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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谁要杀我?(一)

【谁要杀我】

(1)“英雄”救美

流月德商二十三年。芙城。

流月国主皇极琛把持流月国已然二十三年,掌握天下三分之一疆土,持政有道,流月国力空前强大,百姓安居乐业,万众归心,与煌辰、燕星并分成为三大国。

本属大国之列的赤炎,在九年前赤燕之战中,不知损耗了将近一半国力,燕星大胜,从此将赤炎纳入版图,成为三大国之一。

这一战无疑是出乎人们的意料的,在所有人都以为各国将对失去空家这一有力臂膀的煌辰下手的时候,燕星却将矛头对准了赤炎,持续了一年多的赤燕之战,实力本稍逊于赤炎的燕星终于收得敌国,成功扩张版图。一时间,引得天下各种传言漫天飞。有人传,赤炎与空家灭门肯定存有关系。与此同时,斟国、偖国、离洲、尤汶四小国纷纷收敛气息,不敢再对煌辰露出半点觊觎的意思,以免惹祸上身。

燕星吞并赤炎三年后,燕星国主因病薨,太子端承无极继承大统,更年号:端明。

从此,七国并立,天下暂定。

眼下,流月国主皇极琛大寿将至,各国纷纷派出使者前往流月参加寿宴。流月国都芙城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一片喜气和祥,都因本国国主大寿将至高兴万分。热闹的大街上,小商小贩吆喝声让气氛异常热闹,行人纷攘,满脸笑容。

在一个贩卖首饰的小摊前,摊主正极卖力地向几位正把玩着摊上首饰的客人推销着自家的货物。

几个客人均是男子,一行四人,光从衣着上看,便可看出不知是哪家富贵公子出来闲逛来了,出众的气质在这市井街道中极为惹人注目。尤其是那站在中间的一位,俊眉星目,手持折扇,一身白衣,朝着周围眉目流光微微一转,俊美的脸庞仿似有光华绽放,惹得周围一众女子红着双颊惊呼连连,小心脏怦怦跳。其余三人,从衣着上看倒像是随行的护卫。

而他似乎对自己造成这样的效果极为满意,笑得愈发放肆,带着一丝与他出尘气质极不相符的小邪恶。

前方突然出现小骚动,六七个家仆模样的大汉在前面推攘着一名年纪十四上下模样清秀的小姑娘走来,几个家仆手持木棍,模样极是不善,行人见此纷纷到一旁,看着前面那红肿着双眼,满脸泪痕的姑娘交头接耳起来。

“这姑娘命不好啊!”一个老汉无奈地摇摇头,语气中满满的遗憾。

“怎么?说说。”一个年轻男子极感兴趣地凑过头去问道。

“她娘亲早死,老爹如今又不知生了什么病,多年都治不好,这不,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闺女被那大商人勒家强要了去,这还不知是去当丫鬟还是做那第九夫人啊。”

这话立刻在人群中爆炸开来。

“第九夫人?”

“那勒家老爷如今不是已经五十好几了吗?

“这姑娘都可做他孙女了!”

“唉,谁说不是呢。”

……

“公子。”听见周围百姓的议论,一名护卫凑到白衣男子耳边,等候指示。

白衣男子轻轻摇着折扇,看着前方正推推嚷嚷着女子向前走来的几名勒家家仆,一双深潭般幽深的双眸似笑非笑,如玉的俊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护卫在听见四周议论声时心中已有些愤愤不平,恨不得立刻飞身前去把那弱小的可怜女子从凶狠家仆棍下解救出来,可他们家公子没发话,仍是不敢妄动。

“哎哟!”突然,一声惊呼从人群中传来,那最使劲把女子往前推攘的家仆突然摔倒在地,额上正汩汩流下血来,鲜红鲜红,染了半张脸,衬着本就不善的恶脸,好不吓人。从那血流的速度来看,伤口不浅。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家仆惊叫起来,痛苦地捂着伤口在地上打滚,鲜红的血从他指缝间止不住地往外冒。

其余的家仆见此大惊,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恶狠狠地冲着人群大叫:“哪个不怕死的?滚出来!”

“哈哈哈哈哈!”一阵清朗的大笑从上方传来。只见一旁的饭馆二楼窗旁,一个翩翩少年正一脸笑容地低头看着那几个放了狠话的家仆,一副笑死人了的表情,手上还正悠闲地抛着一个鸡蛋大的石子。看样子那家仆的伤就是这石子造成的,而那少年,不是那前几日因为赖着不肯出谷,而被归尘拼命灌酒然后抛出谷外的空月落,还能是谁?

