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儿,纤儿,你在哪里?”黑夜之中,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师妹罗纤已经失踪第五天了,灵山六峰灵秀峰、灵鹫峰、灵邑峰、灵菡峰、灵珩峰、灵芝峰和镜台也都找遍了,依然没有师妹的踪影。灵山七十多名弟子包括师父洛天霞已把灵山翻了个遍,大家虽也忧心忡忡,但以罗纤冲关的境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多半是为了试剑会,找地方躲起来修炼了,所以大家倒也没有太过担心。柳晓晴五天来只睡了几个时辰,师妹罗纤和自己一块长大,跟亲姐妹没有什么两样,此番失踪,最不放心的还她。
夜再一次降临了,柳晓晴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九天瀑布边上,近圆的月亮倒映在瀑布边的洗剑池中,被落水激起得看不真切。柳晓晴今年二八芳龄,香肩薄袖,略显清瘦,在夜风中一站,迎着月光,鼻子的轮廓尤为秀气,显得清爽怡人。
此刻,九天瀑布“哗哗”的水声把她的心都冲乱了,焦急无奈的感觉涌上心头,柳晓晴忍不住坐在洗剑池边上的石头上担忧起来。晚风袭来,几片树叶伶仃地在水上漂起,秋虫呢喃,累,竟是压在心头无助的感觉,不知不觉靠着大石头睡了。柳晓晴梦见自己去了水乡,在一大张一大张的荷叶上施展轻功,好不惬意,忽然一大块泥巴封住了鼻子,整个人真气一泄,掉进了荷花池,一旁是一脸污泥的罗纤,隐隐约约看见郭小树幸灾乐祸的表情,冰冷的池水一下子没住了身子,全身冷得一个激颤。
这一颤,晓晴便醒了,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身上已经被水打湿了一片,“下雨了吗?”她自言自语道,耳畔却传来一阵剑声。
只见洗剑池上一个身影快如疾风,一柄利剑映着月光闪电惊鸿。剑影在夜色中下起长长的剑光,可这剑光在闪亮之后瞬间又柔和起来,就如云雾一般,凛冽的剑气卷起池水打向池边。
原来不是下雨,柳晓晴看得呆了。她想不出这是什么剑法,明明快得要命,可整个剑光又如云一般柔和,远远看去只见那片云幽幽地变化,那柄剑根本就不是剑,而是一支神奇的笔,在飞速着描绘着云,而云又一片一片地被抹去。正当柳晓晴看得如痴如醉之时,只见一道剑光闪过,整条瀑布中间忽然多了一道裂痕,原来是那人的剑气卷起狂劲切断了瀑布,在这电光闪石的一瞬,柳晓晴不禁大叫一声:“好啊!”
随着那一声叫喊,那人已驻足岸边,收剑的姿势竟是灵山剑法。月光下一个中年男子迎风而立,浑身上下无一处沾水,只有眼睛清澈得像两潭水,面容清俊,身材修长,站在天地之间,显得俊逸不凡。
“呵呵,小姑娘,你觉得这是好剑法吗?”那中年男子微笑着说,十分亲切。
“晚辈柳晓晴,无意看见前辈舞剑,还请见谅。”柳晓晴见他眉目清朗,气质不凡,说不定是什么前辈高人,所以言语之间倒甚为尊敬。她向练剑之人微一颔首,又道:“晚辈见前辈的剑法快而柔和,动而致静,每一招都蓄势而发,却又不滞停,实是生平仅见。”
“瀑水长流,云烟幽变,这快而柔和,动而至静正是瀑水流云剑法的特点,难得你这么年轻,却能看出这剑法的剑象,实在是不简单,其实你还没看出这剑法的剑意,所以根本看不清我的剑法。”
“瀑水流云剑法,前辈刚才使的真是瀑云剑法?”柳晓晴十分惊讶,瀑云剑法乃灵山绝学,这人怎么会使?一时之间,她愣了一下道:“前辈可认识我师父?如何会使灵山绝技?”
那练剑之人微微一笑,有些落寞,只见他举起手中之剑道,“你可认识此剑?”
