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嚣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被一团青光所包裹在空中随着中年男子快速先前飞行着,耳边风声大作,似乎他们正在御风而行。
透过朦胧的青光隐隐可见他们越过林梢、深谷,在群山中飞掠而过。他从开始的惊恐中慢慢恢复过来,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飞鸟掠过大地,那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刺激而美妙的感觉,这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和刚刚失去亲人的痛苦。而在他身边同样被青光包裹的陆怀,满脸兴奋地不停上下张望,似乎也沉浸在这奇妙的旅行之中。
虽然在村中亲眼见到中年男子召唤出两个高大巨人搬出父母的尸身并埋葬在村旁的山坡上,把他惊的目瞪口呆,但像现在这样的在空中飞行却更超越了他所能想象的范围。难道中年男子就是书上记载的所谓神仙中人?
他仰慕地望着中年男子近在咫尺的背影,心中回忆着书上记载的神仙事迹,他们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能让枯木逢春,让白骨生肉,死人还阳……他的心渐渐活泛起来,如果中年男子是神仙,不就可以救活父母和村里的乡亲吗?……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难道并不是所有神仙都能把死去的人救活,恰好中年男子正是其中一个?他只能给自己这样解释道。但如果自己去学了仙法,不就可以救活父母他们了吗?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不过是一个乡村里爱瞎想的小子,连眼前这位真正的神仙都无法做到,自己又凭什么呢?……
不知这样的飞行持续了多久,陈远嚣犹自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猛然耳内传来如打雷般的喝问声:“什么人?胆敢擅闯浮玉山庄!”
陈远嚣吓得惊醒过来,慌忙向前张望,只见他们已经停止了飞掠而行,落在一大片不见边际,高达数丈茂密异常的竹林前。夜色中的竹林竹影绰绰,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中年男子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刚才的喝问声,直直向竹林走去。
在出村的时候,中年男子分别给了陈远嚣、陆怀一人一粒异香扑鼻的药丸,本来极度不适的身体在服用了药丸后不过片刻便好过了很多,不然他们连走路都显得艰难。这时见中年男子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去,两人对望了一眼,不明所以,只得无奈跟上。
这时人声再次传来,已经能听清楚是粗豪的年轻男子声音,只是语气大惊道:“您……您是三庄主?属下张利参加三庄主!”
中年男子这时才停下步伐,淡淡地说道:“这么多年了,难得一个外庄执事都还认得我!现在快四更了吧,你倒也尽职,当值过后去演法堂呆十天吧!”
黑暗中的年轻男子闻听此言半天没有反应,蓦然狂喜而颤抖的声音传来:“多……多谢三……三庄主恩典!多谢……三庄主……!”
陈远嚣心里纳闷,不知那演法堂是什么地方,竟然让这个人如此欢喜!
中年男子不再说话,继续不缓不急地向前走去。
陈远嚣则四下张望,他一直寻找那位年轻男子藏在何处,可是到处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望向陆怀,只见陆怀也是一脸狐疑,他只得按下心里的疑问跟了上去。
本来看上去密不透风的竹林,随着中年男子的到来,却突然出现一条宽有丈余的林间小道。
陈远嚣跟在中年男子身后,再也按捺不住,满怀希冀地开口问道:“大叔,你是神仙吗?你能救活我爹娘吗?”
中年男子闻言,一改此前的冷漠,轻笑道:“小儿之见!人死岂能复生?”
对予自己的身份却不置可否,似乎不愿多说。
陈远嚣闻言一颗心瞬间冰冷下来,沮丧地低下头去。
这片竹林不知有多大,陆怀还好,陈远嚣已经走得微喘吁吁,全身冒起虚汗,周围依旧是竹影婆娑。
忽然中年男子冷漠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就在桥边等候!”
陈远嚣抬头才发现已经走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潺潺的流水声传来,前方不远处传来光亮,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座白色的石桥。
待走近桥边,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宽约两三丈的小溪,一座长不过四五丈的拱桥横跨而过。石桥通体为白色的石头砌成,两端桥头各竖着两座精致的石柱,顶端不知是何材质雕成的灯笼形状,放出柔和的白色光芒,照亮了整座桥面。
陈远嚣两人在桥边停下步伐,中年男子在跨上桥面时,右手微抬,一点红光飞出,一闪便消失不见。
中年男子走过石桥,便不再前行,如同石人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远嚣双眼无神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此时残月高挂,可以看到石桥对面的黑暗中房舍重重,望不到尽头,其间点缀着稀疏的几点光亮。再望远些,陈远嚣猛然发现他们似乎正处在一处山腰的位置,上下到处能看到稀稀拉拉的灯火,就是对面不知道相隔多远的一座黑黢黢的大山,自下而上亦是灯火不断。难道这浮玉山庄竟然独占了两座大山?陈远嚣想到这不禁暗暗咂舌。
对面的房舍中终于有了动静,几点灯火亮起,并渐渐靠了过来,隐隐可以听到人语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那几点灯火便靠近了桥头,走在前面的是两名小厮打扮的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年,手中各挑着一盏灯笼。在他们中间,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着华丽的紫色长袍,微带富态,留有八字胡,长相颇有几分威严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则跟着一高一矮两个身着蓝色武士服的大汉,一身彪悍之气。
这五人一看到立在桥头的中年男子立即面现惊容,随即神情肃穆地齐声说道:“参见三庄主!”