“哎呀,我就是那个不怕死的,本来在此处安安静静吃个小饭喝个小酒,可如今既然你如此仰慕在下,在下就让尔等狗腿见上一见。”

月落又是一阵大笑,白皙的脸蛋未施粉黛,却尤显俊秀,眉目间星光流转,一根白玉簪子挽起男子发髻,一身淡紫长袍,说不上贵气,却让人一望一下怔怔移不开眼睛。

月落饱含奚落之意的大笑声激恼了家仆,其中一个稍有点武功的纵身就要向她扑来。月落嘴角一勾,运功身形一闪,已不见人影。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那向上扑去的家仆望向酒馆二楼,没有人注意到月落早已一个飞身落在那群家仆身后。月落见状,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种观察力,要是真打起来,他们不知有几条命可死的。

月落想罢,嬉笑着伸手拍拍离自己最近的家仆:“诶,大哥,你看哪呢?”

家仆扭头一看,大惊失色,马上就要反击。还未等他做出反应,月落的手已经飞快地运出去,家仆瞬间动弹不等。

其余的家仆见状,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就要向月落劈来,周围的群众已经远远退到一旁,那原被挟持的小姑娘满脸泪痕,趴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只见一个淡紫的身影快速地穿插在人群中,几乎没人看见她是如何移动的,只觉得那像是一朵淡紫的云,在眼前晃了一下,眨眼又不见,而自己已经全身动弹不得。只几个呼吸只见,所有家仆都像钉子一样被月落点了穴,连带着哑穴一并被点了,一个个还保持着挥舞棍棒的姿势,僵硬地钉在地上,那表情姿势,尤其滑稽。

周围已有百姓大笑起来,纷纷冲着月落叫好。月落冲着人群微微一笑,看似毫不在意,没有人看见月落暗地里的那个笑,快把嘴都笑裂了,尽管稍有点武功的人对付这几个家仆都是易如反掌的,但她还是非常满意自己英雄救美的伟大行径。

转身扶起那趴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月落的眼闪过一丝温柔。

“姑娘,快回去照顾你爹吧,看来那勒家的人势必还会再来寻你,你快带着你爹离开这里吧。”说罢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塞到小姑娘手中。

小姑娘满眼泪花,扑通一声就向月落跪了下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磕头。

看着小姑娘离去后,月落把手中的石子往身后随意一丢,接着把包袱往肩后潇洒一甩,转身就要走人,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腰间佩剑,一身黑衣的男子向他走来,遂向来人一抱拳:“这位兄台,可是叫我?”

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不凶恶。“我家公子遣我来,询问小兄弟可愿留下大名?”

“哦?”月落眉眼一挑。“你家公子是何人?该不是那勒家的人吧?”

男子一听,连忙否认:“勒家乃是在我家公子手下走的商道,如今发生这种事,我家公子必定严惩那勒岩风。小兄弟为我家公子对之家仆施以惩戒,我家公子为感谢小兄弟,特差我前来。”

月落一听,轻轻一笑。原来是那勒家上面的人,那就是官府的人。感谢我出手?从来蛇鼠本一窝,怕不是日后要来寻仇的吧?还是走为上计的好。

想罢,月落扯起嘴角对男子笑笑,这皮笑肉不笑的功力,在碧落谷中她可是跟如歌如墨二人学了个精的。

“举手之劳,担不起你家公子的谢,就此告辞。”

说罢月落转身就要走,步子还未迈开,便听见一个极为优雅的声音从身上传来。“姑娘身上可还有剩余盘缠?”

盘缠?月落眼中流光一闪,转过身来。一名一袭白袍手持折扇的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张俊逸的脸,腰间垂下一缀着明黄流苏的白璧玉佩,一身贵气隐隐逼人,看来就是那黑衣男子口中所说的公子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男子手中正一下一下地抛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石子。

旁边的三名护卫一听他们公子的话,微微愕然。敢情这个小兄弟是女扮男装?

