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已久,虽是正午时分,阳光却也只是和煦,褪了燥热的感觉。
四野荒芜,只连成一片的山峰,连丛生的杂草也失了原本的郁郁葱葱,显出几分枯败的模样。
寻了一处还算平整的山石,辰溪抱着雪妖坐下,把脸颊埋在雪妖柔软的身体上,眼里渐渐染上湿意,有些委屈道:“雪妖,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爷爷怎么还不来接我们回去啊?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生我气了?。”
雪妖“呜呜”哼了两声,胖乎乎的身子回蹭她几下,把辰溪痒得笑了,“嗯,还有你在身边,我知道。”抱着雪妖玩耍一阵,用额头蹭了蹭。
“雪妖,你饿不饿?”辰溪一边问,一边扯出系着空间戒指的丝线,取出两枚灵果,一枚自己咬了一口,一枚递到雪妖嘴边。
山风微凉,一人一兽就坐在山石上,静静地各自啃着灵果。
“雪妖!”辰溪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现出几分急切,“你说我们出来这么久,无越哥哥找不到我,会不会着急啊?”
雪妖一边嚼着灵果,一边哼唧两声,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
辰溪挥了挥小拳头,“才不是呢!无越哥哥才不会像爷爷那么坏呢!他肯定出来找我们了!嗯!一定是我们走得太远了,无越哥哥才找不到我们的,一定是!”说到最后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要不,我们往回走吧?”辰溪站起来,四处望了望,又是一脸沮丧,“可是往哪边才是回去的路啊?我们都走了好几天了,还是不知道这是哪儿。”
南山宗门人众多,虽是每次弟子入门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但修真之路坎坷难行,太多人被困在一个个瓶颈,终生难以寸进。而失去突破希望的弟子大多选择在宗门周围置下产业,娶妻生子,既不用再受门规的约束,又可以从宗门接下一些力所能及的任务,而自己的子女,也比外人入宗门多几分便利。久而久之,便在宗门周围形成了许多世家产业,作为南山宗的外围势力,范围颇为广阔。
林易将辰溪逐出来,自然不会是放在这些地方,不然隔不了两天,消息便会被传回南山宗高层,他们可不会如林易这般肯对辰溪下狠手,怕是立即便会接了辰溪回去。所以送辰溪出来的地方,已是离了南山宗的势力范围,也没有选热闹的坊市之类,而是荒芜人际的野外。辰溪又辨不得方向,这几日下来,乱走一气,连林易当初送她出来的地方都找不到,想要回宗门,就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空划过一道飞虹,一闪而逝。
辰溪正沮丧不知道回南山宗的方向,却见着那道飞虹又从天边折转回来。愈来愈近,却是一道剑光,上面立着一个五十多岁容貌的男子,一身锦衣图案繁复,花团锦簇,面上却是极为平常,有几分憨厚的模样。
“咦!”那人停在辰溪面前不远,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有些骇异了。这么小的筑基后期,可不是常见的到的。
辰溪抱着雪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神色有些紧张。
那人见她身穿南山宗内门弟子的服装,神色稍微收敛一些,却是更多了几分诧异。修仙界人才辈出,这样天资的也不是绝无仅有,但不管是哪门哪派,都没有把这样天才弟子在成长起来之前独自丢出宗门的道理。这里已出了南山宗的势力范围,且离了已是很远,这样的弟子出现在这里,周围却没有长辈守护,不免有些怪异,用精神力四处探察一番,当真这方圆数百里只他们两人。他只是一介散修,能混到现在的金丹境界,心思不可谓不灵动,知道有些事是招惹不得,因此心下虽有些纳罕,但依旧摇了摇头打算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却是无意间瞥到辰溪挂在胸前忘了收回的空间戒指,两眼却是挪不开了。
空间戒指,本身就是财富的代名词!
他一介散修,灵石资源得来自是不易,心下不免打起了杀人夺宝的主意。不管这女娃身世如何,这里只他们两人,只要他手脚干净些,自己只是路过,事后自然远走高飞,无迹可寻。越想越是心动,但他生性警惕,再次用精神力仔细探查一遍,这才看向辰溪:“小娃儿,你一个人在这野外作什么?”
辰溪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却是没有答话。
“你们宗门的长辈呢?怎么就丢了你一个人在这儿?”那人面上挂上疑惑和埋怨,似乎很是为辰溪抱不平的样子,见辰溪面色稍缓,却依旧没有应答,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四下看了看,“你是南山宗子弟吧,我也是往南山宗去办事,若是你家长辈离开,一时不会转来,你倒不如随了我一起先回宗门,想是你家长辈知道了,也不会怪你。”
辰溪听了这话,面色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道:“你真的是去南山宗么?那你认识无越哥哥么?”
“无越?”那人见辰溪开口说话,面上笑了笑,“却是没听过,我也许多年没去过南山宗了,许是新出的少年英雄吧,这次去倒也见识一番。他和你一起出来的么?”
辰溪听他说得似乎有理,又夸无越是少年英雄,心下更是松懈几分,有些苦恼地道:“我走丢了,不知道怎么回去。无越哥哥找不到我,这会儿肯定都急死了。”
“走丢了?”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面上却是有些焦急,“那你家长辈知道你在哪儿么?不知道的话,这会肯定也该着急了,不如我快些带你回宗门,也免了他们一番担心。”
辰溪略一犹豫,“我走了这么远,爷爷大概也找不到我了。”说着竟露出些许害怕,声音也哽咽了:“难怪爷爷一直都不来接我回去,原来是找不到我了。”
那人却是一喜,脸上开始狰狞起来:“找不到了么?好,找不到就好!”