“可是落霞剑?!”柳晓晴一脸惊讶,这落霞可是师父洛天霞的佩剑,从不离手,也是灵山掌门的象征。
“秋水长天共一色,花仙落霞并青锋。”中年男子苦笑一声,避而不答,却道:“你是洛掌门的弟子?”
“晚辈灵山二弟子柳晓晴。”
那男子听罢又露出亲切笑容,道“你师父和师兄妹们可好?”
柳晓晴听得此言,想起罗纤,不由得双眼一红道:“师父和师兄妹们都好,只是师妹罗纤失踪了五天了,把大家都急坏了。”
那男子听了,眼中神光一闪,眉头也皱了起来,对柳晓晴说:“小姑娘,别着急,我和灵山派也有些渊源,当会替你们寻访她的下落。”罗纤刚要言谢,却听他又道:“你师妹到什么境界啦,我看你还只是在聚精境界。”
柳晓晴心中佩服他的眼光,道:“纤儿天资卓越,虽然只有十四岁,却已进入冲关境界半年多了,晚辈一年多前就已到聚精后期,却怎么也突破不了。”
“只是到冲关?”那男子自言自语了一下,借着月光又仔细打量了晓晴一番,笑道:“我看,也快了,不知你看了我的剑法,可有什么心得?”
柳晓晴犹豫了一下,心眼转得飞快,知道这位高人有心指点。师父并没有说不可向外人讨教武功,这位大叔的剑法可是本门武功,跟他学上一招半式也好,纤儿下落不明,这试剑会的重担少不得压在自己身上。想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向那中年男子拜倒。
那中年男子缓缓拔出手中之剑道:“这次你可看清了。”
秋音节,月圆之夜。
灵山灵鹫峰试剑堂!
洛天霞静静地坐在堂前的正椅上,椅边放着守护了她十多年的落霞剑。十多年前,她和心爱的男人并辔江湖,曾去西滇寻宝,得到一对上古宝剑和一本武学秘籍,两人情意当浓之时,给这两柄剑分别取名为花仙、落霞。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却没有留得住两人的缘分——洛天霞想到这些,心头总有这一生都解不开的结。爱徒罗纤的失踪,也让她有些隐隐的担忧。罗纤是灵山派弟子中的第一人,也是灵山派最重视试剑会的人。灵山派成立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弟子闯入过试剑会决赛,今年罗纤功力大进,本应是最有希望进入决赛的,此刻却还没有出现。
此刻试剑堂上真可谓济济一堂了,坐在洛天霞左侧的是本次试剑会的评判:摩尼派的古法大师。摩尼派源于佛教,乃青云武林中流砥柱,而古法大师乃江湖有名的铁面无私,请他做评判最是公平不过。摩尼派本身并没有人参加试剑会,原因乃是摩尼派本身在秋音节当天也要举行门人比试,那就是闻名天下的罗汉堂大校。在古法大师左侧的依次是云山派掌门人木音和苍龙派掌门孙通、古松派掌门冷松明等人。洛天霞的身右侧则是青云掌门人的师弟张荆轩,其次是风山掌门郭天江、飞燕门掌门洪放等等。此外在试剑堂的东侧坐满了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物,而堂西则是各大门派参赛弟子。
堂外的月色很美,柳晓晴心思却不在比赛上,只想着师妹罗纤。比赛已经举行了一天,场中早已热闹得不可开交,只见两名弟子腾挪跌宕,剑招法度极为严格。不一会儿却分出了高下,原来此两人之中,有一名是洛天霞在创立灵山派后收的第一个徒弟陈笑影,她的剑法在灵山弟子中已算得上一流高手,是灵山另一名到达冲关境界的弟子。由于她聪明勤奋,而且脸上整天带着微笑,所以深受众师兄弟师姐妹的喜爱。此刻她一剑刺穿一名云山弟子的一只袖管,立刻停手还礼道:“承让。”场下的众人立时大声叫好。她朝众人一笑,微微一礼,便欲退下,却听得一声“且慢!”
