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元年(公元196年)七月十五中元节,此日乃汉人祭祀亡故亲人、缅怀祖先之日子。与上元、清明、立夏、端午、中秋、冬至和除夕合称“八节”。
征西将军府今日很热闹,各处挂起白帜,庄严肃穆,高堂供桌之上,肥大的三牲已经摆好,征西将军袁平要遥祭父母祖先。
唐姬一身素色,轻快的来回穿梭,指挥着下人赶紧办好,吉时可耽误不得。少时在家,常见父母亲人安排祭祖,特别还要跟随往祖坟上香。自入宫后,便没有这份自由,当年少帝还未有机会以帝王身份主持过祭祀大典,唐姬自然也有几年没能参与。这是她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随同自己的夫君祭祖,虽然只是遥祭,但是她来得格外认真、仔细,每一处细节必要亲自验看、安排。
袁平亲昵的看着忙碌的唐姬,没有阻拦,这是他能给她的幸福,唐姬从身边擦身而过,一把拉住,唐姬疑惑的望着袁平,有些紧张“我是不是哪里安排不妥。”
袁平微笑摇头,随手拿出一张绢,轻轻的替唐姬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切都好,别累着。”
唐姬脸色微红,微微低首,声如蚊呐“嗯!奴婢们在呢!”
摇头,任着唐姬继续忙碌,袁平淡淡地笑着、望着,自小父母去逝,一直是孤身一人,现在有了唐姬,此刻很幸福。
此时,贾诩来到袁府。见礼毕,贾诩低声“明公,一切准备就绪。”
袁平未有说话,眼神有些飘忽,良久点头挥挥手。
“喏!”贾诩回一声退下。
长安周遭驻扎着数万军队,皆是需要裁汰的军队,除却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原所部于驻地就地裁汰外,王凌、黄奎等宗族部将散于各军,至于原李郭降军,自然有李蒙、王方配合贾诩进行整顿,原长安孟达等降军由皇甫郦与士孙萌配合张绣对张济军进行整,至于段煨所部降兵,因人数众达三万余人,便驻扎在长安城东面霸陵,李儒亲自在此主持整顿裁汰军队事宜。
“此次裁军只裁我河东军,太不公平。”段煨军原校尉说道,不过此时仅是一员司马。声音激动,颇有些热血沸腾。
“我。。。我听说是三军都裁汰啊。”一个声音弱弱的说道。
“裁汰,裁汰后。我等吃什么。我等河东人背井离乡,来到关中,如何生存。”有些瘦弱的参军阴阴地说道。
“那咋办?将军府要裁军,我等下将,焉能反对。”
“是啊。。。是啊。。。”一时间帐中,沸腾四起。
“诸位,谁说没有出路。”
“谁在外面”诸人立时肌肉绷紧,镪啷啷各自拔出佩剑,如临大敌的盯着账外。缓缓挑起帐门,朱皓与周晖步入帐中。
“啊!朱将军、周将军,拜见二位将军。”在某人带头下,跪倒一片。
“刚闻将军在帐外言有出路,请将军赐教,救我等一救。”参军大礼参拜。
“诸位快快请起”朱皓三步并作两步扶起参军,言辞恳切“诸位皆当世英豪,事穷投降,若袁平亲爱君等,自当为其驱驰,然不以君等为意,裁汰诸军,岂非针对诸军也。平尚未忘却相攻之仇怨,今尚有军队在手,但孤身一人,二三子可擒诸位。诸君慎思之。”
“这。。。这么说,袁平今日裁军,明日便要对付我等,清算当日相攻之仇。”参军急切疑道。
朱皓点头,帐中顿时嗡嗡议论四起,各自言道当如何。
“如今,我等军士在手,焉怕袁平,不若就此反了,杀进长安,活捉袁平。”一莽汉突然吼道,顿时帐中一静,各自回首相望,造反?这。。。诸人拿不定注意,心下疑忌,毕竟当初被李儒打得很惨,各自心中尚有些畏惧。
“自古成大事,必有决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诸位,反了。。。”
“反了。。。反了。。。”
一个两个,很快帐中众人皆脸色潮红,群情振奋。朱皓与周晖相望一眼,露出笑容。大事济也。当下众人共推朱皓为主将,周晖为副将,然后各自归营,即刻起军。
营外一处高岗之上,李儒望着沸反盈天的大营,神色淡然,身后站着杜畿、韩暹,山后全是手执长弓硬弩的五千军士,静静地列队站立,黑压压压抑得人喘不过。二人看着李儒的背影,有些发呆,三万人即将造反,虽然自己早有准备,但以五千对三万,稍有不慎,便不可收拾,李儒为何如此淡然。
大营悄然奔出数骑,快至高岗一箭之地,各自举起白旗,至李儒面前翻身下马,匍匐在地,“先生,事情已经办妥。”
李儒也未看众人,直愣愣地盯着远方,“好,回营告之你等校尉、司马,掌控好军队,未得我知命令不得出营。否则。。。”
“我等知道。。。知道”匍匐在地众人,瑟瑟发抖,言语颤抖。
“嗯!去吧!”李儒声音淡然。
杜畿、韩暹望着远去的数骑,又转头望望李儒,当真是事无巨细、算无遗策,才有这份底气么?