辰溪有些不解,待抬头见了他的神情,却是有些莫名的惊慌,直觉面前这人非是良善,抱着雪妖转身就跑。
却是听背后一声狞笑,一只大手已抓了她的脖颈,提到身前。
“好!好!果然是空间戒指!嗯?这吊坠却又是什么?”那人伸手去扯辰溪身前的绳子,没有扯断,脸上却更是高兴几分,“看来好东西还不少嘛,这一票干得值。”
看向不断挣扎的辰溪,狞笑道:“这样的资质,年纪又小,若不是南山宗的弟子,或许我还可以留下你,收入自己门下。但你偏偏是大宗门的子弟,看着地位应该还不低,那就留你不得了!”
辰溪怀里的雪妖挣扎着,愤怒地朝着那人低吼。
辰溪用尽力气将雪妖向远处抛出,想要叫它快跑,却是说不出话来。
那人并没将心思放在雪妖身上,一只小兽,待会儿随手灭杀便是,倒是眼前这样一个小天才,放到任何门派都会引起一阵轰动,这会儿却要死在自己手下。自己混迹修真界这么些年,在那些宗门弟子面前一直低眉顺眼,受了不少冷眼,眼下却可以全都报复回来,心下不免有些兴奋,倒少了那惜才的心思。
雪妖被辰溪抛出,轻巧落到地上,却是一个转身,两步扑上那人肩头。
那人正自沉浸在有些畸形的快感里,不曾想这样一只小兽也敢向自己发起攻击。待见到那两只肉团状的兽足探出八根利爪,抓向自己眼睛,却也并不慌乱,反而冷笑一声,暗骂不知好歹的畜生。待要随手将它挥开,却感到那只两只拳头大小的小兽突然爆发出一股冷冽的气质,分明是上位者的威压,心下不由一骇,心神混乱,汇聚的法力也散开去。却是感到左眼一阵撕裂般的揪心疼痛,不由松开了抓住辰溪的手,条件反射地向眼前的阴影挥去。
“雪妖!”辰溪被眼前情景下了一跳,却见着雪妖被人一把挥开,砸到山石之上,不由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雪妖摔在地上,一声悲鸣,身上全是血迹,嘴角也不住流出血来,爪子上却挂着龙眼大小的一颗肉球,分明是一只人眼!
修真之人锻炼体魄,但眼睛依旧是一处弱点,更何况那人被雪妖一吓,忘了抵御,竟生生被雪妖抠出一只眼球来!
辰溪此时却顾不得害怕了,也不管那些血到底是谁的,抱了雪妖就开跑。身后那人痛失眼球,正自叫得凄厉。
不待辰溪跑远,那人已反应过来雪妖不堪一击,自己是被暗算了,更是恼怒不已,捂着血淋淋的眼眶便追了上来。
“小畜生!一个也别想逃!”
辰溪只筑基期修为,又不懂灵力运用,身后的结丹修士虽是受了伤,却也不是她可以挡得住的,加上年幼胆小,更是吓得不轻。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一边忍不住哭喊起来:“无越哥哥!你在哪儿?快来救小溪啊!爷爷!小溪再也不调皮了!爷爷!无越哥哥······”
那人不防之下,被雪妖抠掉一只眼睛,心下大恨,却也不愿意这么简单就要了辰溪和雪妖的命,恨不得把她们抓了,千刀万剐,剥皮抽筋,还要挫骨扬灰才成。因此见辰溪绝望哭喊,也只狞笑着追在后面,也不急着出手,倒要看看猎物临死前绝望的模样。所以辰溪虽然一直狼狈逃跑,却始终没被抓住。
辰溪却是越跑越慌张,只觉得身后那人越追越近,惊惧万分,尖叫,哭泣着。
“爷爷!小溪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快来救小溪啊······啊!······无越哥哥!你在哪儿啊!无越哥哥······”
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座山头,无越和林易站在一起,将辰溪的处境看得一清二楚,绝望的哭喊声更是让无越揪心。
“老头!你到底还要怎么样?难不成真的要让小溪被那人给杀了不成!”他脸色愤怒至极,身形却是纹丝不能动,分明是已被林易控制住。
林易摇了摇头,也不管无越看不看得见,“还早,不让她彻底地痛一回,她是记不住的。这一回,还有我们在身边,不会让她真的死掉。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能一直守在她身边?”
无越顿时惊怒交加,却是听着辰溪惊叫一声,再顾不得去和林易争论。
那黑衣人一路不紧不慢地追在辰溪身后,这会儿用法术牵引了一把小剑,也追在辰溪身后,不时割上两刀。本来他若是一心要杀了辰溪,随便一道剑光就可以将辰溪切成两段,但这会儿他却不想轻易就让辰溪死去,非要好好折辱一番,方才能解了左眼之恨。因此利刃在辰溪身上割了几刀,伤口却并不深,但也引得辰溪尖叫不已,身上多处血痕。
慌乱之下,更是跌跌撞撞,不断地摔倒再爬起,怀里的雪妖身上已全是血迹,就连辰溪的衣襟,也被鲜血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