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晚上,我在前面忙活完便到厨房顺了点稀饭回房,感到房间里静悄悄的,急忙放下碗碟长了蜡烛,却见人去床空,心里大急。莫不是那些个莽夫寻了来又把他掳走了?回身便要去追,却在跑到门口时撞了鼻梁。顾不得酸疼,抬眼一看,不是那在床上死乞白赖的躺了三日的扫把星又是何人?
我不知怒从何来,甩头走开,一屁股坐在了桌案旁,气呼呼的喘息以显示老娘现在很生气。我不知如此大幅度的喘息会不会令我气竭,不过幸好那人比较识相,关好门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我也就及时停止了大喘气,改为细水长流。
那人拿过我放在桌上的碗筷,唇角微抿,“这是给我的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跟之前沙哑的感觉完全不同,想来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见他看我,我一白眼,扭头看向别处。
却听他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好不客气。我拿斜眼睨了一眼,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吃法,优雅端庄。我不由得撇了撇嘴。
听他放下碗筷,大概是吃完了,再睨去,见他不知从哪儿扯来一块上面绣着桃花的手帕轻拭了唇角。我暗笑,大男人的,竟然戴这么一块娘里娘气的桃花帕子。慢着,我聚焦一看,那分明是我闲来无事绣的桃花帕。抬手便要扯回来,却被他一躲,抓了个空。
我怒目而视,“不问自取视为偷,你懂不懂?”
而他却眨着一双清澈的桃花眼貌似无辜的看着我,“我看上了,现在是我的。”
我感觉是在对牛弹琴,顿时气竭:“皇帝宝座你看上了,也是你的?”
他几乎毫不迟疑的就说:“是啊。”
我真怀疑面前这个少年是否果然被烧坏脑子了,试探的问他:“你还记的你是谁吗?”
这次我终于在他无懈可击的脸上看到了迟疑,只是,这份迟疑让我的心凉到了骨子里,天爷爷,您不会这么恶搞吧,我可不要供养个傻子啊!
他的眉头由一马平川皱成了川字,状似冥思苦想,我有点于心不忍,忙道:“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暂时别想了。我这里也不多你一口饭吃。”话虽这么说,可是,要隐藏这么一个大活人也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当时的我心如乱麻,却不曾注意到那小子嘴角隐现的笑意。
“真烦!”我忍不住大呼,好心救人,结果给自己弄了个拖油瓶,天下,还有比我还背的人吗?
“你怎么了?”原本被我视为天籁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有些毛骨悚然,我真的要被他拖着吗?不如,找个时间把他送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吧。这个想法一出来便被我咔嚓了,另一个我立马跳出来指着我破口大骂,青橙你个死丫头,这等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事情你怎么能做的出来?你若敢做,我立马跟你断绝肉体关系。我赶紧求饶,祖宗来,你可别这么说啊,这话说得好像咱俩的关系挺龌龊似的,我知道你是我本性中的善性一面,你若离了我的肉体,不是让我万劫不复么?那个我总算心不是太狠,听我好言好语的求饶了,她便也软了心,我知道你不是那么残忍的人,你瞧他本来就被恶人追杀,如今烧坏了脑子多半也是被你所赐,你又在这个时候把他丢了,你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啊?对待花花草草你都能够尽心尽力,怎么能够如此对待一个大活人呢?更何况他还长得这么丰神玉郎,貌似潘安,玉树临风,风流潇洒,一朵梨花压海棠……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做我不做,我会好好对他的。为了避免那满腹经纶的善性的我对我展开**般的谆谆教导,我及时打断了她。
“我想好了,以后你就叫小烦吧!小人的小,烦人的烦。这名字多贴切啊,叫起来还顺口。我叫青橙。青橙的青,青橙的橙。”是我看花眼了吗,我竟然看到他的唇角难以自抑的抽搐了几下。大概是本能反应吧。我如此安慰自己。
“好。”他貌似吃力的说了这么一个字便不再做声了。
我走到床前坐了下来,“既然小烦你已经醒了,那么以后就不用再睡在床上了。”
“为什么啊?”
我耐心的为他解释:“因为床是我的,我要收回来。”
他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那我睡哪里呢?”
