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间总会沉淀一切的。春夏秋冬,一年又过去了。
李棉年这一年过得很安静,无殇门这一年也很安静。
他在书房中有些晃神的看着窗外的大雪,呼出一口热气,白色的烟雾温暖地飘向远方,然后——再也不见。
“吱呀——”门被打开,一阵大风雪涌了进来,马元赶紧关上门。
他抬头看了看少年。这一年,马元似乎长大了很多,终于有些退去孩子般的稚嫩,有些像大人了,或者说是——大孩子?
他想到这儿,笑出了声。
少年抬起红润的脸庞看着他。
“爷,怎么这么开心。”
他笑着看着少年,“只是想着,马元长大了……”
少年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爷,我本来就不小了……”
他受不了地轻笑,摇了摇头,“怎么,你在暗示爷该给你找个人家把你嫁了?”
少年的脸庞红得如苹果。但是比苹果更好看。
“爷……”
李棉年拿起桌上的笔,又开始写信,只是不再看他,语气却依旧是掩不住的笑意。
“如何,年妃娘娘怎么说。”
“年妃娘娘说,今年天那么冷,爷的生辰若是不想办,就不办了。”
他应了一声,“嗯。”
“年妃娘娘还让我对您说……”
他从信上抬了抬眼。
“什么……
“…她说,等到冬天过了,春天,就会来了……”
他有些发愣地看了看窗外的大雪,嘴角微微地噙着笑。
“是吗……”
少年看到他这一年难得露出的动人的微笑,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
李棉年看着马元,轻笑,他这个一拍脑门的动作,自小就改不掉。
“什么事?”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了几声,才开口。
“爷,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见着门口放了一个襁褓,里面有个婴孩呢……”
他依旧静静地写着信,并没有抬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笔,轻轻吹了吹刚写好的信,然后把信慢慢叠好,放进信封,写上姓名,递给了马元。
“诺,去送给八爷。”
少年接过信笺,看了看他,却没有动作。
“怎么,还不去。”
少年有些无措,“那个,爷,那个孩子怎么办啊。”
他笑着皱眉,“马元,九王爷府可不是救济所。”
少年微微一低头,“那爷的意思是……”
他看了看窗外的鹅毛大雪。“不用管,就放在门口吧。”
少年一颤,“可是爷,这天,这么大的雪,不管不顾的话,怕是能冻死的。”
他的眼中有些不以为然。
“那你的意思是让爷收养着?”
“…不行吗。”
他抚了抚额,开始觉得,其实马元还是没有长大呢。他摇了摇头,抬眼对上了他清亮亮的眼眸,他有些发愣,马元真的还是那样像个孩子般的单纯善良,好脾气。他笑了笑
“马元,你若是那孩子的父母,你会把它放在九王爷府门口吗……”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不敢吧…”
“所以啊,你想他们普通百姓如果不是有什么筹谋,谁敢把这孩子放在皇族的门口,我今日若是收养了,等到孩子长大了,亲生父母找来,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少年有些开悟地愣愣地点了点头。
“…若是不管,放在那儿,父母心疼了,自然就抱走了…”
少年皱着脸笑了。
“爷说的对。”
他宠溺地眼光看了过去。有些好笑。
“马元,我说你只比爷小一岁,怎么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少年微微撅着嘴,低头轻声喃喃,“爷你也不过十五岁……”
他微微眯眼,“什么——”
少年抬起红润润的笑脸,“没什么,我说,要不爷怎么是爷呢……”
他笑着举起书作势要扔过去,少年嘻嘻哈哈地躲着往门口跑。
“爷,你别气,你别气,我去送信了……”
他笑着叹气看着他的背影。
这孩子…
---三天后----
李棉年放下笔,轻轻地舒展四肢,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很美,他嗅了嗅,嗅到了阳光和着一股子的梅香,幽幽地袭来,很是动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天了。
他眼眸中竟是欢快。
“马元,陪爷到花园里走走。”
“是。”
他缓步地走在花园里,小径绵绵长长的,安静地似能到永远,园内刚下过雪,透着一种寂寞,但有有种期待新生的感觉,远远地梅花还在开放着。他静静站在梅花前,看着在雪中的花朵。思绪有些摇晃。
他记起以前的安静最爱梅花。就算下着雪,只要看到梅花开了,也会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拦也拦不住。想着她,他有些心疼的笑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他失去她一年了。以为不痛,以为好了。只是,花香依旧,不是那治愈伤口的良药。他轻轻的从枝头摘下一朵梅花,放在鼻下轻嗅,清香慢慢涌进了回忆,如她的微笑。他确实心疼了,为她。
突然,一阵娃娃的啼哭,打断了他的思绪。
“哇~哇~哇~”
他皱了皱眉头。
“马元?”少年依旧穿着蓝衣,走了上来,“是,爷。”
“什么声音。”
“回禀爷,是那个孩子。”
他看了看满世界的银白,这雪已经下了三天了,今天才刚刚放晴。这个孩子竟然还没人来抱走。
“她还在?”