只见一个身材欣长,长得非常白静却又气质优雅的青年从苍龙掌门孙通边上走了出来,他双肩微耸,眼晕有些黯淡,象是被雾打过一般,一身青绸长衫,腰间悬着一把剑,一把比普通剑长了一尺有余的剑。只要武功见地稍高或练过剑的人都知道:剑越长,拔剑就越难,而剑招就越滞,除了有极高剑术的人,愿意讨其剑身长的便宜而用这种剑以外,一般人决不敢轻易用这种剑。
“在下苍龙孙秋雨,讨教姑娘高招”,那青年向陈笑影微微一礼,不再言语。陈笑影以冲关之质,当然没有丝毫惧意,当下还礼道:“请孙师兄赐教。”言罢,一声清喝,正是灵山剑法起手式。
孙秋雨面无表情,也不出手,等到陈笑影的剑到其胸前一尺,他那黯淡的眼晕却是瞬间有了光彩。只听“当”一声,陈笑影的剑刺在孙秋雨的剑鞘上,孙秋雨竟用剑鞘竖挡在自己胸前。陈笑影一剑未能奏效,反手一抽,已失了先机。孙秋雨这才挺剑刺出,这一剑,剑未出鞘,事先无半分征兆,直取陈笑影肩胛重穴,陈笑影刚要举手抵挡,只觉肩膀一麻,一柄青钢剑“咣”一声掉在地上。堂上众人一片惊讶,只见孙秋雨左足微微一抬,陈笑影的那柄剑一个翻身,凌空飞起,剑柄不偏不倚打在陈笑影肩上,解了穴道。
他扫了一眼场下道:“还有谁愿一试?”
“秋雨,不可放肆”。孙通忙站起身来,向大伙赔礼道:“各位江湖同道,小儿初出江湖,不懂规矩,还望不要计较。”
洛天霞年轻时快意恩仇,当然不会计较,只是淡淡地说:“令郎剑法高明得紧呀。”
而古法大师却一脸严肃,不动声色。试剑会的规矩十分简单,预赛之中,凡参赛弟子按事先排定的次序进行比赛,比赛中有想挑战者可以随时进场比赛,只要以本门武功先有两场胜绩,即可晋级决赛,而先有两场败绩,则只能弃权。所以,参赛弟子对自己受否要出场都是很谨慎的,一旦先有了两场败绩,那后面再厉害,也于事无补了,而进入决赛之后却是淘汰赛了。
孙秋雨听洛天霞说他剑法高明,依旧十分淡定,准备携剑下台。却见一青衫男士从冷松明身后站出,此人相貌清矍,只是骨子里里透出一股寒意,虽脸容苍白,但一撇三角须却又隐有男子气势,总之长相有些矛盾之处,此时他手持一条青釭鞭,对孙秋雨道:“且慢下台,我来会会你。”
孙秋雨迷蒙的双眼再一次精光一闪,注视着青杉男子,终于拔出他的剑来。剑名“长空”,剑出,似长夜,如星空,剑招名苍龙出海,意若苍松、气比游龙。
那青衫男子见得此招,知道厉害,侧身避开。瞬息三招已过,两人一战一避,却没有兵戎相交。待到二十招过后,两人兵器终于第一次触碰,不料那青釭软鞭竟忽然软塌下来,一晃之下,已绕住孙秋雨的长剑,借势带力之下,孙秋雨竟把捏不住,长剑“咣”一声被卷落在地上,只听那青衫男子仰天长啸,道:“不过如此。”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言语之间还瞟了孙通一眼。
孙通不失一派掌门的风范,只温和地走到孙秋雨身边,拍着他肩膀道:“秋雨,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初出江湖,败了也不稀奇,来日方长,有的是扬名立万的机会。”说罢对那青衫男子抱拳道:“敢问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那青衫男子虽然骄狂,对孙通却也不敢怠慢,答道:“在下古松派宋公清。”
孙通微微一愣,道:“原来是宋小侠,久仰久仰。不过以宋小侠的鞭法要想伤到小儿,恐怕还不是那么容易,要不是你这根青釭鞭暗藏玄机,未必可胜得了小儿。”孙秋雨半年前已有经进入伐毛境界的迹象,而眼下这个宋公清应该还在冲关境界,孙通乃当世高手,又怎会看不出?
