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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境遇

不知何故,这巨石竟然是头重脚轻,好似一座小山倒扣在地上。小猴儿们嗖嗖几下跑到那光亮所在之处停了下来。

及至跟前,罗纤才看清那光亮来自巨石下的石缝之中,却是无法触及。此情此景,罗纤心中虽然已经好奇到了极点,却也无计可施。借着天黑前的最后光线,罗纤抬头看了看回去的路,却发现自己根本已经找不着北了,唯今之计,只有等天亮再找回去的路了。想到自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在这深山之中独自过夜,心中那害怕、饥饿、寒冷的感觉涌了上来,心中只想着:师父师姐会来找我吧?

夜色降临,罗纤此刻已经对那石缝中的光亮毫无兴趣,只得抱着一只小小的瓣耳猴子坐在石头上发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猴儿却露出一付享受的表情来,大概也是心中得意被美女抱着的感觉吧,其余几个猴儿在一边戏耍,不时还来逗弄罗纤怀中的小猴儿。

忽然间,猴儿们惊慌地四散跳开,只见一条金黄的发着荧光的小蛇从石缝中游了出来。小蛇身长一尺左右,头上有冠,冠上荧光流溢,比之蛇身要亮了许多,蛇身上的网状花纹在荧光中清晰可见。

罗纤怀中那猴儿见到小蛇,嗖一声跳将出去,把饿的迷迷糊糊的罗纤惊得也跳将起来,却见一条通体荧光的金色小蛇在自己面前吐着信子。罗纤武功虽然小成,胆子却跟那普通少女没什么两样,这一下竟“啊”一声尖叫出来,惊得猴儿们也纷纷攀上周边的树上去了。

金色小蛇闻得尖叫之声,“丝”一下昂起头来,金光大盛,用它火红的眼睛盯着罗纤。罗纤强自镇定,也盯着小蛇,暗暗运起真气,一时间,四下一片寂静,连虫儿都安静下来。罗纤心头直冒冷汗,大气也不敢出,正自惶恐,猛然听见身后一声凄厉之极的啸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听得人毛骨悚然。

罗纤心中本已害怕至极,此刻再也镇静不得,尖叫一声就要跳上巨石,只感觉眼前金光一闪,那小蛇已扑将上来。罗纤这一吓,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却见一道约摸一尺长白影也扑了过来,与那小蛇战成一团。那白影与小蛇动作快如旋风,所到之处,草木皆折,白影的啸声与小蛇的“丝丝”之声不绝于耳,声势之大,有如两名高手酣战。罗纤见此景象,已经忘了哭泣,目不转睛观战起来,两滴眼泪却还挂在脸上。虽是夜晚,但月光皎洁,加上那小蛇的荧光,依稀可辨那白影是一只白猫,两只眼睛发出蓝色光芒。一猫一蛇俱非凡物,斗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那金蛇显是有些不支,耷拉着脑袋不动,白猫得意地对着月亮叫了几声,用前爪拨了拨金蛇,又叫了几声,竟有些人性的表情。

罗纤见白猫通体莹白,身体还有些憨态,甚是可爱,害怕之情已去了三分,又见那白猫一付骄傲模样,倒也有些喜欢。白猫蓝色的眼睛停留在罗纤身上片刻,喵喵叫了两声,已不是初现身时那般鬼哭狼嚎,露出温柔模样,径自走向罗纤。罗纤心中一乐,忍不住蹲下身来,却见那金蛇如闪电般扑向白猫,似是知道白猫此刻没有防备,一口咬向猫尾。白猫却也似早知金蛇有此一招,身子一个空翻,猫尾如钢鞭一般把那金蛇抽了出去,大有老虎的风范。金蛇受此一鞭,终于吃足苦头,急速而去,又躲进了石缝之中。白猫见此也不追赶,却跑到罗纤脚下喵喵的叫起来,完全没有刚才大战金蛇的强大气势。罗纤怯怯地抱起白猫,白猫也不抗拒,却也是一付享受模样,蜷在罗纤臂弯中小憩起来,想来方才一战,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罗纤抱着白猫,只觉这家伙的皮毛柔顺光滑,还有些温暖的感觉,心中越发喜欢,不由得轻抚着白猫脑袋,走神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女,本就无忧无虑,虽然身处异境,却是不知烦恼,直想着待到天明就可以回家,想着想着,竟呼呼睡去。

清晨,阳光透过树叶儿照在罗纤白嫩的脸上,罗纤嘟着嘴,睡得正香,却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不由得醒了,却是那白猫舔醒了自己。

白猫见罗纤醒来,欢愉的轻叫一声,跳在地上,喵喵叫着,把罗纤带到了巨石对面的镜台悬崖之下,在密密的树藤青草之后,竟有个山洞。

罗纤经过一夜,虽然饥渴难耐,但强烈的好奇心和对这只白猫的信任感驱使罗纤走进了山洞。刚开始的一段路颇为黑暗,越往里走,光线却越亮。洞中之路有如迷宫,好在白猫对山洞尤为熟悉,在洞中行了良久,终于把罗纤带到了一个天然的大石厅中。但见石厅之中,星光闪耀,把石厅照得雪亮,想是用能发光的宝石镶嵌在岩石之中才能有此效果,洞中钟乳石笋却被雕琢成景观模样。石厅中座椅床柜一应俱全,应该是曾经有人居住过。

