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房玄龄虽胸有成竹,神态自若,十分沉稳,在静静地等待着莫大嫂发话。莫大嫂却突然间有些迟疑。她猛然意识到那位深知自己家里底细的军爷头目,哪能不知道自己曾在关上当过书办的丈夫有一手远近闻名的好书法。他此时狡诘地向别人使眼色,就是在得意地表示,他是想让这个不知虎牢关藏龙卧虎的读书人当众出丑。太损了,这位好心大哥有能力有本事接过这个损招吗?
犹豫着,莫大嫂马上就觉察到了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那好心的大哥果然不是寻常角色。只见他抱拳向大家微微一笑:“在下姓房,名不见经传,不报也罢。这次来荥阳寻亲,路过此地,承蒙各位抬爱,特别是贵店眷顾,命我书写新店招,盛情难却,不自量力。我也就只好班门弄斧了。”说着,他向莫大嫂点头示意,请她安排笔墨纸砚。这泰然自若的神情,谈吐不俗的举止,虽使莫大嫂十分佩服,暗暗高兴,但也隐隐地提示她想到了什么,感到几丝不安。“还不快拿笔墨来!”那位军爷小头目催促着好戏快快开场。
一切安排停当,大家把房玄龄围在了摊开纸张的桌案前。房玄龄捉笔在手,稍加思索,就饱蘸莫大嫂亲手研磨得浓稠适宜的墨汁,凝神运气,刚劲有力地写下了四个大字:清平客栈。
这四个字,外圆内方,深得隶书融天地灵秀于一体的神韵,显现出摄人心魄的雅致与威严。围观的军爷和汉子们个个都觉得眼前一亮,虽说不出所以然,但都品味出了一个好字。甚至几个有心计的还跑到店外,拿新店招和老店招做了比较,这才心悦诚服:老店招是该换换新了。
“房先生这手字果然不凡,不过,”那位军爷小头目不觉之中已经把房玄龄叫先生了,却仍放不下要挑剔,他晃了晃脑袋,斜睨了房玄龄一眼:“这旧店招店名起得还不错,迎宾客栈。房先生怎么就把它改了呢?”
好像对这样的发问早有所料,房玄龄从容不迫地回答说:“虎牢关之虎牢,传说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于虎牢这样的雄关之前,开店并以迎宾为名,不是不可,只是容易引伸出不舒服的联想来,很有些不妥。”
“什么联想?犯了什么冲啊?”莫大嫂有些急了。
房玄龄故弄玄虚,笑而不答。
“哦,我明白了。”那位军爷小头目果然思维比别人敏捷一些,他颇有一点自鸣得意:“哈哈,以虎牢而迎宾,莫大嫂,你这不是在开黑店吗?”经他这样一语点破,大伙细细一琢磨,一个个都捧腹大笑起来,连莫大嫂也有些忍俊不住。
“是要换个店名了。”莫大嫂不能不认真起来,她充满信任和好感地望着房玄龄:“大哥,承蒙你看得起,但不知,你题写的这清平客栈又有什么说法?”
房玄龄依然是笑而不答,他有意地瞥了一眼那位喜欢卖弄的军爷小头目,准备再一次给他表演的机会,引逗地说:“莫大嫂的座上客中有高人哪!”
那位小头目被捧得很开心,对房玄龄曾怀有的几分欺生和戒备顷刻间化为好感,他果然上了套子,循着房玄龄暗示并鼓励的思路想下去,又有所得,开始摇头晃脑起来:“房先生,果然高人一个,识见不凡。大家想想看,这虎牢,虎牢,猛虎都一个个囚入牢笼了,不能为非作歹,那天下不就成了百姓盼望的清平世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