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一把大火浇灭了周忠等投效豪门杀进长安的豪气,不再整天叫嚣嚷嚷要如何如何!段煨总算耳根子清醒了些,心下对这些个豪门公子们多少有些鄙夷,盼这帮人打仗,自己非得死手上不可,还是自己的军队可靠!悄悄招来胡轸及本军校尉司马。
“众位也见到了,这些个豪门富户贵家公子打打顺风仗还行,稍有挫折便不知所措,今若不是有我等压阵,恐怕已经四散离去。”段煨坐于上首鄙夷的说道,往投各人中除周公等朝廷重臣及朱皓外,其余多是酒囊饭袋,不值一哂。
“主公所言甚是,与某一千兵马就能将之绞杀。”满脸横肉的校尉嘿嘿笑出声,一时间帐中议论纷纷,各人欢颜,尽是损人话语。
“好了,好了!”段煨待大家笑说好一阵,出言止道“笑给你等笑过,下面可千万别给本将丢脸。”
“主公放心,吾等自然省得。”轰然应诺。
“近日夜间多有雷雨,吾意三日后,趁夜强渡过河。”段煨肃容,正襟危坐,立时大帐一静“左右两军万人当先渡河抢占河滩,吾携中军万人压阵三军,胡轸所部谨守大营最后渡河。”
“喏”众人领命各自准备渡河工具不提。
胡轸拖在最后,待众人皆走,“明公,轸愿为先锋。”段煨让自己待在最后,难道又起疑心?
“文才稍安勿躁,留你最后渡河,乃是稳妥起见,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别人吾不放心。”段煨拍拍胡轸肩膀,语气恳切。胡轸顿时感激涕零,拜伏于地,眼中精光连连。
是夜,胡轸营中悄悄出探马数匹,消失在黑夜中。
王凌见段煨掩声息鼓,知大战即将来临,一面安排小心巡逻,一面回报袁平希望其给予救援,未能料到段煨居然集结了八万大军,原本以为其只有本部三万余人,那对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突然多出这许多军队,王凌感觉有些棘手。
“走。。。给我老实点。。。”正在王凌一筹莫展之时,外面吵吵嚷嚷的押进一个人来。
“汝是何人?胆敢探听我军虚实?”王凌吓唬道。
“回王中郎话,小的乃李参军亲随,奉参军令前来寻中郎,有信一封呈上”来人赶紧回道。
初闻李儒,王凌有些发愣,更觉得此事蹊跷,李儒未死,那人呢?接过信,小心展开,仔细观看,慢慢的脸色浮起惊喜之色,秒妙妙!李儒居然在莲勺干了如此大的事情,如今更是说降了胡轸,胡轸现在段煨营中吧,妙不可言,至于后面安排,恩!得赶紧准备,否则一旦发动,玉石俱焚也!
且不说王凌与李儒联系上,按照李儒信中计划安排。
李儒接着胡轸哨探,听完哨探回报。附耳低言,良久目光敏锐“可记清也?”
“参军放心,皆劳记心中也”
“此次能否留下段煨?”一旁张济见李儒吩咐完,哨探消失在黑夜中,缓缓开口询问。
“必死无疑!”李儒声音淡然,然坚定无比。准备了这许久,若还不能要了段煨命,那真是天意如此。“吩咐王方,加紧动作,两日内必要完成。”
“行,某亲自过去盯着。”张济边点头边向黑夜中走去。
三日后入夜,天空雷声滚滚,闪电长明。段煨站于中间,眼神空洞,环望四野,旌旗摇曳,俄而坚毅有神,拔出佩剑指天怒吼“左右听令,举火渡河!”
“嗬。。。哈。。。”
瞬间河岸一片光明,数千艘木舟缓缓推入河中,骑士挽住战马,步卒皆执长弓硬弩,千帆竞流,浩浩荡荡扑向河对岸。
“中军听令,床弩、抛石机,目标对岸大营,放!”
“嘭。。。嘭。。。嘭。。。”
“嗡。。。嗡。。。嗡。。。”
架起的高台上整齐的排列着近百台巨型床弩、抛石机瞬时发威,天地为之色变。
仅仅数轮攻击,王凌之大营已满目疮痍,面目全非。望着眼前的大营,王凌冷汗淋淋,脸色发青,还好之前段煨没有直接攻击,若是当时就如此攻击,焉有命在!当真老天保佑!
