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让的大龙头府多处起火,且不住蔓延,火光烛天,映得天上的乌云像一块块紧压人心的大石。火势虽愈趋猛烈,却无人救火,府内则喊杀震天,伏尸处处。李密方面的人都穿上黑色夜行衣,头扎红巾,易于辨认。
喊杀声四方而至,显然另一波反叛军已经又攻入了大龙头府,只见到处都是头扎红巾武士,正对着大龙头府中的人展开屠杀,不论是侍卫或是下人,俱皆不放过,一时哭喊震天,比当初傅红雪所造的杀戮更为恐怖。
后堂中,翟让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杀戮着反叛的武士,但他的精神却又无比集中的防备着突然出现的袭击。李密一刻未现身,他就一刻不敢放松下来。毕竟,李密的功夫已经进入了宗师级,和他相比起来已然不遑多让,尤其他因为心忧爱女而被李密阴谋打伤,此时内伤未好更不是对手了。
然而翟让终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何况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在将身周的敌人肃清之后,一跃上了屋顶,大吼道:“反贼李密,可敢与我翟让单打独斗?”
“翟让。”
回应翟让的,出乎他的意料,并不是李密,而是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身影。
“是你!”翟让阴鸷的双眼猛地一缩,“傅红雪!”
“出招吧。”傅红雪盯着翟让,双目中精光绽放,浑身劲气充盈,火热的内力滚动不休。
大龙头府乱作一团,而另一边,本不该成为战场的徐世绩府邸也燃起了大火,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的娘,这真不是人干的!”寇仲擦着汗,跌坐墙角,对身旁的徐子陵诉苦道,“原来以为杀人放火是多么爽的事情哩,怎知道这么难搞。”
徐子陵也是擦着汗,呲牙咧嘴的说道:“还不是怪你,冒冒失失的进城,反被李密给抓起来关了这一个月。”
“嘿嘿……这不是跑出来了吗,一世人两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往事休提,休提!”寇仲赔笑着,拍了拍徐子陵肩膀说道,“还好结识了香玉山那小子,这次要不是他们巴陵帮的帮忙,恐怕咱们还得被关着。”
“我不喜欢那个家伙……”徐子陵皱了皱眉说道,说着抽了抽嘴角,倒吸口气,“仲少清点!”
“我也不喜他,但要不是他,你我扬州双龙没闯出名头可就变成两只泥鳅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只是脱了几层皮?”寇仲摇了摇头说道。
他们此时均身穿一身瓦岗军的衣服,但是从他们衣袖裸露出来的部位可以看到一道道紫青未褪的伤痕,还有不少尚未结疤,可见受了多大的邢。当日,他们进入荥阳城便被诓骗到了官厅,在识破瓦岗军小头目的计策之后,却被赶来的李密一招擒下,关到了徐世绩的府邸地牢之中。
也不知道李密从何处得知他们的身份的,地牢之中不断逼问他们关于杨公宝藏的事情,更是屡施酷刑,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熬下来的。而今天,趁着李密起事,巴陵帮的人在萧跣以及香玉山的授意下,将他们复又救了出来。而脱困之后,两人心中不忿便在徐世绩的府中放起火来。
“仲少,你说现在荥阳这么乱,我有点担心素姐……”徐子陵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用担心,素姐吉人自有天相。”寇仲说道,“现在怎样,我还有点没放够火哩!去美人军师那放一把火如何?”
二人说做就做,当即起身混入了街头瓦岗军之中。因为混乱,对于多了两个人也没有人觉察的出来。随着瓦岗军的小队,两个人不断在小巷中穿梭,再混入别的小队之中,也许真是两人得老天庇佑,居然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到了沈落雁的府邸。
因为大部分的人都被沈落雁带去攻打大龙头府了,所以沈落雁的府邸人数少了很多,剩下的人不但没有保护沈落雁的小楼,反倒聚集到了宅院一个角落的小院子里,颇为奇怪。让两个人大为疑惑起来。
“小陵,你说这里会不会是美人军师藏宝的地方?”寇仲趴在墙头,指指点点的对徐子陵说道,“如果把这里的东西砸了,估计会让美人军师气炸肺吧,嘿嘿,到时候定然也是一个美景!”
