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李棉年静坐在书桌前。
[“…对了，老九，大婚那天，记得把你收养的那个小女孩带过来……”
“哦？桑药，倒是个乖巧的孩子。朕，真是越发地想看看她了。”
“珍贵的事物越是藏着拿着，越是要受到别人的觊觎……”
“老九，你皇阿玛今日就做一次那觊觎他人的‘小人’，你可别不乐意啊。”]
皇上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细细地想着，皇上带笑的眼神他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没来由地一阵冷颤。
“桑药……”他低下头有些烦躁地敲了敲了桌子。
夜晚灯色黯淡，他突然恍惚地听到了远方的呼喊，他抬起眉，看到了走廊上正跑过来的桑药。。
“年年！”她叫着跳进了他的房间，他推开了椅子站起身笑着看着她。只是看着看着，他只觉得有些奇怪。
在不经意间，她竟然长得这样的样子了。有些陌生，有点熟悉，他蹲下身子，冰凉的手指触到她温热的肌肤，她依旧像小时候一样，不躲闪反而凑了上去。他有些晃神，呆呆地看着她，是的，他没有注意，没有注意，她长得……
“九爷……”她的嘴角含笑。
他瞳孔一张，忆起了记忆中的那个人。是的，她长得太像一个人了，他没有注意过，她长得太像那个女人，那个皇上最爱的女人。
“沈墨雪……”
桑药好奇地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年年……”
他一回神，只觉得心颤颤地。这些年她一直在他身边，他看着她长大，听着她欢笑，陪着她哭。只是为何呢，他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她长得越来越像沈墨雪了……脑海中又浮现出皇上耐人的微笑，他一慌，把桑药带进了怀中。
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如果皇上看到她，看到这样一张与他挚爱相似的脸，皇上会如何，会把她留在身边吗……他重重地开始喘息。他真呆，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她与她的相似呢。
他不禁加重了力道。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要失去她了，真的。
桑药被他抱得生疼，不过没有吭声，她感到了他身子微微的颤抖。她乖乖地把头贴在了他的肩膀，双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年年，桑药在这儿呢……”她温暖的呼吸声拂过他的颈子，令他的眼前浮起了一阵的白雾，他没有松手，她的热气一点点地流到了他的身上，氤氲舒服。雾气散了，他轻轻放开了她。
她正歪着脑袋看着她，好笑地样子。
他皱了皱眉头，拉拢了她的衣襟。“怎么只穿了一件外衫，披肩呢……”
“啊，方才和北月闹着，有些热，就脱掉了……”说完她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皱着眉头脱下身上的月牙袍褂，包住了她，然后一把抱起，放到了他的床上。她转着圆滚滚的眼睛。“年年……”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帮她解开扣子，然后把她抱近了棉被里。她不吭声了，只是看着他。
他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脱下了外袍，也钻进了被子。她笑着想靠过去，这几天她都没有和年年一起睡，真不习惯呢。
他皱着眉往旁边靠了靠。“桑药…不要靠过来了，我身子冷……”
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嬉笑着抱住了他，“年年，桑药不怕的……”
他想用力移开，又怕伤了她，只得让她抱着。他感到她身体的温暖，喟叹了一声，低下了眼睫，看着胸口的一小团。他伸手一挥，熄灭了烛光。
她自小如此，身子热哄哄的，而他总是冷冰冰的。所以夜里他不愿她靠近她，她却总不介意他的寒冷，每每都是硬靠过来要抱着他。故纵使她缠着他，他也不喜让她和他睡一起。
怀里的小火炉正在拼命的工作，他感到了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他低下头看着她，宠溺地抚起她的青丝。
她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年年，我冷……”
他看着她，感觉到了周身的热气，听见她的小小窃笑声，他轻笑，轻轻环住了她，把她抱在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
“现在呢……”
“嗯嗯嗯，不冷了不冷了。”她闷声道。言语里有着兴奋。
他的眼角尽是笑意，收紧了手臂，感觉到了怀里那一小团的温暖拥抱着的不仅是他的身，还有他的心。
她紧紧攀着他，气息还有些杂乱，他知道她还没睡着。
“桑药……“
“嗯……“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嘻嘻，长大干嘛啊，年年，就这样不长大，桑药一直待在你身边不好吗？”
“……好”
黑暗里渐渐又安静了。
“…桑药，若有一天，我不要你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年年不会不要我的。”
“…桑药。”他的心有些疼痛。
“…年年，我困了。”
“…睡吧。”
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伸手要去找他的手，触到一方的温暖，却立即被他的大手反握住。他知道，这是代表着她害怕了。
