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经老人家这么一说,房玄龄却有些不解:“母亲大人,听哑叔说,你对他和外人讲,瓦岗寨和我的仇结大了,这话又从何说起呢?孩儿从来做事谨慎,好像和瓦岗寨没有什么过不去。”
岳母想了想,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自打听说瓦岗寨的人接济我们,并把她们母子接上了山,官府更盯上了咱们岳家。三天两头地传问,搜查,好像你真的成了叛逆似的,比早些时你犯事丢官时,折腾得更利害。我思来想去,干脆向街坊四邻散布张扬,就说瓦岗寨接他母子,是绑票做人质,诱你上山,好斩尽杀绝,因为你与瓦岗寨有仇,这仇结大了。谁知道这一招还真灵。官府就很少再上门了。我也乐得无人打扰在这里修真养性。”
“母亲,真是苦了你了!”房玄龄好容易吃完那块饼,喝了一口清可照人的稀粥,有些哽咽地说。
“别提这些了,我已是风烛残年,日子再苦,也快熬到头了。可你们,你们还年纪轻轻,可怎么办啊!‘岳母痛苦地望着房玄龄,神情十分忧郁。
沉思了片刻,房玄龄以征询的口气与岳母商量:“这家是留不得,也回不得了。眼前的选择有四;以戴罪之身请求朝廷宽恕,继续为挽回大隋江山的败亡效忠,可是,杨广已是扶不起的阿斗,跟着他人怨神怒,最终必定是白白地做个殉葬品;其次是屈从于胁迫,投鼠忌器,入伙瓦岗寨。这样可以和她母子团聚,苟安一时,但不能长久。如今的瓦岗寨已非往昔,在火拼之后,人心离散,走上了下坡路,在群雄逐鹿中,那里即将成为被瓜分的末日盛宴;第三个选择,也可以寻求门路,打通关节,请瓦岗寨高抬贵手,容许将她们母子送回,然后遁入江湖,明哲保身。然而,瓦岗新寨主偏偏又是个口蜜腹剑,从来都不曾放人一马的阴毒之人,乞求于他还会适得其反;最后的选择,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并立的群雄中,明智地拥载堪当一统天下大任的新君,与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协力同心,重整山河,再造社稷`,在拯救万民于水火中拯救自己。”说到这里,房玄龄情绪激动,沉浸在一种悲天闵人的忘我情怀中。
这情绪也感染了他的岳母.老夫人用衣袖拭去盈盈的泪水,喃喃地沧然低语:”这是什么世道啊,孩子们活得这样艰难,这样辛苦.蒼天难道看不到他们处世做人之难吗?”
看到老夫人悲恸不已,房玄龄忍不住在她面前双腿跪下,“母亲,孩儿自小蒙受你和岳父教诲,从不敢忘处世,做人,为官,事君,爱民的道理。然而,世道凶险,前途迷茫,还望今天有幸在身边时,多听听母亲的教诲。”
老夫人好容易收住泪水,她连忙把房玄龄扶起:“你们都长大成人了,这世道人情比我这孤陋寡闻的老人看得清。你们好自为之,谨慎处世,我也就没有那么多牵挂了。”说到这里,她猛然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要紧的事,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女儿离家之前曾经留下的那个要她亲手转交给房玄龄的小布包。
那红底的布包上绣着一对并蒂莲花。粉色的花朵,被闪烁着露珠的绿色荷叶衬托得愈显明丽,出污泥而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