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阴谋宫变
芙城城门防守比以往严密了许多,进城出城的百姓寥寥无几,却依然有大批重兵把守,城头上甚至还预备了弓箭手。流月的大旗飘扬在城头上,墨蓝色的大旗,一轮金色弯月尊贵凛然,旗下站着一个身穿墨黑铠甲的中年男子,黝黑的脸上,眉头紧皱,眼中夹杂着戾气。
城门右侧的小树林中,三个人影弯身伏在丛林后看着城门方向,皇极烈凝重着脸色沉默不语。
“似乎不妥,皇帝大寿刚过,城门怎么比昨日还严密?”月落紧盯着城门,轻声道。
“皇极烈,那穿铠甲的人,你可认得?”叶寒指一指城头上的中年男子。
“廉将军的副将,高义。”皇极烈看一看那男子,眉上一皱。
月落朝那中年男子看去,只见一个侍卫上前说了几句,中年男子回了一句什么,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在肃穆的气氛下,显得有点阴冷。片刻,城门突然缓缓动了起来,一队士兵架着城门正要关上。月落脸色沉了下来,如今申时未过,城门就要关了?
皇极烈眼中陡然一冷,刹那月白身影闪电般向城门跃去,月落和叶寒一见,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向前掠去,叶寒还不忘把被月落落下的竹筐一抄手背在身后。就在城门就要闭上的一刹那,三个身影鬼魅般掠进门内,士兵眼内的错愕尚未退去,就已经在瞠目结舌中无声无息的倒地。
“城头。”皇极烈冷声,三人同时双脚轻轻在尚未完全闭合的城门上借力一蹬,悄无声息地跃上城头的一处隐秘角落。
一跃上城头,空气中的异样味道便浓烈起来。与叶寒对看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隐起气息紧紧跟着皇极烈。走了几步,三人停下脚步,看清眼前的情形,月落唇边溢出一个无声的嗤笑。难怪会有那样异样的味道,那些待命的弓箭手手上的,全是淬了毒的铁箭,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墨绿光泽。
“冶天。”叶寒低语,这味道和昨夜皇极烈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月落在皇极烈身旁一笑,眼睛仍紧盯着眼前的弓箭手。“看来这份大餐是等着伺候太子殿下的呢。”
“那我就来尝尝味道如何。”话音刚落,皇极烈身影便动了,身边两人也即刻动了,三人无声掠到最边上的几个弓箭手身后,手一抬,弓箭手还未来得及看清身后人的模样,就已失去了气息。
旁边的弓箭手一见同伴倒地,大惊失色,正要张口呼喊,几个细小的物体便如流星飞射而出,刺入血肉的声音闷响,六名弓箭手齐齐应声倒地,喉结下一个小小的血洞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瞠目结舌地死去。月落解决完最后一名弓箭手,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小物体,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被皇极烈拾起的小石子。
一瞥皇极烈,月落拾起一枚石子向上抛了抛。“这东西,倒是小巧易携,难得的好武器。”
皇极烈掏出腰间的折扇,撑开一摇,露出一个“多谢夸奖”的表情。月落一笑,身形却猛然一旋,手中的石子猛然向背后挥了出去,一支毒箭生生在空中“砰”一声一折两断,掉落在地上。三个身影同时暴起,掠向那突然涌出的数十士兵。
片刻,城头上鲜血流成一片,尸体倒了一地,空气中淬毒的味道已被血腥味掩盖,除了月落裙裾一点嫣红外,皇极烈和叶寒身上锦袍没有沾上一点血迹。其余的士兵一见这情形,顿时害怕起来,手中紧握着剑,却怯怯诺诺无人敢上前。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杀!”站在士兵身后的高义此刻眼中戾气尽显,冲着不敢上前的士兵大声怒喝。
皇极烈盯着高义阴狠的脸,笑得温和谦雅,黑亮的眼中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笑意。“高义,我流月向来待你不薄,视你为忠义之士,如今竟也如豺犬畜生,干起这种不忠不义的勾当,还真是让本太子大开了眼界。”
一番话说得高义面红耳赤,黝黑的脸色更显狰狞,一抹阴笑露在唇边。“太子殿下,如今整个芙城皆在我等掌握之中,你还在此大放厥词,又有何用?”
