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父皇,想必这奏章,妄议朝政,出言狂驳,使父皇生气了?”义成公主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倒不是.”杨广冷笑了一声:”这房玄龄是太聪明太深不可测了。他看透的事情太多,只怕这大隋朝廷容不得他。皇儿,你说说看,要怎样处置他?”
义成公主十分熟悉杨广那独断专行,凡事都要显示高人一筹,由他说了算的个性。在这可能决定房玄龄生死命运的片刻,她思忖了一下,才故意说得轻飘飘地:“那就干脆让他永远闭上嘴。”
“这倒未必.”杨广果然想改变自己的想法,可是,他在摇了摇头之后又突然变了卦:“不过,今天,我要特别给皇儿一个面子,就按皇儿的主意办。”
没想到父皇将生杀予夺视为儿戏已荒唐到如此地步,义成公主苦笑了一下,只好正言厉色地说:“父皇,杀人非同儿戏,皇儿郑重收回方才的那句玩笑话。如果父皇一定要皇儿决定房玄龄的生死,皇儿就在这里替房玄龄请命了。恳请父皇格外施恩,笔下超生。”说着,她就低下头来,在杨广的御案前跪地不起。
义成公主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把杨广搞得不知所措。他以为可能是由于和亲,她自感委屈深受刺激所致。出于一种本能的愧疚和不忍,杨广走出御案,将公主扶了起来。见公主脸上雨打梨花般地热泪横流,杨广不安得焦躁起来:“何至于此呢,何至于此呢。皇儿,你究竟心里想的什么呀?”
义成公主此时更感伤心,她难以自抑地抬起头来,把一双泪眼仰望着杨广,以恳求的语气说:“父皇不是已决定让皇儿下嫁突厥了吗?皇儿尊命就是。不过,皇儿也要斗胆请父皇允诺一件事。”
“你尽管讲出来!”尽管心中不悦,因为事关和亲,不能过于勉强公主,把事情完全搞僵,杨广还是准备作出让步。
“那就请父皇开恩,给房玄龄一条生路吧!”此刻,义成公主再次想起了自己曾经给过房玄龄的承诺,态度变得异常坚决:“父皇若不答应女儿这唯一的请求,女儿不孝,就宁可陈尸街头,也决不下嫁突厥。”
公主的最后摊牌大出意料之外。是什么原因使她如此不顾一切地为房玄龄请命呢?杨广由疑惑不解转而恼怒异常:“这是什么话,一个堂堂公主竟为一个外臣生死不顾!
“不,父皇,女儿的生死不顾,不为其他,完全是为了父皇,为了大隋,也为了女儿我自己啊!”义成公主被触动真情,变得泣不成声,好一阵才说:“父皇命女和亲,所为何来?不就是以权宜之计,解当前的燃眉之急,然后徐图长治久安之策吗?房玄龄的奏章所陈,显然既体谅皇上圣意,又周密统筹了当前和将来。如果,这样的与皇上分忧,为国为民解难的良言诤臣都要招来杀身之祸,所谓的权宜之计,所谓的长治久安,岂不都成了谎言笑柄。皇上的急难谁解?大隋的明天莫测,女儿为这样毫无义意的和亲,白白地遭塌了青春和生命,心实不甘,父皇就忍心吗?”
义成公主的这一番哭诉,发于肺腑,出于至情至理。杨广纵然是铁石心肠,那心中尚还柔弱的一部份还是被唤醒了。他不知所措,一时也为这个自己颇为喜爱的女儿,悲悯起来:她那既将孤独远嫁异族,注定要终身莫测的命运,毕竟是因为她有自己这样的父亲才铸成的啊!做为一个懂事的女儿,她不得不尊从皇命,顾全父亲,顾全所谓的大局,她又是多么的委屈和无奈!这样的一转念间,杨广决定了,为了女儿对和亲突厥即将作出的牺牲,还是答应她要保住房玄龄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