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古根海蒲雨有些孱弱地靠在床头。长发披散,脸色苍白,但是依旧不减她的美丽。
她吃力地想起身,手臂撑在两旁,却一下又塌了下去。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她。她抬头,扯了扯嘴角,“阿玛……”
晋绶哼了哼,表情不开心,动作倒是轻柔极了。
蒲雨有些探寻的眼色望了过去,看见晋绶铁青的表情,她也能猜出个一二了。“阿玛……你都知道了?”
“…怎么,如果李太医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打算就瞒着我带着这个孩子去嫁给九王爷。”
蒲雨低着脑袋,纤细的手轻抚上腹部。她轻声道:“阿玛,你不开心吗……”
“开心?雨儿,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蒲雨透亮的眼神落到了晋绶有些怒气的脸庞,她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阿玛,…若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儿,我是决不会答应嫁给九王爷的……”
晋绶听到她答应出嫁,脸上显露出了喜色,只是听到她说孩儿,他又不禁叹了口气。脸庞因为承受不了两种强烈的感情,有些抽搐。
蒲雨抬起一双好看的眼睛,扫过了晋绶。
“阿玛,雨儿不懂,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雨儿这个时候嫁过去,九王爷是看不出来的。”
晋绶长久地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告诉我,孩子的父亲。”
睫毛颤颤地飘动,眼帘下的蒲雨看着晋绶,露出了些不屑地表情。
“阿玛,你自是放心,他的父亲绝对是一个不失你面子的人……”
晋绶浑身是一阵发抖,手重重地垂在了桌子上。
“谁说我在乎的是这个了!”他几乎是吼了过来。
蒲雨低声笑着,“那阿玛,你这样又是如何。”
晋绶激动地走了过去,坐在了蒲雨的床头,一把抓住了蒲雨的肩膀,抓得她有些生疼,她皱着眉看了看晋绶布满青筋的手背,咬着牙,没有吭出声,只是一双倔强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晋绶。
“你知不知道,九王爷的第一任福晋死的时候,都说她肚里有个孩子。京城盛传,就是因为九爷在大婚那天知道福晋有了别人的孩子,亲手把她烧死的。而现在,你又……”
随着他说话,声音渐渐由愤怒转化为担心,手慢慢放松,放开了蒲雨。他的脸色惨白,虚弱地抖了抖双唇,“…对不起,雨儿…阿玛…阿玛只是……”
晋绶的脸庞第一次出现那么惊恐的表情。
蒲雨的眼眸微微闪动,她的小口张开,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动了动手臂,只觉得刚才被晋绶捏的疼极了。但她还是慢慢把手覆上了晋绶的手。
“阿玛,那是那个女人不够聪明……”
晋绶抬眼看着她。她安慰地朝他笑着。
“如果是我古根海蒲雨,就绝对不会这样。”
晋绶有些虚白的脸色,微微透出些红晕,他轻叹着把蒲雨拉紧了怀里。“傻孩子,阿玛只是一点的危险都不想你去……”
蒲雨美目轻轻闭上,双手慢慢环住了晋绶。“阿玛…你放心吧…雨儿,不会有事的。”
晋绶似是在她肩膀上微微笑了笑,“…阿玛…相信你。“
蒲雨的头慢慢帖在了晋绶的肩膀上。
“阿玛,只是要麻烦你请奏皇上,快点成婚,不然肚子大了就看出来了。”晋绶点点头,“好,雨儿你放心吧。”
蒲雨放心地偎进阿玛的怀抱,她望了望窗外的月色,被乌云遮着,暗暗地发着光。啼血,如果你让我这么做,那么,为你,我付出一切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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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棉年静静地站在御书房内。
皇上正在一旁看着书,
“老九。”
“是。”
“婚期改了。”
他的睫毛煽动着,轻轻撸了撸他的白色衣袍。衣袍上略过一棵秀丽的桑树。他的眉眼尽是笑意。
皇上看着他对着衣袍发呆咳了咳。
“老九……”
他轻抬眼睫,“是,皇阿玛。”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儿臣自是听到了,只是想着不知道为何现在突然更改婚期。”
皇上微笑着放下书,“古根海晋绶今早来御书房,说他们家女儿说既然已经订婚了,那就赶快嫁过来,好早点帮你管理府里大笑事宜。”
他有些调笑的眼神落在了皇上眼中。
“怎么,你倒是不领情的样子。”
“皇阿玛说笑了,能娶到一个贤惠美丽的福晋,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皇上看着他,他把头又低了低。皇上有些兴味索然,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书。
“…对了,老九,大婚那天,记得把你收养的那个小女孩带过来……”
他有些发愣地看着衣袍上的花色。淡雅的香气,似是一嗅便能拈来。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皇上见他不答话又看着衣袍发愣,也望了过去。
“哦,这棵树绣的倒是淡雅秀丽。”
皇上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身旁,撩起了他的长袍细细看着。
他不动声色地望旁边移了移,柔软的袍子便顺着皇上的手滑落在地,无声,如泪坠入心间,疼痛自知。
皇上看着他有些闪躲,倒是来了兴致。“这…不知是哪位绣娘绣的呢……”
“……是,桑药。”
皇上豪迈的笑出了声。
“哦?桑药,倒是个乖巧的孩子。朕,真是越发地想看看她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她随便绣绣的,能得皇上赞赏是她的福气。”
皇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蒸腾着的热气滚滚,有些灼伤人的眼睛,皇上舒服地咽下一口茶,摇了摇头。
“嗯,好茶,好茶,确实值得品味。”
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皇上笑着看着他,“如何,老九,听说你的府里也有一味好茶,改日拿来给朕尝尝如何。”
他抿了抿嘴角身子微微颤了颤,那味茶是他去年讨伐西疆皇朝,打败了西疆大将军石英而得。西疆的规矩,败者要为胜者奉茶。传说石英已经十年未曾败过,因此那次他战胜石英后,石英特地挑选了西疆最好的茶叶,半夜偷偷派人送到了他的帐营中。
按说,这件事,应该无人知道。
“老九?怎么,舍不得?”
“不是。皇阿玛多虑了。”
皇上又抿了口茶。
“老九,珍贵的事物越是藏着拿着,越是要受到别人的觊觎……”
他有些发愣,抬眼看了看皇上,迎上了皇上幽深的眼眸,过了好一会儿,皇上轻笑着收回目光,又喝了口茶。
“老九,你皇阿玛今日就做一次那觊觎他人的‘小人’,你可别不乐意啊。”
“儿臣荣幸之至。”
皇上笑着又看了他一眼。
“好了,婚礼具体的安排事宜,朕都让马土土写好送到你府上了,华妃近日身子不好,婚礼你就自己操办吧。别失了皇家的体面就是。”
“是!那儿臣先行告退!”
“去吧。”
李棉年慢慢地踱出了大殿。
大殿外的风并不狂妄,倒是有些倦怠慵懒,趴在他身上便不再撒手。他望着碧蓝的天,有些沉重。
珍贵的事物越是藏着拿着,越是要受到别人的觊觎……
皇阿玛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