“是吗?”露在唇边的微笑依然温和,皇极烈一挥折扇,幽深的凤眼微微一眯,好整以暇地瞄了周围一众拿剑的士兵一圈,最后落在高义身上,一身尊贵不可亵渎的帝王气势倾泻而出,明明带着笑,却震得士兵额上冷汗津津,面面相觑。这可是流月的太子,未来的国君啊!
皇极烈摇着折扇,慢慢地向前踱着步,道:“你们都是我流月的子民,我亦从不怀疑我流月子民的英勇和气魄,剑可斩狼子,志可摧野心,数百年来方有今日的安居乐业,但你们看看自己手中拿着的剑,是否指错了方向?”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一字一句,明明是说与全部士兵听的,眼神却始终落在高义身上。高义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颤抖着脚步后退两步,突然一手抓起身旁的一个士兵用力向皇极烈掷去,皇极烈大手一扬,抓住士兵胸前的铠甲将之稳稳落下地来,士兵早已软了身子瘫倒在地。
刚把士兵放在地上,便听得身后兵器落地声音,随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回头一看,只见高义双目欲裂,满脸通红,摊着双手痛苦地跪在地上,膝盖与双手腕上四个血洞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鲜血,生生被挑断了筋骨,惨不忍睹,竟是被方才的小石子直直穿透而过。所有士兵一看高义倒地,吓得连忙把手中的剑一扔,全部跪在地上。
月落看着眼前求死不能的高义,啧啧地感叹了一声,小手拍了拍叶寒,双手抱拳深深地弯身下去做了个揖。“原本以为叶大侠嘴巴够毒,原来出手更毒,小女子甘拜下风。”
叶寒唇边一缕若有若无的笑,伸手将月落扶起。“多谢夸奖,姑娘也不必心惊,对头脑比较愚笨之人,我以为只要嘴巴毒就很够用了。”一句话噎得月落差点喷出血来。
皇极烈看着眼前两人无奈地笑了笑,凤眼一横,微笑瞬间隐去。目光扫过周围,王者的威严气势震得一众士兵纷纷磕起头来,颤抖着声音大喊饶命。
“廉将军何在?”冰冷的声音,震得人心惊胆战。
“禀太子。”一个领队模样的年轻男子抬起头来,双手用力一抱拳,眼神里一片激动。“廉将军被高义下药囚禁于城头地下水牢,昨夜属下已与其余三个领队将廉将军营救出来,现廉将军正在小人家中。”
这时,又有三个男子猛然抬起头来,以膝盖撑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皇极烈面前,用力一磕头,其中一人面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大声说道:“太子殿下,属下乃城门守将廉将军部下四领队,属下林飞,其余三人是陈冲志、越琦、张正元。”顿了一顿,往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又说:“我等非自愿如此,属下与这里所有同僚一样,家人被高义这等畜生挟持,万不得已下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请太子殿下赐属下四人一死,饶属下手下同僚一命吧。”说罢又狠狠地往地上磕起头来。
月落与叶寒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皇极烈眼中更加幽深,伸手按住林飞肩头,袖袍一挥。“救出廉将军,尔等都可将功补过。你们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名为张正元的男子抬起头来一抱拳,大声禀告:“禀太子,昨夜诗词大会之时,高义用计将廉将军囚禁于城头地下水牢,并以属下家人性命要挟属下四人听命于他,今日更要属下领兵在此等候太子殿下,以做谋反之事。属下大罪,请太子殿下赐死!”
“可知高义背后谁人指使?”
