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胧。这是阴山怀抱中一个美丽富饶的山间盆地的宁静之夜。哈利发伊鲁在穹庐大帐设宴接风之后,这位非常好客的突厥老将军,特意把杨昭仪和房玄龄安顿到他的内宅一所别院歇息。这所别院,酷似内地官宦人家的内宅,不大的天井内花草扶疏,满院生香。堂屋和厢房门窗雕饰构筑精致。这情这境,又在朦胧的月光之下,它怎么能不让连日来奔波于塞北荒凉旅途上的他们眼前一亮。他们分别在堂屋和厢房放下随身行李后,就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天井里。
“房先生,”显得非常开心的杨昭仪请房玄龄在石桌前坐下,她一脸喜气一团高兴:“真没想到,这依鲁真行,不愧他在长安出使住了多年。他在自己的哈利发大帐底下竟打造了这样一个好所在。”
这位哈利发依鲁在日间为他们接风时,给房玄龄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身为哈利发,在突厥可汗的王庭里,哈利法的品级低于叶护、特勤,地位不是很高,但依鲁独当一面,扼守着内地经由塞北、阴山,通往突厥的两个极其重要的通道。一条是经由号称“白道”的客商往来的大路,依山绕水,穿越荒漠,抵达突厥都斤山的王庭需要半月路程。一条是横跨虎狼出没、人迹罕至的险山恶岭的神密通道。它实际没有路,是由勇敢的猎人和军营中的死士,攀缘跋涉,搏虎斗狼,披荆斩棘,九死一生硬闯出来的。三、五天可能一个来回。这条神密通道据说被突厥用来传递来自漠南关内的军事快报以及可汗王庭的紧急指令。能胜任这一重大使命的悍将死士全部归署于依鲁的军营。
依鲁可以说是非常受到可汗依重的哈利发。他,六十多岁,不仅没有使命特殊、资深权重那种老将军的威严霸气、疑心猜忌,却出人意料的待人和气友善,性格非常开朗。
他是站在大帐门口象迎接亲人远方归来那样,对待杨昭仪的:“啊,我天仙似的昭仪,老依鲁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我还以为长安的辉煌看迷了眼,天仙已经找不到依鲁的氈房了。”对房玄龄,他象等候远在异乡阔别多年的老友一样,居然兴高采烈地吟诵起了孔老夫子的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
洗尘宴十分丰盛。除了有几样烤肉、稣饼、马奶酒之类的突厥传统食品外,其余都是精美的汉家菜肴。席间只邀了几位贴身的幕僚作陪,言谈无拘无束。依鲁首先问及昭仪入朝及马队北归的一路情景,对他们青龙山遇险、房玄龄出手相助的那一段听得尤其详细。在向杨昭仪敬酒洗尘之后,依鲁特意斟酒三杯,起身离席,邀请房玄龄同饮:“当此虎豹横行的战乱年代,能够真心想到不同民族间的邻里和睦、兄弟交好、互惠共生,这样的知音、同调,难得!房先生,你这样的朋友,老依鲁交定了!”
房玄龄当然非常感动,他与依鲁满满地同饮三杯之后,十分诚恳地凝视着他:“知音难觅,但也不必伤感。尊敬的哈利法,难道你没有感觉到,无论是内地的田园城市、还是这边的草原牧场,那些生民百姓们,他们的心地都在呼唤着和平、亲善、安定和有吃有穿吗?他们的内心里都有一根和弦,一但被抚动扣响,就会和你发生强烈的共鸣。”
“是啊!是啊!房先生说的极是。”依鲁对房玄龄的这一看法十分赞赏。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眼睛放光,嘴角的两撇胡子翘得更高了:“房先生,有的是时间,我带你到我的庄园和牧场走走。在那里,我敢说,十个人的胸膛里只少有八个,能够找到你想见到的那种和弦。”
“谢谢哈利法的盛情。只要有时间,那将是我最感兴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