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平凹》
认识贾平凹，已有20多个年头，后10年她忙于笔耕，我忙于行政，交往就少了。但他的每部作品问世，都不敢漏读，唯恐丢掉什么。
20年前，我初爱文学，苦于投师无门，后经西影编剧张敏介绍，认识了贾平凹。那时，平凹大学刚毕业，在SX人民出版社任编辑。
从那以后，每周去出版社一次，领回他的手稿，帮忙誊写。久而久之，从它的构思到作品完成，就有了较深的理解……
对贾平凹的作品读者有两种极端：一是钟爱之极，另一是不屑一顾。前者自有爱的道理，后者不感兴趣、不欣赏。
一次，我在市上开会，与一位西北大学中文系的学生谈及贾平凹的作品。对方属后者，我顺便就自己的理解，讲述了贾平凹的几篇早期作品。对方恍然大悟，答应回去后要重读贾平凹的作品。近日，我去某医院，巧遇几位患者议论贾平凹的《高老庄》，也属不欣赏之列。我插言说，本人刚刚开始看《高老庄》，只读了20页，觉得语言平实，有味，寓意深远。如第10页一句：“城里人咱学不来，咱用土坷垃擦勾子的时候，人家用的是纸，现在咱才学得用纸了，人家用纸却又擦起了嘴！”再如第13页中一句：“猪吃人粪，人吃猪肉。”前一句反映出城乡差异，城乡相比，农村处处相对落后。一个地方要想改变落后面貌，一味去模仿，不去加强教育，不提倡科技，不充分合理利用能源和保护环境，就必然是总也跟不上。后一句，既道出了人类追求绿色食品的渴望，又对偏远农村生活的落后观念的陈旧和卫生意识的缺乏作了深刻的描述。
读贾平凹的作品，也要了解它的创作风格和文学地位。他出生在SX商州，却在中国文坛上独竖起一派——商州大山派。正因为有了贾平凹，才有了商州文化的确立，贾平凹推出的商州系列作品，才使世人重新认识了商州。贾平凹的作品，就象御厨精心制作的鸡汤，看似清淡，孰不知，美味自在其中。
《水平》
楼前有块空地，闲置多年没有用场，不知是谁首开先河，将一塑料袋垃圾放在中央，接踵而来的是那各色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横竖交错，层叠压摞，且越堆越高，渐渐成为小山，再往后，就有人半夜用三轮车往那小山上倾泻瓜皮和杂物。一场大雨，两次曝晒，那山似的垃圾堆上，便生出了怪醒味儿，闻味追随的蚊蝇，就有了上下翻飞的地方。
曾有人打过这块空地的主意，想临街建起一排门面房，坐收渔利。规划部门的人讲，在这块空地上，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专门留住给拓宽道路是对兑，故任何人不能随意侵占。
楼里的住户忍受不了那随风飘来的怪味，纷纷拨打市长专线，环卫局这才派人调车清理了现场，又用红砖扎起了一道与古城相衬的围墙，贴墙又立起一溜广告牌：荣氏果汁小天鹅，上上下下乘电梯，身着康威品全兴，大树底下好乘凉……一古脑儿挤了上去。
那空地上，虽没了垃圾，却又极快地生出野草，牧羊人牵来几头奶羊，喝奶人就排起队伍。鲁迅先生的话，就在此显现了：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楼里的住户此时才发现，这里又变成市区里，唯一一片看得见的田园风光。往后的清晨，这空地上就又有了打羽毛球的，练太极拳的，也有了摆地摊的。几个秦腔爱好者，天蒙蒙亮，就开始吊嗓子、念台词，阴阳不能顿挫，高低难以入耳……