他放柔了语气。
“…睡吧，我在呢。”
心似乎有了找落点，桑药应了声，紧紧握着李棉年的手。慢慢的，呼吸声变得均匀有致了。他低下头，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吻。
他睡不着，便在她的发丝上蹭了蹭。他常想着，若是能这样和他的桑药，就两个人，在这世界上的一方小小净土中生活，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呢。
他呼出的热气落到了夜的怀抱，一阵风吹，却吹不走那一地的月光。他又收紧了手臂，只想着要是把她揉进他的骨血，那该有多好。
桑药迷迷糊糊地似是感觉到他还没睡，微微睁开些迷蒙的眼睛，哑声道，“…年年，不要离开桑药……”
他身子一颤，又在她的耳畔低声哄着。“年年在呢，一直在。”
她动了动身子，又慢慢闭上眼，沉沉地睡去了。他只觉得心里一阵的动容。他叹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想通了很多，不管未来如何，只要他在，他愿拿他一生来换她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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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眯着双眼坐在石涧上，听着断断续续的琴声。他轻笑，咳了咳。
“桑药，叫你看琴，不是看我。”
她见他出了声，嬉笑着放下琴，跑到他身边，窝到了他的怀里。“年年，桑药累了。”她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然后靠在了他身上。
他没有出声，只是从旁边的果篮里拿出一个水晶葡萄，送进了怀里的小人儿的嘴中。她乖乖的张口，细细咀嚼了起来。
“…年年，晚上我给你做水晶葡萄包，好不好。”她笑着问他。
他没睁开眼，听着溪流的潺潺他舒服地应了一声。他知道，他的桑药手艺很好。
桑药笑着把他的手臂交叠在自己的胸前，环住她，然后继续躺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睛微微露出一条缝。带着笑意，他稍稍侧了侧身子，为她挡住了山谷出来的有些冷飕飕的风。
过了许久。
“…年年，北月说，年年要娶福晋了……“
“嗯……“
“什么是福晋……“
他不开口。
她撅着嘴从他怀里挣脱，“…我听北月说过的，年年的福晋可以和年年一起到老……“
他没有开口，不加辩解、
她突然又搂住了他的脖子，带着些讨好的语气。
“…年年，那…等桑药长大了，…你可不可以也让桑药做你的福晋……”
他的眼睛倏地睁开了，正对上她清澈的眼眸。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轻轻把她的手从脖子上解下来，“…乱说。”
她有些不满又缠了上去，“为什么，桑药也想和年年一起到老啊……”
他发愣地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小脸，“…这不一样。”
她忿忿地坐回到刚才的位置，“我就知道，年年疼福晋，不疼桑药了。”他从后面拥住了她，“桑药，……听话。”桑药撅起小嘴，有些委屈。“北月说，等到福晋来了，我就不能叫年年要叫九爷了，我就不能老是和年年在一起了，我就不能和年年一起睡了，我就不能再在府里乱七八糟的没规矩了。她还说……”
说着，有些委屈的眼睛泛了红，他拥紧了她，“桑药…”他知道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府里多了个福晋，似是自己人，只是谁知到呢。是啊，谁知道呢，他宁愿将那个福晋看做一个外人。
“…她还说，以后年年不能再和桑药这样亲近了……”
他抬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小泪珠，“桑药……”他的声音似水，温柔透彻。桑药突然转过身，紧紧抱住了他，小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年年，……你不能不娶福晋吗……”
他叹着气，大手抚上了她的背。他低下眉，看到自己的长发和她的发又缠绕到了一起，那么美，溪涧的流水依旧颤颤，古琴依旧静静躺在原位，只是，等到以后，这些过往真的就不一样了。
他靠着她，低声哄着，“桑药……你要听话。”
这些天，他一直陪着她，他知道他和她这样呆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他只希望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桑药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年年，你就答应我吧，等我长大了，让我做你的福晋好不好……”
他愣愣地看着她泛红的小眼，还有那快要落下的泪珠，他心疼极了。他喟叹着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声音有些沙哑，“…好。”他说。
桑药笑了，她又埋进了他的胸怀
“那年年，你要等我长大啊，要等我长大啊……”
“好，等你长大。”
“年年，等我做了你的福晋，桑药就和年年永远不分离……”
“好，永远不分离。”
他抱紧了她，闭着眼听着远方有些孤寂的鸟叫声，他的心微微抽搐着。
桑药，我要拿你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