宋公清双眉一扬,就要回话,却听孙秋雨道:“败就是败,孩儿愿服输,他日相逢,必当再讨教。”他一句话,半句对孙通言,后半句却是对宋公清而发。
堂下众人见孙秋雨服输,有些人大有不屑之意,也有人却觉得此人拿得起放得下,不失为人杰。洛天霞点点头,想是后一种看法,她生性豁达,见此人年纪轻轻,却从容不迫,实是难得。
宋公清见孙秋雨服输,便不再说话,走回冷松明身后去,冷松明依旧不发一言,只把目光转向洛天霞。
洛天霞目扫堂下道:“年轻人嘛,好胜心强,怪不得他们。”随即转身对身边的靳芳玲道:“下一场该谁了?”靳芳玲道:“启禀师父,该是晓晴和风山的郭少侠切蹉了。”话未说完便愣住了,身边已不见师妹的踪影,靳芳玲微一皱眉,叹口气道:“这两个家伙,不分轻重,一个到现在还不回来,一个这时候还不安分。”却听洛天霞道:“郭大掌门见谅,小徒娇纵惯了,此刻不知跑去哪里疯了。”却见郭天江也带着一脸愧色道:“唉,逆子更加顽劣,上了灵山,竟已不见踪影。”说罢摇头不已。洛天霞不禁莞尔,却听冷松明干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不如由小徒继续比试吧。”说罢,看了一眼身后的宋公清。
众人听得此言,皆感诧异,原来众人初见宋公清年龄,约在三十五、六之间,又见他身手,已进入冲关后期,俱以为他是古松门客,却不料是冷松明弟子。不过转眼又想,要不是他弟子,胜得孙秋雨也不算高明。
但听宋公清道:“哪位愿意赐教?”
众人皆不接话,想是忌讳他手中的青釭鞭,亦或已然胜了两场,场下一时无声,气氛紧张。要知此番来灵山的江湖人,并非全是江湖名门,其中大多是三教九流,有些甚至只是来看一看美女的,试问他们又怎敢参加试剑会?想那苍龙、青云、古松、风山又岂是一般人敢攫其锋缨,放眼天下,摩尼、青云、鸿雁等派一直是青云大陆武林擎天之柱,苍龙、古松、风山、飞燕门、彭门、唐门、南宫这些帮派世家也有数百年基业,灵山虽然历史短,但洛天霞的瀑水流云剑法应该已经进入到换骨境界,这足以傲视天下。另有丐帮、东溟、西滇等门派,也是人多势众,更不容忽视的还是隐在江湖四大禁地的绝世高手。此外,还有绝迹青云大陆多年的镇魂教,也一直在众人心中传说一样的存在着。
古松一脉也曾经辉煌一时,武功拳剑双绝,拳法名破煞、剑法名逆鳞。但有一点奇怪的是,派中长老无人能成功冲破易筋的境界,一旦进入易筋境界,非死即伤,还有几个竟成了傻子。所以几百年来,古松派的弟子越来越少,众人纷纷绝了练古松武功的念头,致使这曾让在青云大陆上横行的刚猛绝伦的拳法竟至失传,而剑法也日渐衰微。却也正因这番原因,百十年后的今天,古松门人才觉得扬眉吐气。原来各门各派几百年传承,总会出有过人之智和天生之质的绝世人物。古松由于破煞拳失传,门人弟子无不心灰意冷,派中也日见人才凋零,偏是一人锲而不舍,他苦练古松其他绝技,竟扎下坚实基础,三十岁后,功力精进,又逢奇缘,竟练成一身绝高武艺,但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境界,而这个人此刻正坐在堂上,正是那精焊无匹的冷松明,试问天下又有几人敢在他面前与其徒弟对决?
众人正自议论纷纷,忽见红影一闪,一个清脆声音响起:“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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