我指了指墙角的一摊被褥,“就在那里吧。”
他似乎很乖巧,道了声晚安便老老实实的盖上被褥睡去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我竟然有点失落,这个念头一出来立马被我打下了十八层地狱,我有什么好失落的?终于取回了我对床的所有权,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我满足的砸吧一下嘴,甜甜的睡去了。
一夜无眠,直到日上三竿了我才懒懒的醒转,睡眼惺忪,我好像看到了一张天使般的睡颜近在咫尺。格格一笑,白日做梦了么,做的还是春梦。我又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睛一片清明。可是,为什么那张睡颜还没有消失呢?而且,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小烦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我腾地坐了起来,却见他的手还搭在我的腰上。我不由得连抽冷气,迅速查看了一番,幸好,衣物虽然凌乱,但还健在。被褥被我一扯已经关不住冷风了,他毫无意识的扯了扯,想要暖和一下,头则往我这边靠,显然怎么靠都靠不到东西让他起了心思,眼睛也倏地睁开了。睁开眼的刹那,眼中精光绽放,惊得我浑身一激灵,再看去时,则是满眼迷离懵懂。他含蓄的一笑,“你醒了?”
我回过神来,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的道:“我醒了!可是,你为什么在床上?”
他看起来有些委屈,“我睡到半夜醒来,看到你瑟缩着浑身在发抖,就猜你可能很冷,我就把自己当暖炉给你取暖了。”说罢还胆怯的瞄了我一眼,然后又迅速的垂下了眼。
这情形,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就像那把人吃干抹净了却死不认账的地痞无赖呢?这真是那个当初用嘲讽眼神不屑的看着我的少年么?想来想去想的我一个头顶两个大了也没想出一点吻合的地方来。看在他傻了的份上,况且还是好心,我也懒得再计较。反复叮嘱了他不要出声,不要出门以后便出去干活了。
如此偷偷摸摸,藏藏掖掖,殚精竭虑的过了些日子,眼见的小烦身上的伤已经好个七七八八了,可是,脑袋却无一点转机的样子,我着实头疼的紧。这天,闲来无事,我看他正拿了苹果削着,削下的皮占了果肉的一半,好不容易削了一个递给我,我心底一阵感动,这孩子虽然傻了,但是心却是善良的啊。
“你对以前的事情一点儿也没印象了么?”我不死心的问道。
这次,他没有再难过的摇头,定格了几秒,然后一反常态的问我:“是不是我想起来了你就会把我赶走了?”
我一怔,他想起来了不就代表脑子好了,脑子好了我也就没有义务再留他了,可不就是他该走了?“就算我不赶你,你自己也会走的。”
他也是一怔,沉默了几秒,然后对上优雅的笑脸:“呵呵,我会努力回复的。”
我不知道他这话算不算数,不过,事实却摆在了眼前。没过几天,就有人找来了。幸好是大半夜来的,虽然打扰了我的睡眠,但总好过大张旗鼓的让别人知道我这里藏了个男人的好。来人自称是他的家奴,数天前与少爷走散,现在要带他回南方。我见他对那些人没有抵触,想来应该不会错的,便大大方方的让他们把他带走。
“小烦哪!”在我喊出了这个称呼时,我明显的察觉到了空气的颤动,“回去以后要好好养病哪,记不记得我没关系,但一定要记起自己来哦!”我想我说的这句话是相当大气的,即使没有掌声,起码也能换来一个感动的表态吧。可是,我们的小烦同学竟然投给我一个幽怨的眼神,好似小媳妇般,我不禁有些心虚,但又庆幸终于甩掉这个拖油瓶了。
小烦跟着他们走了,我却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好似遗失了什么般,这感觉着实难过,我只能寄情于琴棋书画丰富自己。然后,没多久,我便收到了小烦的信,说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总算提到了感谢我之类的话。我的一颗心算是落地了,佩服吧,没想到我就只为了那么句道谢的话。哈哈,我也挺佩服自己的,不过,那种失落感却并没有随之消失。
从此以后,我便开始了跟小烦的一月一封信,他告诉我他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大家族里,上次追杀他的是他的叔父的人,但是他的父亲病了,他还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情。一封封,一字字,没有想过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但是不得不承认,与他写信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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