“属下无能,探不出口风。”
皇极烈低头沉吟片刻,眼中冷光乍现。“你们身为城中领队固然有罪,事后再严惩,先领我去找回廉将军。”
“是。”张正元等领命,迅速领着士兵向城中奔去。月落和叶寒对望一眼,迅速跟在皇极烈身后。
城军统帅廉成果然在那领队陈冲志家中,面色稍显苍白却无受伤,一见皇极烈到来,激动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属下失职,请太子殿下降罪。”
皇极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冷声问道:“城中如今状况如何?”
“回禀太子殿下,属下已派人查探过,昨夜子时**门大开,禁军不敌,如今皇宫已落入叛军之手,皇上被禁。属下以为宫中必有奸细。”
皇极烈眼中神色一变,又问:“顾王爷与端承帝何在?”
“昨夜诗词大会前,顾王于宫中参与宫宴时,身体不适,未及宫宴结束就已离去,至今未见踪影。端承帝昨夜一直在宫中。”
月落疑惑地看一眼叶寒,叶寒附在她耳边轻道:“琛皇胞弟,手无实权的闲散王爷。”
“多少兵马?”
“不超二万。”
身体不适?好,很好。皇极烈脸色一凛,厉声喝道:“城军统帅廉成听命,执本太子皓月令传令下去,领我二万月影卫,立刻整军一万乾坤门前待命,其余一万分守其余三门。”
“是。”廉成听言立刻起身,带着四领队迅速向外奔去。
月落眯起双眼。月影卫,归尘有说过,由流月太子一手所创,纪律严明,是在整个流月国内万中选一选出来加以训练编制而成的,除了皓月令,其他人的命令一律无视,连皇帝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的事情不知是否与断魂门有关?
月落向陈志冲家人要来一套男装换上,三人即刻返回临月别苑。
临月别苑里昨夜厮杀的痕迹已经不见,地上的血迹和尸体都已被清理干净,只有庭院里丛林花木的些微凌乱显示着这里不久前刚经历过一番厮杀。皇极烈与月落走入前厅,正好碰上一脸焦急神色奔出来的巧云,一见皇极烈和月落,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公子,姑娘,你们总算回来了,小德子在内室等候好几个时辰了!”
小德子,乃是皇上身边贴身太监车公公的义子。三人大踏步进入内室,一见皇极烈,小德子急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含泪。“太子殿下,顾王造反,皇上被禁于乾坤殿,车公公让奴才出宫禀告太子殿下,速去救驾啊!”
“顾王用的是何人的兵马?”
“奴才……奴才不知。”小德子急得两行清泪从苍白的脸上流下。
月落向前一步,问道:“可会是断魂门?”
皇极烈摇摇头。“不会,断魂门中大多是身怀武功的江湖中人,如今人数更是所剩不多,二万兵马,不会是断魂门的人,除非……”
皇极烈没有再说下去,月落早已了然于心,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希望这个除非不存在。
流月皇宫,宫墙内外到处都是严守的侍卫,月落三人轻巧地绕过侍卫,来到前几日月落夜探皇宫时翻越的一处隐秘宫墙外。看了看高高的城墙四周,果然守卫十分松散,人迹罕至,是一处极容易让人忽略的地方。
“虽然这个位置很隐秘,皇宫前殿守卫森严,但这处地方离**三宫六院距离最近,若不守严,碰上技艺稍高的偷儿,你们家迟早会被偷光。”月落说完,早已收起昔日嬉皮笑脸的神色,运功一运跃过高高的宫墙。
“那你是怎么发现?”皇极烈跟着一跃而过,身后跟着叶寒。
“蒙的。”头也不回,丢下两个字算是回答,月落隐起气息,头也不回地运起轻功向前奔去。
皇极烈无声一笑,和叶寒一起紧紧跟在她身后,第一次发现月落竟然比他还要熟悉这宫中环境。三人轻功都不俗,轻松绕开巡逻的侍卫,拐过几道弯,月落突然停下脚步隐入一处角落。身后二人也跟着停下来,顺着月落的目光向前望去。
是端承无极,身边只有一个贴身护卫,清冷的脸上还是那一缕平淡的笑容,琥珀色的眼底平静无波,正与站在他面前的身穿黑色蟒袍的的中年男子不知在说着什么。
“顾王。”皇极烈冷声低喃出两个字,月落感觉到他的拳头在自己身后骤然紧握,顾王一边说着一边在笑,那笑却带着一丝轻薄,那是一种面对对手时才会出现的狂妄,看似淳厚的脸上在这笑的衬托下显得好不突兀。月落不由皱紧了眉头,运气凝起心神侧耳倾听,却距离太远,怎么都听不清两人的对话。
这时两人似乎谈话结束,端承无极转身向后走去。转身的那一刹那,月落感觉到他清冷的目光直直向这边扫来。
怎么?隐起了气息还是被发现了?月落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起来,看了身边两人一眼,皇极烈眼底幽黑一片,不知道想着什么,三人同时屏住呼吸,收起全身功力。端承无极的目光很快移开了,月落侧眼看过去,端承无极走的是他在流月皇宫内的所住寝殿的方向。
皇极烈目送端承无极离去,飞快地附近月落耳边低声说道:“月,你可不可以跟着端承无极,我与叶寒去探乾坤殿?”