说着双膝一弯竟要大礼参拜。
中年男子右袖一挥道:“别多礼了……大总管,有件事托你去办!”
八字胡男子忙几步走到中年男子身前,躬身道:“请三庄主吩咐!”
接着下面让人愕然的一幕出现了,八字胡男子不停地点头答应着什么,却并没有听到中年男子说出话来,而八字胡身后的四人满脸恭敬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同泥塑的一般,似乎自己稍微动一下就会惊扰到正在谈话的人。
八字胡男子突然说道:“大庄主、二庄主一直挂念着您老人家,您老这次不在庄里多留几天?”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这次却出声说道:“大哥、二哥他们可还好?太上庄主这些年可曾出关?”
八字胡男子道:“大庄主他们一切都好,老祖宗一直在闭关当中!”
中年男子再次叹了口气,道:“罢了……”
说完,长袖一挥,整个人猛然凭空消失不见。
八字胡男子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似地躬身道:“恭送三庄主!”
陈远嚣二人见中年男子把他们丢在这个陌生之地,忽然消失不见,不禁心里大急,尤其认为中年男子是神仙的陈远嚣对救活爹娘不肯死心,慌忙疾声喊道:“大叔……!大叔……,你去哪了?我们怎么办啊?”
只是夜空寂寥,哪还有丝毫中年男子的踪迹?
那边八字胡男子望着陈远嚣两人眉头紧皱,转头向身后的高大汉子说起话来。
待交谈完毕,八字胡男子一挥手说道:“我们回去吧!”
说着返身便走,提着灯笼两名青衣小厮急忙几步抢在前头,一行四人片刻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而那位体型高大的彪悍大汉则留在原地,向陈远嚣二人望来。
“你们两个跟我来!”彪悍大汉刺耳的如同破锣的声音响起。
陈远嚣和陆怀也已注意到八字胡男子率下属离开,见彪悍大汉招呼他们,对望一眼,心里犹豫是否要过去,彪悍大汉却已不耐地骂道:“两个臭小子还不快滚过来,难道要我用八抬大轿去抬吗?”
两人见大汉如此不客气,尽管心头有气,但现在人生地不熟的,那大汉又如此恶形恶状,不按他的话做,恐怕对方不会善干罢休,只得举步走了过去。
待走过石桥,两人才看清大汉的容貌。这大汉足足比一般人高了两头,膀大腰圆,一对环眼,满脸横肉,面相极为凶恶,穿着紧身的蓝色绸质武士服,可以明显感觉到衣衫之下那些坟起的肌肉。
彪悍大汉轻蔑地扫了两人一眼,转身向右边一条沿着小溪方向而去的小路上走去。
别看此人体型高大到给人有些笨重之感,谁曾想只是一眨眼间,便走出数十丈之远,陈远嚣二人急切间待要加快步伐跟上,大汉却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眼前黑影一闪,两人只觉得腰间一紧,在惊呼声中已经被不知何时返回的彪悍大汉一手一个,拦腰提起。陈远嚣年纪还小,加上体质孱弱自不多说,但陆怀在同龄人中也算是高大的了,却被彪悍大汉如拎小鸡般提了起来,可见此人的臂力着实惊人。
两人只听耳边传来大汉的怒骂声:“两个没用的小子路都走不来,害得仁爷我半夜三更睡不成觉,还得先把你们安排好!”
陈远嚣被那只粗壮的臂膀勒得几乎透不过气,就大汉对他们的态度也无法要求他能轻点,只得咬牙强忍着。两耳间忽然风声呼呼,显然那大汉已开始放足疾行。他强扭头向旁边望去,身旁不远处笼罩在夜色中的草木竹石自眼前不停地快速后退着,其奔行的速度竟然比顺水放舟都要快上许多。
就这样大汉疾奔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陈远嚣眼角才撇到一堵黑乎乎的院墙,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接着“嘎吱”地开门声传来,大汉已经挟着他们奔进了一座院落。
陈远嚣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别的念头,只觉得身子一轻,直往地上坠去,却是那大汉松手,将他扔了下去。大汉出手极有分寸,也不知用了什么巧妙手法,陈远嚣身体才挨地面,忽有一股力量带着他向外翻滚而出,看似狼狈,却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大汉望着一脸惊容,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陈远嚣、陆怀,冷冷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以后就住在这里,未经允许不得离开此地半步,否则……”
说着,大汉目露凶光,如同一头正要择人而噬的凶兽,吓得两人打了个激灵。
大汉显然对两人表现出来的惧意很是满意,几步走到院子中间的石栏前,一屁股坐在了栏杆上,低头瞅着地面不再理会二人。
陈远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借着月光,四下打量。这处院落不是很大,除了正房,就只有左右两间厢房,也不见有后院,高大的院墙足有丈半来高。整个院落除了门窗皆为青石砌成,就是院子里的地面也是铺着整齐的落满尘土的青石。院子正中一圈石栏围着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中是一座高有丈余的假山。
陈远嚣望向身边的陆怀,侧首附耳轻声道:“怀大哥,这里好像牢房哦!”