“是的,爷。”
他叹口气,“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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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清清冷冷的空气,让他有些不适,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是情不自禁地沿着那娃娃的哭声走到了大门口。
大门口的空气愈见冰冷,门口的小厮为他开了门,一阵寒风便迎面吹了过来,他只觉得脸颊有些生疼。
少年见了,赶忙为他披上了斗篷。
他回头笑了笑。
“马元,爷没有那么娇弱……”
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爷,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他笑着不再说什么,目光落在了门口的襁褓上。
真奇怪,门开的的那一瞬间,那小孩便不再哭闹了。他好奇地看着她,有些看不清。
他抬起了步子,慢慢靠拢,然后蹲下身子,俯在了一旁。一瞬间,他的眸子微微的震颤。
这是一个多么好看的婴孩啊。她正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他温柔的目光细细的落在她的小脸上,她便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微微一愣,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她的面颊,婴孩不笑了,看着他,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指尖冰冷的温度,她有些瑟缩,不过似是又感觉到了什么,她过了一会儿又主动迎了上去。
那样的温热啊。他多久不曾遇到。
“你在温暖我吗……”他轻声说。
他不觉有些动容,看着这小娃儿亲昵地靠在他的手掌,他只觉得心中有种东西在涌动,那尘封了许久的,那不知道可不可以的……爱。
少年兴奋地凑了过来。
“爷,她很喜欢你呢。”
他的眸子似点上了星光,他笑着抱起了她。
少年眼尖,看见了婴孩身下压着一个东西,他赶忙凑了过去。
“爷,这儿有一封信。”
他接过,看到信封上娟秀的字体,他不自然地挑了挑眉。
他打开信封,细细读了起来。读完后,他的脸色甚是悲伤,他温柔地看看婴孩,不知那表情是为自己,还是为这婴孩。
“真是的,你的额娘阿玛还真是忍心把你丢在我门口呢。”
少年微微一顿,“爷?”
他笑着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她正无忧无虑地朝着他笑。他只觉得心里的某块地方渐渐地被填满,他的眉眼间净是欢喜,抱着她就往府里走。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他轻声对她说。
女孩似是听懂了,静静看着他,乖乖地偎在了他的胸口。
少年急了,看着已经走远的二人,大呼着就往前走。
“诶诶诶!爷,你等等我啊。”
忽然间,天空下又开始下起了点点的雪。这样寂寞的大雪落下不停,只不过,再不过落在他的心中了吧。
他抬头看了看雪片,轻轻拢了拢衣袍,遮住了襁褓。他看着她,“雪停,只是为了让我遇见你吗……”
冬天依旧是那么寒冷的,只是他抱着她的身影,在冬日的雪中显得是那样温暖啊。
谁也没注意,离九王爷府不远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套着斗笠的人看见孩子被抱走,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