徐子陵摇了摇头,对寇仲颇为无奈,说道:“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也对。”寇仲点头应是,抽出刀,悄悄的顺着墙遛了下去,如同游鱼一般,向那处小院而去。身后,徐子陵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但是身姿却像是飞鸟一般。
守护这处院子的都是李密手下的精英,寇仲刚一接近,他们便反应了过来。一声呼哨,便有四名守卫疯虎般扑至,见到寇徐二人,立即运剑劈来。
寇仲首当其冲,自然而然体内真气贯盈,极寒的劲气里隐含一道暖意,一振手上长刀,发出有若风啸的破空声,往敌人划去。那人怎想得到寇仲的刀势能够如此凌厉,最要命是对方刀锋带着一股森寒无比的刀气,迎上时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彻骨寒意,气脉难畅。
当即此人便至少分了一半功力去对抗这股寒意,而寇仲在刀气之后,长刀也顺势劈在了那人由进击改为封架的剑上。
“当!”的一声清响过后,那人惨叫一声,竟连人带剑被寇仲劈得向后栽去。寇仲也给他的反震之力弄得手腕发麻,但猛一提气,麻痛立消。
此时,另三个人的招式也已递至,寇仲不得已,急忙低头向后翻滚,如同游鱼一般摇摆几下,便躲过了三人的攻击。这时他的眼、耳、鼻等感官,均变得无比通灵,甚至连皮肤都可清楚感到因对方行动而生出的气流变异。虽然因为经验尚浅,不能有如“目睹”,但终有一天即管蒙着双眼,也大可推知对方的进攻招式。
三人显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寇仲依旧躲过了他们势在必得的攻势,身形没来由的滞了一滞,立露出一个可供进袭的空隙。
寇仲想也不想,刀随身动,倏地由地面如同鲤鱼一样弹起,嵌入敌方成品字形中间的空位,长刀挥洒出一圈刀芒,先后扫在三人的长剑处。这些人虽然都是李密麾下精英,每个人都有两下子,但偏偏是遇上个比他们更勇不可挡的寇仲,兼之挫了锐气,最先被他劈中长剑的两人,闷哼声中,硬被他迫退开去,而第三人也是空门大开。
寇仲杀得性起,暴喝一声,大刀加劲增速,全力劈向剩下一人。那人反应也是快,长剑仓促间回架,堪堪当了寇仲一击,却又被压着连退三步方才站稳。趁你病要你命!寇仲刀势不停,再次同样的一刀下劈,那人急忙挥剑挡格,只觉得寇仲刀劲如山,寒气随着刀剑交击不断向他身上袭去,浑身如入冰窖,惨叫一声,仰后飞跌,当场毙命。
寇仲正暗忖自己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时,徐子陵由他身旁掠过,手中刀已经朝另一名守卫劈去。那人之前被寇仲迫退时已震得气血翻腾,又给他冰寒的刀气侵入经脉,正难受得要死,忽觉一股热浪涌来,待要举剑封挡时,体内冷热两股真气猛然爆发将他震成内伤,当即吐血委顿,被徐子陵一刀送去了西天。
徐子陵的动作提醒了寇仲,他立刻提刀开路,将另两个被他和徐子陵异种真气折磨的守卫了结,而徐子陵则也紧随其后,向余下的守卫扑去。
余下的守卫共有十多人,看到寇仲和徐子陵闪电般就了结了自己方四个好手,均是一呆,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寇徐二人自从合力击退了宇文无敌,功力便自大进,在被李密囚禁的时候,又巧合般的悟出了合力回气的方式,加之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默契,配合起来,十余个守卫又怎是二人的对手?
虽然废了一番手脚,但是二人最终还是将守卫们解决,推开了院门。
“不知道美人军师会在这里藏些什么珍奇事物!”寇仲说着,甩去了刀上血迹,伸手推开了小屋的门。徐子陵少年心性,也跟着探头看去,之间小屋之中一个身穿锦衣的女子正昏睡于床上。
“嘿!翟让他女儿不是被李密抓去了吗,这不会就是吧?”寇仲嬉笑着走了过去,将那女子翻了过来,不由一惊,嬉笑的表情也化作了石化,但随即就是狂喜。
徐子陵也探头过来,当看清女子样貌时,不由就是一声惊呼:“素素姐!”
大龙头府,喊杀声,惨叫声,火焰燃烧的劈啪声将这里渲染的如同鬼蜮。大龙头府的护卫们虽然都是精锐之士,但是在面对李密突如其来的袭击下,立刻就处于了下风。战斗进行了没有多久,他们就被压缩到了后堂,在翟让的带领下负隅顽抗。而李密方,则是在沈落雁,祖君彦,徐世绩三个人的带领下,将后堂围困了起来。
也许是太过于在乎翟让,他们没有注意到,有一股小队伍突破了大龙头府外围的包围,远遁而去了,而那小队人的带头者,就是大龙头府的总管屠叔方。
此时,翟让和傅红雪相继跃上屋顶,对峙起来。在傅红雪杀意的威逼下,翟让不得不全神贯注在傅红雪的身上,而不知躲到哪里的李密,以及剩下的手下的处境,他却顾不得了。毕竟,有伤在身的他今天势必是无幸了,但是能够拖得一刻就是一刻。
“娇儿,要替为父报仇啊!”翟让暗叹一声,气运双掌,凝神以待。
看着一瞬间似乎变得决然的翟让,傅红雪也收敛心神,真气运转全身,握刀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双目更是猛然放射出不可逼视的强光。
“只要……只要杀掉翟让……”傅红雪的杀意不断的浓缩着,意念牢牢的锁定住了翟让,“只要杀掉翟让……素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