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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挑了两件童装,也没怎么跟她讨价还价,她笑嘻嘻地跟阿姨闲聊。在愉快的交谈声中,这生意很快做成了,两件衣服,八十一块大洋,一分不少地给了钱。我一直站在哪里,默不作声地看着阿姨离去,她还不忘回头告诉我们,明儿个会带她的左邻右舍来光顾我们的生意。
“发什么呆啊?你。”她走过来把钱找我手里一递,笑道:“这里是十二块,恭喜你啊,开张就来个‘月月红’。”
“那件衣服亏了多少?”我没接钱,默默地问道。
“哪里亏了?”她把钱塞到我手里,笑道:“赚了,我拿成30块钱。”
我一脸茫然,有点不相信地看着她。她伸出白白的、纤细的小手,伸到我的面前,笑着两个酒窝道:“虽然你一直没问我,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我叫西米。你呢?”
我依然一脸茫然,本来很想知道的名字,在这个不怎么适当的时候却知道了。哪双玉手在我面前停顿了大概一分钟,终于收了回去,还是那般迷人的笑:“真的赚了,相信我。”
我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摊位,一个人望着对面的墙壁发呆。她继续在棚子里招揽生意,当然多数是朝我这边领。我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真的傻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做我的生意,有一个阿姨好像看出了什么问题,还在一旁开导我:“小伙子啊,舌头和牙齿那么亲密,还老打架呢?小夫妻在一起那里不拌拌嘴吵吵架的,别赌气了,看你女朋友都气消了。这么勤快漂亮的一个姑娘,是你的福气啊,男子汉,肚量放大点。”
我无语,只是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机械性地包装起来。时间就在我默不作声和她甜甜的笑声中悄悄逝去,陆陆续续摊位的灯都灭了。她终于闲下来喝了杯水,把厚厚的一沓钱递给我,笑道:“准备收摊了,今儿开张不错,看来你有练摊的运。”
望着哪叠花花绿绿的钞票,我却没有伸手去接。我再次追问道:“那件衣服我到底亏了多少?”
“哎呀。你咋这么磨叽啊?”她有点不耐烦了,或者也不是不耐烦,这是想用这种比较强硬的语气来阻止我继续追问。
“来,拿着。”她把钱塞到我的手里,转身到棚子里收摊了。
我握着钱,心里一阵酸。默默地收起衣架上的衣服,折叠好放进包里。不时偷偷看她,她一直埋头做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还是在我没看她的时候她在看我?反正我没遇上她的目光。
不远处传来喇叭声,我已抬头,电单车正好停在棚子的面前。是那种黑色双人座式的电摩,看上去很新,很酷。骑车的男人摘掉头盔,一头时尚的烫发,盖住半边脸。模样虽然看不清,但感觉肯定很英俊。一米八左右的个儿,穿一身黑色耐克运动服,那样子肯定不是仿的,闪着光。衣服很贴身,把他那结实的身体凸显得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西米呀,这几天我老忙了,没能来给你帮忙,实在是不好意思哈。”男人一下车,立马恭维地朝西米笑笑。傻子都能看出哪表情来,他要么在追她,要么已经恋爱中。
“我还以为你死了。”她一脸的不高兴,总算是看见了她不笑的那一面。严肃的脸孔别有一番滋味,小脸红扑扑的,小鼻孔喘着粗气,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看来是真生气了。
“呵呵,别这么说。我要是死了还不知道谁会哭断肠呢?”男人嬉笑起来,帮着她收拾东西。
我木然地看着,心里又是一阵酸味。不知道这次的酸,从何而来?先前是愧疚,此时是什么?嫉妒还是羡慕,或者是吃醋?都无从谈起,我从不嫉妒,从无羡慕,更无吃醋。那种酸,来自使然,来自心灵深处,莫名其妙地涌上来,堵得胸口发慌。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次遇上了她的眼神,她躲闪了一下,再次抬眼望着我,做了一个调皮的动作,然后摆摆手,示意我快收拾东西。我好像是看明白什么一样,使劲地点头,她冲我一笑,继续收拾了。
再看下去就是半夜了,还是收拾吧。我们不过是路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过是过客,何必想那么复杂呢?十几年走过来的都抓不住,难不成去能逮住一只高空翱翔的白天鹅?
东西装好了,虽然卖了一点,但还是有一大包,加上铁架子的话,我一次性肯定搬不回去。正打算先搬衣服吧,铁架子一会儿再来搬。西米开口了,吩咐哪个男人道:“龙哥啊,你先送他回去吧。”
“他谁啊?”男人一脸的不高兴,冲我瞧了一眼,转眼望着西米道。
“摊友啊,刚认识的。”西米笑笑,叫道:“叫你去就去嘛,问那么多废话干吗?”
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不曾想也有这么凶的一面,哪神态,哪语气,完全是在命令。一个无法拒绝的命令,男人转身,上车,骑到我的摊位前,冷嘲热讽道:“来吧,我亲爱的摊友。挎上你的铁架子,咱们一起回家吧。”
听得虽然不舒服,还是坐了上去,反正是她叫我坐的,我就坐。我才不怪他高不高兴,他越是不高兴,我偏要坐。包包往前面的空位上一搁,我一手拿了一个铁架子。他不冷不热地问道:“你住哪啊?摊友。”
“前面出夜市左拐第一个小区就是。”我大声地答,好像是要故意让她听见一样,我补充道:“福苑小区212就到啦。”
“废话什么?没问你住几号。”男人一转钥匙,手一扭手把,电摩“嗖”地一下飞出去,直奔福苑小区。只听西米在背后喊道:“龙哥啊,你倒是慢点啊,小心别摔了人家。”
“哼哼,哼哼。”男人一路哼哼唧唧,其他的没听清,好像是在诅咒什么,或许是诅咒我,就听着“哼哼”两个字了。
转眼我就到了,车子“嘎”的一声停在小区门口。我放下铁架,他还是礼貌地把包包递给我,我笑道:“谢谢你了。”
“那倒是不必,我可是警告你,别想打西米的主意!”男人简单有力地说。
“怎么会呢?”我笑道:“但我不能保证她不会打我的主意。”
“小子想得美呢。就你,回家把枕头放高一点吧,别闪了脖子。”男人气哼哼地冲我笑道,哪笑,挂着鄙视,透着不屑。
我抬眼望了一眼夜空,是那么的平静,什么都没有,黑黑的。我告诉自己,重新来过!把这片黑色,描绘出我想要的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