月落面色不动,唇角却一勾,大大咧咧地一指不远处的一栋小楼,正是芙城有名的青楼红烟楼。

“姑娘?这位公子要找姑娘,那红烟楼中可正是公子的好去处,好姑娘一抓一大把,环肥燕瘦,任君选择。”

月落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自腹诽,丫丫的,这红烟楼这下可要付她宣传费的。

白袍男子一听,脸上笑意愈发扩大,石子抛到空中伸手一抓,走到月落身边,视线稳稳地落在月落清丽的脸上。“小兄弟的石子刚刚可砸在了我身上,我这正好物归原主了。”男子说道,脸上的表情好不真诚。

呸。月落心中一阵鄙夷,忍不住懊恼,这好扔不扔的,怎么就这么巧砸他身上了呢?刚刚月落的钱袋已经给了那小姑娘,身上可没多少个钱了,她还正想着该怎么寻点生计呢,还没想到,这会儿就又来了个讨要赔偿的。今天运道真不好,呆会儿得找个土地爷爷拜拜去去霉运。

“实在对不住,这石子没长眼睛,自己跑到公子身上了,待我来送他回老家。”这帐赖得真是让人好无语,月落说罢,一把抓过男子手中的石子,往刚刚自己所站的酒馆二楼扔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株盆栽底下。

这石子本就是月落顺手在盆栽中捞起来暂时充当“暗器”的,这下可就是名副其实地送它回老家了。

男子笑意更甚。“小兄弟可愿留下姓名?”

“姓岳名落。”月落这一声回答得毫不含糊。“你呢?”

“元承烈。”

“那好,元公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若是有缘日后必能再见。”月落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可不这么想,她巴不得以后再也不见。

无商不奸,无官不贪,尤其刚刚看见巨商勒家家仆的行径,若不是上面有人笼着,这勒家怎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而百姓敢怒不敢言?虽然在碧落谷中避世多年,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红尘中事,对于官场中人,她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说罢,她不等元承烈回答,一个飞身便向身后飞去,眨眼之间便上了楼阁顶上,向远处掠去。

元承烈也不阻止,摇开纸扇轻轻摇着,白袍轻扬,依旧一副翩翩贵公子的姿态,脸上蕴着吟吟的笑意,却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公子。”那一开始与月落谈话的护卫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等待主子发话。

“我们回吧。”

(2)谁人偷袭?

运起轻功飞身往前奔了不知多久,眼看着已经离开那喧闹的街市有远远的一段距离,月落放慢速度,看了看四周,这里一带都是平民百姓的居所,入夜后大多数人家都点起烛火安于室内,街道上很安静。身上的盘缠没有了,眼看天色已暗,今晚要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月落脚轻点红瓦房顶,一身青衣如一朵轻巧的云,在空中轻轻旋转,飞身落地。

“叮。”脚刚站稳,一道轻微得几不可闻的奇怪声音钻入她的耳中,她心中一凛,是暗器的声音。她唇角轻蔑地勾起,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飞快地向右侧翻滚而去。

下一秒两道闷声响起,两把精巧的飞刀几乎一半没入对面民房的木质门梁中。月落眼光一冷,好狠的劲,怕是要置她于死地的。

没等月落细看,叮叮,两道声音又响起,在夜色中划着银光向她飞来,月落向空中一跃而起,飞刀擦着她的脚边掠过,夹杂着的浑厚内劲带起一阵寒意。与此同时,月落的手从腰后轻轻一带,包袱散开,一把青木琴赫然出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铮铮。弹指之间,单音乍现,月落一手抱琴,一手扣弦,运起轻功在半空中飞快旋转,一道道银白的音刃在漆黑夜色中向飞刀来远处击去。

“何人偷袭?”她厉声问道。

很安静,四周都没有声音,没有人回答,没有听见预期中的被音刃所伤的痛呼声,甚至连发出飞刀的偷袭者都始终不见身影。月落心里涌起莫名的不安。突然,一股异香传来,月落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捂住口鼻,意识已经开始昏迷,从半空中向地面栽落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落还在昏睡当中,听见一个淡然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怎么?本公子的床舒服吗?”