段煨远眺对岸,满意的点头,回首望见脸色有些发白的周忠等人,嘿!娇惯的大老爷们,何时见过如此场面,战争还得靠本将来!等入了长安便是本将之天下,暂且供着你们。
渡河先锋几乎未有遭遇像样的抵抗,王凌军似乎是被刚刚的打击吓蒙,顺利的渡过河,在河岸圃一接触,王凌军即溃散,渡河出其意料的顺利,沿河岸扎下阵列,严阵以待,发令告段煨,大军可以渡河!
“周公、赵公、张公请”段煨对周忠、赵温等邀请道,中军即刻开赴上船。段煨连日来打造三千船只同时出发,每船十余人,非是段煨不想弄大船,实在是没那能力,朱皓兄弟及周忠因为久居大江大湖边上倒是见过,然如何造,却是不懂,无赖只得凑合着造了三千小舟。
马步军很快过河,仅于胡轸部数千后军及近万辎重,重型攻城部队暂不能过河,得待天明两岸架起铁链,靠铁链牵引方能过河,否则如床弩、抛石机这等攻城利器是过不了河的。
段煨从船上一步踏上河岸,露出笑容,“哈哈!此次过河往后一马平川,长安唾手可得!”
十余里外,黑夜中李儒站在一处高山上,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往段煨等渡河方向远眺,河中已经看不到光亮,集中在河岸。李儒淡淡地笑了,冲黑夜中轻声言到“告诉王方,动手!”
“轰”
“决堤啦,决堤啦”王方看着奔腾而下的河水,被晒得漆黑的脸上,浮出笑容,黑夜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段煨有得你受了。老子集结万人,累月之功,就等这天,先生之手段岂是你可以揣度的。
原来,王方受李儒之令,抓捕周围近万精壮,于下邽河水上游十余里之地寻一处险要,围河决堤,李儒就等段煨渡河。河水支流在下邽处拐了个弯,环抱下邽,下邽城及渡口乃是最低也最为平坦处,上游十余里地有个谷口,两面高山中间河道。李儒早就熟知此地,吩咐王方堵住河道大部,使上游河水高涨,待段煨至河边时,因下游河水比较平坦缓慢,因此未能注意到河水变浅一事。况且李儒用累月之功准备,又有胡轸为掩护,段煨“眼瞎耳闭”自然是蒙在鼓里。
段煨正与周忠等畅谈,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面有些颤抖,段煨等茫然四顾。手下有久居河东的土人,知河水发水的厉害,凄厉声顿时响起“河水决堤啦!河水决堤啦!”
段煨瞳孔漠然放大,滔天的巨浪裹挟着山石泥土轰隆隆冲向大军,“完啦!”段煨愣在当场,一时间万念俱灰。
“快跑!”朱皓拉着的弟弟朱符,跳入河水中,他熟知水性,此时河水中比岸上更为安全。
“咚。。。咚。。。咚。。。”反应快的不管熟不熟悉水性的都往河中跳去,其余的四散奔逃,何处可躲,滔天巨浪瞬间吞没一切,刚刚还沸反盈天的河岸顿时喑声,明亮如昼的世界顿时陷入黑暗。救命声,呼喊声响彻天地。
洪水不单单是冲向段煨等人,也冲向了下邽县城,望着滚滚洪流,王凌与皇甫郦等人饶是得李儒提醒早有准备,此刻也吓得脸色发白,双股战栗,言语颤抖“李。。。李。。。参军,这。。。这。。。”
“下邽完也!”皇甫郦哀伤的闭上双目。
“轰”洪流撞击在下邽城墙之上,土筑城墙焉能抵挡这天地之威,瞬间倒塌,县中尚有未肯搬离的父老,奔逃着,惨嚎着淹没于洪水之中。
胡轸看着对岸,害怕的抹了抹额头虚汗,还好,还好吾早已弃暗投明!否则河中漂流的怕是有我一个。转头对亲卫司马狠狠点头,“该我们动手了!”