罗纤环顾石厅四周,目光停留在石厅一侧的石壁上,只见石壁之上,几行大字遒劲飞扬,写着:人生一世,凡因果种种、恩怨种种、际遇种种、疑惑种种,皆在于人心与天道。世人每叹天之不公,不若问天之不惑。欲问天道,先明视自身,欲及天道,先及人道。

罗纤看着石壁上的字,心中若有所思。区区数十字,个中涵义也并不晦涩难懂,却给人一种大气磅礴、豁然开朗之感。罗纤虽是女儿之身,但在洛天霞多年熏陶之下,多少也有些英雄情结,此刻面对着石壁,只觉心中一动,体内真气已随着萦绕心头的意念流转起来,昨日那心旷神怡的感觉又遍布全身,忙闭眼行功。良久,罗纤睁开眼来,只觉体内真气充盈,周身穴位舒展,隐隐可闻得自己身上散发出清幽的香味,又有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感觉,盼望已久的伐毛境界终于练成了。

罗纤欣喜之余,仍惊讶于石壁的强大功效,不免对在此居住的前辈高人心生崇敬,到此刻才想起应该先和这里的主人打个招呼,遂朗声问道:“可有人在,晚辈罗纤拜见。”

回音阵阵,良久没有人答应。罗纤又问了一遍,却听“喵”的一声,那白猫蹲在床边的梳妆台上睁着慵懒的蓝眼睛看着罗纤。不知何故,罗纤竟从白猫的眼神中看出它似乎在说:这里的主人早就离开啦。

那梳妆台尤为精致,古木的桌面上放着一个首饰盒,上面的架子上嵌着一面铜镜,雕花镌鸟,古色古香。罗纤打开首饰盒,盒中空无一物,信手放回原位,又打开梳妆台抽屉,却见一封书信之下放着三本手稿。罗纤打开书信,清香四溢,一方精美的布帛之上写道:“灵玄峰顶,一战倾心,绝迹江湖,功传武林。”罗纤看到灵玄峰字样,不觉嘀咕道:不知可有我灵山灵秀峰壮丽?

那三本手稿第一本封面上写着“落花流水”,字迹清秀温婉,显是出自女子之手;第二本上写着“天真”二字,字迹有些潦草;第三本却空无一字。罗纤好奇地翻开第一本,只见扉页上用娟秀的小楷写着:叶落霜寒秋送夜,月游江心有情天。回廊深处红妆冷,独倚玉枕难自眠。看样子象是一本日志或随笔之类的札记。罗纤久居灵山,终日与刀剑作伴,看到这婉约词句,却不曾有什么感触,不待细看,又翻开了第二本《天真》。

看得书名,罗纤原以为又是此地主人的女儿家抒情之作,却不曾料到这《天真》是一本武功心法。翻开第一页,上面写道:鬼云为魂,鬼白为魄。云者,风,风者,木;白者,气;气者,金。风散故轻清,轻清者,魄从魂升。金坚,故重浊,重浊者,魂从魄降。故圣人以魂运魄,众人以魄摄魂。魂昼寓目,魄夜舍肝。寓目能见,舍肝能梦。梦多者,魄制魂;觉多者,魂胜魄。盖因魄有精,因精有魂,因魂有神,因神有意,因意有魄,云云。后面又分了四个篇章,分别为通神、惑心、镇魂、灵犀。

罗纤这辈子最怕什么鬼啊魂的,看了这段文字,心中有些抵触,便欲放下手稿,却听见白猫一声尖啸,眼睛里蓝光一闪,象是十分不满。罗纤惊诧之间似乎又懂了白猫的意思:要自己拿着这几本手稿。罗纤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懂白猫的意思,不自觉地又拿起手稿看起来,这一看,却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武学之道,浩如大海,罗纤此刻的修为虽可称得上天才二字,见到这手稿上的武功,能明白的也就十之一二,根本无从练起,但在白猫的影响下,总有些无师自通的感觉,罗纤疑惑之余,终于在第一本手稿《落花流水》中了解到了白猫的来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乃是西滇异种,唤作北落师门,具有惑人心神的强大功法。罗纤之所以懂得白猫的意思,实则为神志受其所惑而已。但罗纤始终不知自己修炼的这功法,却是千百年来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镇魂神功。修炼镇魂须灵猫相助,不然只会落得神志错乱而死的下场。镇魂神功乃镇魂教不传之秘,修炼之人同样可惑人心神,甚至掌控他人思想,所以被江湖正道人士称为武林六大邪功之一。罗纤见手稿上写着天真二字,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就修炼了镇魂,却不知留下这手稿之人的一番用心,更不知自己的一生都因此改变。

时光飞逝,罗纤这番修炼不由自主,也不知时日。那一日,罗纤忽然觉得体内的真气在百会穴中聚集,而身体中间却内力全失,睁开眼睛,看到北落师门湛蓝的眼睛盯着梳妆台上的那个首饰盒。罗纤站起身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来,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周围十步范围内所有细微的变化,一滴水、一只飞虫,甚至在呼吸之间她能感觉到北落师门的呼吸非常慢。这是什么样的境界呀,罗纤有些疑惑,只觉得肚子好饿,精神却不是一般的好。走至梳妆台跟前,罗纤打开首饰盒,原来还有个夹层,里面是一个精美瓷瓶,掂了掂分量,应该是有些液体在里面,却没有告知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并收入怀中,想:这都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了,该回去了吧。却不知自己在洞中的时间,已经整整三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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