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下来,不可自抑。
又要搬家,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搬来章岩家来住。不过哪有早知道这种事,她原是个很保守的人,对于她来说,前段时间能任由他在她家留宿已是一个不小的极限,如今却是要彻底把家搬过去和他一起住,虽然两件事情的结果是一样的,但对于她来说意义完全不同。
前一件是她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勉为其难做的,后一件却是自己心甘情愿做的。
知道她要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他直笑,问:“不后悔吗?可能我下一秒钟就会在监狱里度过我的后半生,你这样跟着我真的不后悔?”
“那你后悔过吗?”她转过脸反问他。
“后悔什么?”他不明所以。
“后悔和我在一起,后悔因为我要让你凌大少爷失去一大片森林,后悔以后就算有再美貌的女子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能再多看一眼?”她振振有词,眼波在光影里流转成一道绝美的风景。
他看的痴了,也顾不得她在说什么了,只俯身在她眼波处吻了下去,她迅速举了件手中的衣服挡在了面前,笑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意兴阑珊,从鼻子切了一声说:“你当我什么人!”
什么人?她笑,心想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前尘往事都劣迹斑斑的花心大少爷,但没有办法,就是这样一个大少爷竟成了她眼中的唯一,看来今生也只能认命了,如果有下辈子,决心不再上这大少爷的当,但下辈子的事那么遥远,还是先不要管它好了。
最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大少爷连收拾东西这种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只管把东西随意往箱子里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属于她的物品也不多,无非是一些书和衣服,还有她喜欢那些小的装饰品,但他放物品的时候从不循规蹈矩,整整齐齐地摆放,所以箱子就不够用了。
章岩没有在家,她就起身四处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用的箱子,到了章岩的书房,她还是第一次进来,房间里一大面的墙都是书柜,到处都是书,她摇头叹气,男人的房间就是乱,地上,沙发上,书桌上到处都有他扔的书和报纸,这点倒和凌帆挺象,他也是书和杂志在什么地方看就在什么地方扔。
她随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收拾到书桌前,一摞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并不是因为它多好看,而是每一份资料上都有凌帆的名字,好奇心促使她一页一页地看下去,看着看着,她直觉得冷汗直冒。
那日在凌家,她隐隐也听到一些他们谈话的内容,说起凌帆出事的原因,据说是有人传真了一份举报凌帆涉嫌违规操纵股价的情况至证监会,其中证据,材料非常齐全。还说这样的一份文件绝非一个人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此人看来盯着凌帆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幕后应该有人指使,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这件事立案侦查。
而这份文件恰恰就出现在章岩的书桌上,她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章岩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他和凌帆有仇,那也不可能,他们两个仅仅是见过几面而已,连熟悉都谈不上,又怎么能有仇呢?
那他是为了什么?她一下子慌了手脚。竟然忘了凌帆也在这儿,等他走到她身边,她想藏已然来不及。
给章岩打了电话没多长时间,他就赶了回来,其实在她眼里,章岩一直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他总能把她的生活安排的很好,尤其是在她和凌帆分手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关怀还是让她有了家的温暖。
做了很多种猜测,但是都无法猜测到章岩真实的目的。看她和凌帆都在,章岩显然有些惊讶,又看她面前的那份文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是不慌的,反而倒了杯水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说:“既然你们都已经看到了,我想我也无话可说了,只是蕊蕊,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你和他的关系,象他这种人,我一定会有办法让他把牢底坐穿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中的那种仇恨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她问:“为什么?他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做出这么多的事来?”
因为无法置信的激动,她的身体是颤抖的,凌帆温暖的手及时贴在了她的腰间,似要给她一份支撑的力量,见惯了尔虞讹诈,见惯了人心不古,他除了想知道原因外,倒没有一丝的愤怒与慌乱。
章岩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凌帆,他的神情平静,声音却是冰冷的:“蕊蕊,如果你知道坐在你身边这个人是间接害死爸妈的凶手,我不知道你还会这样和他亲密地坐在一起吗?”
不止是她,连凌帆也被吓到了,但直觉又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章岩,我虽然不知道你做这些事的真实目的,但是你编出这样的一个理由,不会太荒唐了一点吧?”他根本就没有见过章蕊的父母,更何况章蕊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怎么可能会和他有任何的关联。
“你当然不会记得,谁又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样的坏事呢?不过没关系,也许你听了我下面的这个故事就会良心发现想起来了。”
黄昏时分,血色的残阳映红了半边天空,正是放学的时间,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在打架,叛逆期的孩子大都是如此,为首的孩子半坐校园外围半截的墙头上,手里拿着那个抢来的战利品,荡着两条腿一脸坏笑地看着这场闹剧。
“呸!野种!也敢和凌少抢东西?告诉你,凌少看上了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一个孩子吐了一口口水在那蹲着孩子的脸上,那孩子拿袖子抹去了,倔强的仰着头,眼神里满是仇恨的目光。
孩子中有人起哄:“野种,野种···”声音一波高过一波,后面还伴有刺耳的嘲笑声。
一个妇女拨开了人群冲了进来,她神色紧张推开那些孩子,一边抵挡那群孩子的嬉笑一边用怀抱保护着那挨打的孩子,但“野种”的喊声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了,妇女终于忍不住声嘶竭力地喊了出来:“他不是野种,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亲生孩子。”
又怕那孩子不相信似地,对怀抱中的孩子说:“我真的是你亲妈,孩子,妈这就带你回家。”
孩子们并没有退去的意思,倒是那墙头上的孩子跳了下来,对那群孩子挥手做了个动作,孩子们才起哄着随他离开了那对母子。他们经过一个穿着打扮都像个民工一样的中年男子的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他紧握着的拳头,和神情的愤恨,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在血色的残阳下扭曲成恐怖的形状。
那夜就在一家市郊的小旅馆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一个男子举刀砍死了自己的妻子,男子被随后赶来的警察带走了,没有人注意到那屋檐瑟瑟发抖的少年和天上那轮惨白的月亮。
空气异常的宁静下来,她几乎是迅速逃离了他的身边,他的手本能的动了一下,却没有伸出去,而是慢慢地蜷了下来。
他的小时候是在和同学的恶作剧中长大的,他也闯过很多的祸,但却记不得有这么一件,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现实的残酷却并不会因为他不记得而改变。
他发现他竟然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唯有看着她流泪的脸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