陆怀闻言一阵苦笑,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敞开的院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那大汉腾地站了起来,冲外面喊道:“你们不要进来,这两个小子身上不干净!”
说着几步走出了院门。
陈远嚣惊疑地问陆怀:“那人说我们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陆怀沉吟了一下,道:“你忘了救我们的大叔为什么要烧我们村子了吗?”
两人一想到被烧的村子,神色瞬间黯淡下去,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小子,接着!”院门方向传来那汉子的刺耳的声音,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大团黑乎乎地东西飞了过来。陆怀身手敏捷,慌忙一错身,拦在陈远嚣身前,将飞过来的东西接住时才发现是几床被褥。
“两个小子记着我刚才说的话,不得离开此处,不过就你们两个小子的能耐也打不开这院门!”那汉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是“嘎吱”的院门关闭声,听他的话意这院门似乎已经上锁。
两人长舒一口气,四处检视一番,在左厢房的一张宽大的石床上铺好被褥,也不脱衣裤,在黑暗中对坐着发起呆来。
这半天的经历远远胜过他们以前十几年生命的总和,村子里所见的一幕幕想起来依然让人惊惧和揪心,好像如同做了一场梦般。可是,从窗棂洒下的月光,却时刻提醒着他们,这就是现实。
陈远嚣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怀大哥,我想爹娘了……”
本来低着头的陆怀,缓缓抬起头,黑暗中彼此看不清面容。陆怀沉声说道:“我回到家的时候,只看到小妹的尸身,我爹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屋里很乱,桌椅全部破碎了,好像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你还记得救我们那人说的话吗?”
陈远嚣一愣,道:“当然记得,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忘。”
陆怀道:“我本来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神仙鬼怪,可看到那头怪物,还有救我们那人竟然会飞,才明白这世间并不是我认为的那么简单!照那人的说法,他似乎是追踪那头怪物而来,而那怪物绝不可能像虎豹那样是天生的,整个村子的人也不会是染上瘟疫而死那么简单。”
陆怀已是快及冠的年纪,现在细想下来,已然发觉村人死得诡异。
陈远嚣虽然年纪小了很多,但书读了不少,颇能举一反三,立即理解了陆怀的这番话的意思,震惊道:“怀大哥,你是说我爹娘、陆小妹,还有村里的人都是被什么人害死的?”
陆怀叹了口气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救我们那人。”
陈远嚣急道:“可是那位大叔已经不知去哪了啊,我们怎么找到他呢?”
陆怀道:“那人是这浮玉山庄的三庄主,这里就是他的家,我们只要留在这里,等他回来,就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陈远嚣赞同地嗯了一声,随即问道:“如果爹娘他们真是被人害死的呢?是什么人这么狠毒,要害死这么多人?”
陆怀咬牙道:“不管是什么人,血债血还,只要让我找到那人,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杀人?”陈远嚣一惊,脑子里更加混乱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陷入了沉默之中。
陈远嚣想着救他们那位三庄主的种种神通,想到书中记载的神仙的大本领,突然问道:“怀大哥,你说那三庄主是神仙吗?”
陆怀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是今天之前,我一定会骂你是书呆子,可是现在,我也不敢肯定!”
陈远嚣有些兴奋道:“书上写的神仙可以救活死去的人,如果那位三庄主回来了,我们求他救活我爹娘和陆小妹怎么样?”
陆怀皱眉道:“先不说三庄主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人家凭什么帮我们呢?况且我们还是人家救下来的。”
陈远嚣迟疑道:“我觉得三庄主是好人,我们求他说不定管用呢?”
陆怀道:“这个……,那也得等他回来才行啊!”
陈远嚣想到那位三庄主早已不知所踪,也不禁沮丧下来,两人又陷入沉默当中。
经历了如此多的刺激,二人早已心神大损,就是身体也因为感染了瘟疫虚弱不堪,如果不是中年男子给他们服下的丹药,恐怕他们早已不支。在一阵胡思乱想后,两人先后倒下,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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