初晴的天空下,是那样的清脆,那样的开心------父亲让她懂得,这个世界上有人爱着自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画面一转,女孩长大了许多,背着一个粉红色的印着花仙子图案的书包,嘟着嘴回到家里。刚执行完任务的父亲风尘仆仆的回到家里,脸也没有洗一下子,就摸着女孩柔滑乌黑的麻花辫,关切地问:“飒飒的小嘴巴都要拴头小毛驴了,怎么了?爸爸的小公主。”女孩仍然生气的从书包里抽出一张试卷,小嘴一扁道:“爸爸,我没考好,才考了88分,你说我怎么就这麽粗心呢?后悔死了。”爸爸拿起数学卷子,认真地看了一遍,说:“这道题为什麽会做错?你想过原因了吗?”女孩明显意外地看着爸爸:“你都不骂我吗?”爸爸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都已经气了一路了,早已经惩罚过了,可是飒飒,你要明白你学习是为自己学的,别对自己要求太严,爸爸希望你能愉快的学习,享受着美好的学习时光,知道吗?”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纠结自己为什麽没有考一百分。父亲让她懂得,不要苛求自己,快乐最重要。
快要中考了,父亲却要去执行任务,马上就走,自己是多么希望父亲能够留下陪伴自己。可是当时父亲严肃地看着自己,语气少有的严厉:“柳飒,你需要爸爸,可是那些受害者更需要爸爸去救他们。爸爸得对他们负责,对自己警帽上的警徽负责!”一席话说女孩飒当时就红了眼眶,她还太小,还不懂得“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的真正含义,而如今她懂得了。
就在事发前的前一晚,自己接到执行任务好几个月的爸爸的电话,电话那头是爸爸疲惫的声音,“飒飒,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爸爸送给你一个惊喜神秘的大礼物,好不好?”“好!”女孩兴奋地答应着。一夜没睡。第二天,女孩依然精神很好地梳洗完毕,等待着爸爸的礼物。没想到打开门一看,居然是爸爸回来了。原来这就是爸爸所谓的神秘惊喜的“大”礼物。女孩开心极了,缠着爸爸陪她去买生日礼物,却没有注意到他眼里布满红红的血丝------那一天晚上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混乱,以至于记忆中只有满眼的红色,如恶魔一般狰狞可怕的红色梦也一般缠绕着自己往后八年的人生。而快乐是短暂如流星一般稍纵即逝的。这时爸爸最后教会她的东西。
红,跳动的火焰,血,交错在一起,蛇一般向自己缠来。自己想逃,想跑,可是腿铅石一样的沉重,她躲不掉跑不动,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柳飒挣扎着从梦靥当中醒来。汗水浸湿了枕头,头发也湿湿的黏在一起,而自己黑色的长袖T-SHIRT也已经湿透了。柳飒用手抚着因猛然坐起而头痛不已的头,不停地喘着粗气,原来又做了噩梦了。
“柳飒,柳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跑来。接着门被打开,灯也亮了。柳妈妈披着一件灰褐色的开衫,穿着睡衣睡裤就急忙赶过来,显然是听见了柳飒的尖叫声。而杨氏父子不便进来,只在门口张望。
柳飒刀一般的视线划过柳妈妈满含焦急的脸,冷冷地说道:“放心死不了,我还要活着为我爸爸报仇呢!!!”
“柳飒,你------”柳妈妈一时语塞。
“怎么?无话可说了。是啊,背叛的人有什麽资格对我说教?哼。”柳飒毫不客气地说。刚做了噩梦的她受刺激太深,有点失去了理智。
“柳飒,你又有什麽资格说我妈------”站在门口的杨志翔一时气不过地说。
“志翔,老杨,你们先回去睡吧。我和柳飒有些话要说。”柳妈妈眼睛看着柳飒,嘴上却对他们父子俩说道。无奈之下,杨氏父子各自回到了卧室里。
“好了,柳飒,你有什麽怨言委屈说出来就好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柳妈妈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此刻,没有关上的窗户透进一阵阵的冷风,让人心头一片冬天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