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门内待到半下午,无越才带了药材和自己的丸药慢悠悠地晃回山上。再看见满山的沙曼陀和其他平日里见惯的花草,也忍不住啧啧称奇起来。
进了小屋,把一干物品放到桌上,无越抱肘站立,看着正斜躺在软榻上喝酒的林易,咂咂嘴点点头,又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林易瞪了他一眼:“小子!痴呆了是咋地?”
无越拖了张椅子坐在林易身前,脸上不再是在叶楠天面前的乖巧懵懂,而是一脸兴味地道:“老头,我今天才知道你还是那么牛叉的一人。”接着又摇摇头:“可惜,就是长得,唉······不过也好,”无越又是一笑,“再怎么出名,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实力派。”
林易被他逗得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搭理他,接着喝酒。
无越瞧了一会儿,自顾自地乐呵一阵,也便走到一旁取了一些关于阵法的书研究起来。
两人各顾各地待到天黑,小屋内被墙上镶的十几颗月光石映照得柔和光润。林易从储物袋里取了两颗橙黄果实丢给无越,早早地便催他回屋睡了。被迫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无越,无奈地在脑子里开始每天的阵法推演。
次日清晨,在温泉里晃悠了几圈的无越,依旧是两个果子下肚,便打算开始每天的幻境拼杀。
林易依旧斜躺在小屋外的软榻上,思量了一会儿,却向无越道:“现下你神魂已基本稳定,要不,今天我教你引气入体吧。”
无越略愣了一下,便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平日里也是见过宗门内那些人的本事的,甚至还曾央了唐铭御剑带自己转了两圈,心底到底还是有些羡慕的。更欣喜的是,他也隐约听说过,修道之人似乎是可以进行夺舍的,法子虽是有些邪恶,但扛不住他不想再顶着一副人妖架子了。往日里林易不说,他也就不问,今天林易说教他引气入体,夙愿得偿的无越自然忍不住心底的那份雀跃。
林易偏头一笑:“瞧你那德性!”喝了口酒,接着道:“往日里你身子骨单薄,没打算让你修炼,也就没跟你说。其实老子带你回山,是吃了大亏的,南山宗好歹也是仙家八大宗之一,平日里挑选弟子资质考核都格外严厉。你小子不笨,而且精神力格外强大,只是修仙一途,终究是要看灵根,也就是和天地间灵力的亲和度。”
“我曾经探查过,你的灵根属性比较奇怪,火属性亲和度是四十九,却偏偏还有十二点的冰属性亲和度,这样冲突的灵根属性,也是老夫平生少见的异事了。满灵根是一百点,南山宗招收内门弟子要七十点亲和度以上,其余的,只能勉强收作外门弟子。”林易一边说,一边打量无越的反应。
无越听到这儿,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夹杂着一缕消沉的味道。忙吸口气,平复下心情,凝神等林易继续说下去。
林易见了无越这般,眼角带上几分淡淡的笑意,却也不再解释,也不安慰,随手掏出一本册子丢给无越,“自己看着炼。”就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无越接过书,席地坐下,便认真看起来。
书册有些残破,名为无上秘要,注明此乃上卷。书内又共分三小卷,无越一一细看起来。
“太始太素之前,浑沦一气而已,是谓无极之真,无名之始,名之曰道。至道无形,混成为体,变无化有,皆从气立,气之所分,生天生地,众类推迁,循环不息,劫运交驰,部域弘广。人之禀生,各有崖限,违分广求,则乖理伤性。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行穷上道、位极高真,易景通灵,陶形变质。混同物我,则天地等遗;莫识其由,则视听无寄:斯乃自然之妙旨、冥寂之玄宗。造化神途,于兹验矣。”
其后又注明修真各层境界,分为引气、筑基、金丹、元婴、移神、返虚,各个境界又分为三个时期。无越看到这儿,诧异得看了林易一眼:林易能把移神期的太上六长老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该是什么境界?
接下来第二卷,讲的便是修炼方法,包括静心止念的经文以及引气入体的法门等。
第三卷,则是一副人体经脉穴位图,其上勾有一条显眼的红线,乃是元气运行路线。
无越看完,对照身体穴位记住运行路线,又闭目沉思一阵,便放了书,盘膝而坐,双目垂帘,抱元守一,吐纳聚气,按照功法运转起来。
此时天边刚露出一线红光,小屋周围带露的花草带着晶莹之色,空气里一片清新的湿润。软榻上的林易偏头看了无越一眼,又转过去继续喝起酒来。
一个时辰后,日头缓缓升起,无越盘腿静坐在地上,神情宁静祥和。
两个时辰后,暖和的阳光洒在无越身上,盖住脸上那份坚毅。
三个时辰后,终于,那双紧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看向依旧懒洋洋躺在软榻上喝酒的林易:“老头!你耍我呢!什么吐纳聚气,小爷我啥也没感觉到啊!”
软榻上林易丢过一个轻鄙的眼神:“所以老子说我吃亏了,带了你这么个儡货上山。”
无越脸上表情精彩地不断变换,打开早已僵直的双腿站起,恨声骂道:“什么狗屁天赋灵根!小爷我活了二十年,还没遇到过爷扛不过去的!天赋算个屁!老子早晚是这天地间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
语罢左手嚣张地叉在腰上,举起右手对天比了一根中指,仰天啸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轰隆!”