胡轸部数千人,皆绑白布,靠近辎重营与攻城营,在对方校尉司马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暴起发难。受此打击,无校尉司马之指挥,加上辎重营与攻城营焉能是胡轸部骑军之对手,除少部分负隅顽抗死于胡轸军之手,大部分见到对岸情形早已胆裂,在一路高呼“投降不杀之下”皆抱头蹲在原地,惶惶得等待自己的命运。胡将军毕竟也算自己人,此时肯定是想要夺取军权,老老实实待着,跟着谁不是跟。
张济眼神闪躲,不敢看李儒,只觉得李儒犹如地狱使者,太过骇人,这等谋士杀起人来真比他们这些将军厉害。“文优先生,应该是成了吧?”
“我这一场大水,虽说助主公定鼎关中。然十数万生灵,因吾而死,必将短命十载。咳咳。。。”李儒答非所问,脸色有些苍白,脊背稍稍弯起,突然显得苍老许多,捏紧手中白娟,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嫣红。
天明,下邽一带皆成泽国,因地势平坦,倒是未有多少积水,然土地皆泥泞,人踩马陷,泥入三分。皇甫郦与王凌等携近万军队及从城中撤出的数万百姓,艰难的行走在广阔的泥泞里。四处是陷在泥中的尸体,被水一泡,鼓起发白,双目翻白突出。
皇甫郦眼中含泪,不忍的转过头去,对下邽县令道“汝安排县中百姓四处寻寻,若尚有活口,救他一救。注意安全。”
“府君,下官这就去!”
“大哥、小弟你们也带军士相助。”王凌转头对王晨王黑吩咐道,“吩咐下去,让将士们将尸体集中起来烧掉,恐怕会有大疫。”王凌在太原见过北地胡人入塞,杀人盈野之后离去,尸体积于原野,多有产生疫病之情况,因而格外小心吩咐。
数万人散布在下邽周围四下搜寻活人,不管段煨军抑或是下邽百姓总要救一救。
“李参军,莲勺一场大水,此次故技重施复又一场大水,关中各家亡之者重,恐于之不利,且看袁将军如何处置也!哎!”皇甫郦一声长叹。
王凌低着头,李儒有此大功,主公必然信重,关中各家投效段煨,取死之道,主公岂能为了此等人处置文优先生,心下隐隐有几分羡慕。
胡轸恭恭敬敬的伏地跪迎李儒一行,“先生,轸不负所托,控制辎重营等。”
李儒似是有些疲乏,点点头,让王方扶起胡轸。“此次却辛苦文才也!不知是否发现段煨?”
“先生,我等未过河。不过河对岸王中郎等人似乎在四下搜寻,应该会有回报。”
胡轸部换过大旗,征西将军袁随风飘扬。李儒盯着旗子有些愣了,主公!儒不负所托,东面之事已定,汝与文和当已定乾坤吧,此役后,关中便是主公囊中物也,主公潜龙飞升,比董太师当年强多了。
太尉周忠与其子晖因为会水,未能淹死为王凌部所救。朱皓游过对岸为胡轸所擒,朱符陷在滔天洪水中不知所踪。赵温、张忠等三公及关中大小豪门多死于此役,尸骨无存。寻了三天方在一马腹下寻得段煨,当时已经身体僵硬发白,恶臭盈天,李儒只看一眼便让胡轸厚葬之,毕竟同效力董相一场,既然你还有个全尸,那便将你葬了,算是对的起你了。
李儒一边让王凌等人搜寻救治伤病员,一边发报袁平。此次当真是大劫,段煨部近十万人消亡,己方虽然在莲勺损失数千,然后其后胡轸投效,下邽此处又擒获三万余人,当真可喜可贺!
几日后,袁平于池阳接到李儒奏报,即喜且惊,“文和、孝直你们看看。”
一圈传递下来,满堂皆静,犹如寒冬。
“李文忧两场大水下来,以数千人之命,换段煨身死及十数万人性命。这真是。。。。”年轻的法正惊呼出声,他从未瞧得起李儒,董卓家大业大,作为谋主居然能让董卓事败身死,之前在法正看来这就是李儒能力不行的原因,颇有些让咋关中智者丢脸,给关东人笑话。
“鬼神之能!”袁平淡淡的接到,“东面之事,文优做得很好。接下来就该看我们的了。关中百姓苦兵事久也,到了该平静下来之时。”
袁平与贾诩互望一眼,眼中流出别样的意味。隔空望向屋外,城下是程银、梁兴、李堪的三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