“伯候、韩中郎,准备吧!吾在此等候二位捷报。”
“喏(先生放心)”
朱皓、周晖整军呐喊着“反了。。。反了。。。”“诛杀袁平”开出营帐,行不过一里,两处小山中有夹道,整齐的排列着数千大军,皆黑衣黑甲,肃然而立。
朱皓眼神微缩,“周兄,袁平之亲军,怎会在此处?”
“管不了那许多,现在唯有一条路,杀!”周晖神色狰狞,语带疯狂。
“三军听令,杀!”
“冲啊。。。杀啊。。。”毫无前奏,大军乱哄哄冲向韩暹等人。
杜畿初临大战,激动地手有些发抖,看看老神在在站在身旁的韩暹,兀自有些脸红。韩暹望着乱哄哄冲来的叛军,轻蔑一笑“毫无章法!就这也想打进长安?痴人说梦。擂鼓”
“咚。。。咚。。。咚。。。”一声连着一声的战鼓声想起,如同滚油滴进一滴水,亲卫军立时动起来。
“拉弓、上弩,准备,放!”
五千弓弩手同时射出弩箭,立时遮云蔽日,天空为之一黑,黑压压摧城拔寨。
“哚。。。哚。。。哚。。。”“呲。。。呲。。。呲。。。”“啊。。。救命。。。我的眼睛。。。”
惨嚎四起,一片狼藉,乱哄哄的叛军倒下一片,气势为之一滞。叛军降后,李儒除却校尉、司马以上军官,尽皆收走铠甲、弩箭、马匹等,只留下刀剑。因而叛军皆未着甲,执刀剑,全是步卒。
仅两轮弩箭齐射,便死伤数千人,叛军皆止步,犹疑着不敢冲锋,部分缓缓往后退去。朱皓与周晖急了,“不行!不能退!冲上去,冲上去才有活路。”
当下二人拔剑冲锋在前,主将奋勇,衰退的三军气势,立时高涨,不避弓箭,舍生忘死往前冲去。
看着对方快要冲到身前,韩暹倒是有些赞赏,朱皓不愧是将门子弟,知士气不可泄,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冷酷一笑,仅此而已,怒喝“传令,全军换长枪、大戟。”
“刺。。。杀。。。”亲卫军丝毫不受叛军冲击,一下下送出手中的长枪大戟,冷漠地看着冲过来受死的叛军,有的叛军冲至身边,砍倒身边同伴,后排一枪刺倒补上,大阵闹不可破,浑然不动。
杀至日中,自古叛军皆无好下场,处于对死亡的恐惧,叛军已经疯狂,前赴后继,两军在谷口处绞杀在一起。
李儒出一口气,抬头望望天,时机成熟,“传令,让他们动起来,该结束了。”
顺着李儒眼光望去,叛军大营处尚有近万军队一直静静地立在当地未有行动。几骑黑衣甲士奔至,“都尉有令,汝等配合绞杀叛军。”
“喏!烦请几位回复先生,吾等必全力以赴。”几个校尉、司马赶紧应道。
黑衣甲士也不答话,勒马转身飞奔回向李儒复命。
“三军听令,奉征西将军令,绞杀叛军!杀”
朱皓有些着急,听着身后传来的喊杀声,顿时大怒,一把扯过身边的一位司马“无我之命令,后备军怎么动了?”
司马有些茫然,看着有些暴怒的朱皓,言语颤抖“末。。。末将。。。将也不知。”
“那要你何用。”朱皓“呲”一剑刺死司马,“来人,给吾去看看后军怎么回事?”
“将军!不好啦!后军叛也!”
突然传来的喊声让朱皓一愣,后军叛了?后军怎么会叛了?该死,该死!望向高岗之处,那是李儒,是他,肯定是他!
至高岗处传来,俄而声音变大“征西将军有令,速速投降,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叛军屡遭打击,死伤过半,未能推进一步,身后原友军也已叛变,惊恐、绝望之气蔓延,听见喊声,渐渐的有人开始放下兵刃,抱头蹲在原地,任凭校尉、司马如何喝骂,脾气暴躁的开始杀人督战,不知是谁高喊一声“狗日的,不让我们活,大伙杀了狗日的。”
乱了,叛军士卒反抗,校尉、司马镇压,自相残杀。朱皓看着眼前的景色,似是看到了父亲朱儁、兄弟朱符,脸色潮红,“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天意绝我也!”遂拔剑自刎。
周晖害怕,赶紧放下兵器下令投降,他不比朱皓孤身一人,也没有自杀成仁的勇气,他尚有父亲可以保自己,袁平应该不敢为难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