天空猛地一声惊雷,无越勉强站直的僵硬双腿不由一晃,几乎滑到,引得软榻上林易大笑不已。
山上的日子平淡,时间却是悄然滑过。
在无越学着引气入体的第四十一个清晨,他和以往一样坚定:今天,肯定会成功!
气沉丹田,闭目打坐,吐纳聚气,默默的运转《无上秘要》聚气凝神的功法,进行小周天循环。
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而温暖的气流,在他体内的经脉流动。那一丝气流虽然微弱无比,却又韧性十足。无越心中狂喜,强自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用精神力引动那一丝气流沿着心中早已背熟的路线运行。
只两个小周天,无越便觉得浑身精力已然殆尽,引动那气流停留在丹田位置,定了定心神后结束吐纳。睁开眼时,两只眼睛几乎放出光来,也不理一旁喝酒的林易,只傻呵呵地坐着,笑着。
“回神了!”
半晌,林易一声轻笑,让无越终于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却是依旧满眼的笑意:“老头,我成功了!”
林易瞥了无越两眼,淡然地继续喝酒,却出奇地没有开口说灵根天赋的事儿。
生活重新变得规律起来,只是添了打坐这样一个习惯。
真正开始引气入体,无越才意识到碧落峰上灵气到底浓郁到何种程度。宁心静气地盘腿而坐,感觉周围围绕着无数细小的小光点,随着吐纳,这些小光点似是贴着毛孔,缓慢进入体内,和经脉内缓缓运行的那一丝气流汇聚在一起。
在林易的建议下,无越将白日里打坐的地点改到了沙曼陀树林里,天材地宝汇聚灵力的速度远非刚引气入体的无越可比,而沙曼陀和平日里无越食用的火红色棙杉一样,是火属性。如此一来,无越每日里打坐便愈加轻松。
每天的密室杀人游戏依旧进行,只不过,时间由上午改到了下午。
而令无越感到万分痛苦的是,原本在出幻境后用来洗涤浑身汗渍的温泉被一缸漆黑黏稠而带着一丝腥臭的胶状物代替。
那口缸几乎和温泉一样大小,一人多高,就摆在温泉旁边不远。每天经历了那让他恶心不已的幻境后,便被扒光扔进那缸里。林易给他的任务,是沿着缸边缘游上三十圈,少一圈就得在缸里泡一个时辰代替。
无越知道那缸里必然是药物熬制而成的药膏,给他洗筋伐髓、改善体质的。
但是,游戏不带这么玩儿的啊!缸里的药膏不仅黏稠,还居然是滚烫的,可不比温润的泉水,游动起来阻力不知大了多少倍——或者确切的说,根本就游不起来。无越只有不断扒拉着向前,也幸而缸里的药膏只到他颈部附近,不然他恐怕就得体验下沼泽、流沙的滋味了。
每天无越在缸里“扑哧扑哧”喘着气儿练习跑步,就跟熬鱼汤似的,林易便站在一旁,一手执酒葫芦,一手执鞭,威逼利诱无越再跑快些。
而置身在药膏里的无越,除了克服阻力,更是感觉到每一个毛孔中钻进去的火辣辣的疼痛和难以忍耐的麻痒。
至此,最讨厌的项目由幻境杀人变成了药膏泳。
也不知是药物开始发挥效用,还是无越的身体逐渐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训练,在耗光七大缸药膏之后,无越终于能在药膏里如鱼儿一般游动,身体也没再感受到疼痛。
而此时,已经过去五个月的时间。
当林易再一次将无越从药膏里提起扔进温泉时,面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无越清洗干净身上沾染的厚厚一层药膏,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林易面前时,和五个月前那个柔弱纤细的孩童的气质已然完全不同。
脸上依旧有一层浅浅的婴儿肥,皮肤却隐约透着一股莹光,眼里一片坚毅和掩不住的自信味道。全身骨架似乎稍微有些增长,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结实。就连原本淡黄柔软的头发,也根根漆黑乌亮。
无越双手握拳,满意地看着莹白光润却隐含着极强爆发力的双臂,嘴角不由翘起:“老头,可算熬过来啦!”
软榻上林易一撇嘴:“跟老子花用掉的药材相比,卖了一百个你都赚不回来万分之一。”看着无越有些涩然的表情,终究是忍不住一笑:“罢了!老子也不缺那几个,你小子好好修炼,没准儿还有赔得清的一天。”
席地坐下,无越接过林易递过来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两口,“总算明白了,这修真可真不是人干的活,我算是上了贼船了。苦修了五个月,除了体内那股气流稍微壮大点儿,居然连炼气期一层都还没到。”
“修真,本就是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苦,只有意志坚毅之人,才能有大成就。五个月算什么?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你趁早收手,离了我这碧落峰。”林易见无越面上有些懈怠之色,脸登时便冷了下来,言语间多少有些弃嫌之意。
无越心底那份骄傲被挑起,立时便急了起来,倔强道:“谁跟你说受不住了?小爷我当年为了一场考试可以耐心准备十二年,五个月算屁大点儿事儿啊!老子现在就打坐去,月底前不迈进炼气期就算小爷我无能!”说完便起身走进沙曼陀树林。
而无越背后,林易舒适地躺在软榻上,美酒混着一丝得逞的奸笑,一起灌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