原本还在沉睡的月落猛的睁开眼睛,那神情中仿佛还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惺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脸。是的,大脸,这么好看的一张能被月落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张大脸,完全是由这张脸的靠近程度所决定的。这张脸还差一分仿佛就要贴上月落的颊,几乎霸占了她的所有视线范围,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撩拨得她好不自在。

一个巴掌拍在这张大脸上,月落把大脸往后一推,随即坐起身来,臭哄哄的脸色毫不掩饰无端端被人吵醒的起床气。“好不容易睡个觉,都不得安宁,天要塌了啊。”

把那放飞刀的偷袭者击倒的星缘把月落带回来后,元承烈就把过月落的脉,脉象平和,知道她其实并没有中毒,反而将计就计呼呼大睡了起来,心下觉得无奈,又好笑之极。

除了归尘和殷如蓝外,没有人知道,月落从小开始便以碧落花入浴,归尘告诉她,碧落花,天下至温,可解百毒。常年以碧落花入浴,碧落花髓早已深入月落体内,百毒不侵。那股异香飘来的时候,月落本想是将计就计随那偷袭的人随便寻个睡觉的地方的,没想被今日元承烈那身边的黑衣护卫之一星缘救了回来。

“你睡的是本公子的床,本公子无处可睡。”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月落,语气里竟非常真诚地带着委屈的味道。

“额……”月落无语了。“好吧,那你给我安排个房间,这床还给你。”

“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

“只有这一间。”

“……”

月落满头冒黑线,眼前的元承烈还满脸的无辜,非常真诚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满口“本公子本公子”的,家里就这么一间房,他是傻的,还是当她是傻的?得了得了,看来这“随便找个地方落脚”的计划告吹了,天大地大,小女子能屈能伸,不跟傻子抢地方。

“罢了罢了,这地方还给你。”月落一脸无所谓,一把抱起床边被重新包好的青木琴,朝元承烈摆摆手,向门外走去。

还没等她往前迈上一步,元承烈双手轻轻一勾,月落整个人便连人带琴向床上跌去,摔了个四脚朝天。幸好床褥够软,否则月落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腰会华丽丽的就这样断掉。

“可是,我比较想和你睡。”始作俑者的声音非常“真诚”地响在耳边,月落扭过头去看,望进一双如深潭般幽深的双眸,仿佛还缓缓流动着隐约的星芒,一瞬间让她失了失神,马上又恢复原状,一掌扒开正紧紧勾在自己腰上的“爪子”。从小习武习琴,月落本认为自己的力气还是足够大的,无奈却还是怎么都扒不开。

“这位元公子,请问你可是断袖分桃?我可是个男子。”一番挣扎宣告无效之后,她冲着元承烈甩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甩了出去。

元承烈却笑了,笑得好放肆,放肆得让月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个白痴问题,可是她还是认为,这个元承烈不正常,绝对的不正常,尽管,她不认为他是个坏人。

“断袖分桃?从前我不是,现在,我不介意试一试。”

元承烈挑一挑眉,揶揄的神情让月落的心突地一跳。好吧,她承认了,自己的确是问了个挺白痴的问题。早在今天街市上他就已经称她为姑娘,怕是早就看出了她的性别了,自己还非得扛着脖子往刀口上抹,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容多想,月落端起一副很认真的表情,看着元承烈,语气何其正气。“元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元承烈脸上仍是笑,月落忍不住开始怀疑,他脸部的肌肉是不是其实就一直都是朝着笑的方向发展的。然后现在他却笑得很淡,只是嘴角微微地向上勾起,凑到月落的耳边,轻声说道:“睡吧,这里很安全。”

月落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原来他知道,她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那么疲惫吗?尽管真的,从碧落谷出来后,自己几乎就没有好好睡过,对前路的茫然,甚至夹杂着害怕,都让她无法安寝。经常眠到深处,便会梦见自己爹爹满脸是血,在自己面前慢慢倒下,然后惊醒,一身冷汗。从前在谷中,有归尘和姨娘在,倒还好点,这种糟糕的睡眠并不经常,可是这几日,却几乎日日出现。她想找到自己的仇人,可是该去哪里找?该怎么找?放眼这辽阔的七国大陆,让她怎么也忍耐不住心中的茫然。

元承烈看着她,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看见她脸上时而茫然时而恐惧,却又在下一秒又恢复到一脸无所谓的淡然的神色,扒在她腰上的“爪子”又加紧了几分力气。

“睡吧,我在这里,你会很安全。”

他的声音很轻,月落闻到自己身上的碧落花香与他身上不知名的清香融在一起,奇特又让人安心的味道使她昏昏入睡,不多久,便支撑不住地闭上双眸,坠入了沉沉的睡眠当中。

她累了,真的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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