“好。”月落一声落定,青色衣衫已飘然跃上屋顶,悄无声息地远远跟在端承无极身后,与此同时,皇极烈和叶寒两人悄然向乾坤殿方向掠去。
端承无极在地上慢慢走着,月落在屋顶上远远跟着,看见端承无极进入一处宫殿,月落停了下来。宫殿大门藏青色牌匾上三个金色大字:雁归阁。
这里应该就是端承无极所住的寝殿了。看着端承无极进入了雁归阁,月落跃上雁归阁屋顶,脚步行走在红色的砖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走了几步,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马上趴下身子,把耳朵贴在瓦上。
“陛下,皇极顾那个老狐狸,竟然趁琛皇大寿伺机谋反,如今竟又开始打我们燕星的主意。”陌生的声音,应该是端承无极身边的那个护卫。
“有些人自视甚高,我们不必理会。”端承无极的声音依然清冷。
“那我们该怎么做?”
“皇极烈不是普通人,若这等小事都不能摆平,又有何资格把持流月。”
“那太子烈如今都不知去向,怕是早已被皇极顾杀了?”
“呵呵。”轻笑声响起,半晌才听见端承无极慢悠悠地说:“别小看了皇极烈,他并不简单……”
说话声突然停了,月落正想跃下院落,突然听见端承无极的声音又响起:“屋顶上的佳人,我备了好茶,不如下来一同品尝?”
月落一怔,咬了咬唇,翻身跃进院落内,大大方方地从大门走进殿内。端承无极坐在正位,见她进来,清冷的俊容上一丝轻笑。旁边的红木方桌上,一壶刚沏好的茶正徐徐袅袅地冒着撩人的香气,即便不懂茶的人也能闻得出这茶的确是难得的好茶。
月落也冲他轻轻一笑,扬起的笑意内却没有一丝情绪,一挥袖袍大方地坐在方桌旁的另一正位,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真是有劳端承陛下了,本姑娘正好口渴得紧。”
“姑娘不怕茶中有毒?”
“若是有毒,死在燕星国主的手里倒也是小女子的荣幸。”说罢,月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琥珀色的眼眸紧盯着她,也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姑娘真是好气魄。”
“多谢夸奖。”面对夸奖,月落倒是一点也不自谦。
端承无极俊容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层。月落瞥了他一眼,好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便仿似随意地问:“端承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我睡得不错,只怕是姑娘昨夜不得好眠。”
听见主子的回答,那一直站在端承无极身后的护卫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陛下刚刚可是自称“我”?
“呵呵,我睡得好不好不要紧,怕只怕这流月国主特邀贵宾共贺寿辰,却是一子错落引狼入室,至万民遭殃。”
“大胆!”那护卫恼怒地蹭一声拔出佩剑,狠狠地指向一脸悠然自得的月落。
“封求。”淡淡的声音把封求喝止住,端承无极眉一挑。“姑娘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