一日早，住在楼下的女人，站在阳台里，朝着那几个秦腔爱好者狂骂：“你把我咋？！我在俺家，又没在你家，想咋就咋，管地个宽！”那几个秦腔爱好者被骂的莫名其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说不清道不明，更难猜测挨骂的原委，不解地继续往楼上张望。住在楼下的女人发怒了，疯骂起来：“看你妈的呢，回去看你妈去！”说着就将一只旧皮鞋砸了下去。那几个秦腔爱好者也不示弱，拾起那只旧皮鞋又扔了上来，楼上楼下相互间，叫骂声吵成一片。不一会儿，派出所来了人，把双方当事人叫到居委会办公室问讯，那中年妇女先说：“早上起来，我光着膀子，穿着裤头，去阳台上收衣服，这几个人直呆呆地用眼盯着我家阳台，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把你——、我把你——’。早先，这楼前的空地上就没有人，我天天如此，晚上洗早上收。今天，我看他们耍流氓，就忍不住了，同他们吵了起来。”楼下女人话音一落，那几个秦腔爱好者齐呼冤枉，其中一人说：“我们都是退了休的人，每天聚在一起练唱秦腔，纯属自乐，秦腔讲究字正腔圆，我们这几人中，唯独我从小出生于江南，南方口音重，常常念不准词，总把‘我把你’念成‘我挂你’，今天早上，大伙儿都陪着我练，我们对着楼面高声念词，不想生出这般事情，其实楼上家家户户都封了阳台，一律蓝色玻璃，既就是我们又那贼心，也可惜那玻璃阻挡了我们这一双双昏花的老眼，又言何谈及心猿意马呢？！”
事情到此，全部明白，完全是一场里明外暗的误会，派出所的民警不知说什么好，不说等于没有处理，说了也处理不了哪一个。不过，民警灵机一动，还是说出了极有水平的话。他先对秦腔爱好者说：“振兴秦腔是好事，早晚练唱要适度，不要只顾自己乐，切忌莫要讨人烦。”接着又对那个中年女人说：“缝补浆洗属巧妇，吃喝穿戴看家当，更新观念要解放，为人处事需谦让。”
民警说完一扭身走了，其他人也无声地纷纷离去……
《让岳母流泪》
人的一生应留住很多美好的记忆，但我的脑子似乎常常有水，该记住的事情往往记不住，不该记住的总也忘不掉，我想，我的脑子是有病了，正是在这些忘也忘不了的琐事，常在夜间向我走来，失眠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渐渐地身体向显得有些不支，妻多次劝我，不要苦思暮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但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去调理头脑。过生日那天，妻买回一台微机，要把头脑中该忘的和不该忘的东西全都取出来，存入电脑，人就能休息好。按妻的意思，让我把头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一段一段全都用笔摘下来，由她负责输入电脑，想看时，敲几下按键，摁一摁鼠标，那些玩意儿全都爬在电脑的显示屏上了……
按照程序，我敲了电脑的键盘，果然就有了下面的一段——
小时候，我爱说话，谈吐时，常常带有即兴表演的色彩，大人们发现我于其它孩子不大相同，逗我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一日，姨到我家，逗我说：“长大了要不要媳妇？”我摇了摇头，不太懂，要媳妇有什么用。姨又说：“到了年龄，每人都要发一个，不要不行！”我反映极快地说：“到时候，我跑得远远地，躲起来！”姨又说：“大人会把你抓回来。”我再说：“那我就去当和尚。”大人们都笑了……
上高中的时候，我成熟了，觉得媳妇还是应该有一个，出家当和尚压根儿就不现实。最后一学期，我看中了同班的一位女生，那位女生似乎更有意思，两人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发展，由于两人都很嫩，又缺乏谈对象的经验，相处几年后，被那位女生的母亲发现，一朵圣洁的爱情之花，被人为地扼杀了……
参加工作时，我的年龄很小，同我一起走进工厂大门的，多数是老三届的知青，他们中间，有的在农村就谈好的对象，有的一工作就开始捕捉对象，也有个别人，招进工厂，开始嫌弃原来的对象，最后还是更换了。一开始，我还同大哥哥和大姐姐们打哄哄，不几年他们都陆续结了婚。结婚早的已经抱上小孩，结婚晚的肚子也争先恐后地隆起。他们各自都有了家，我不疏远他们，他们早已疏远了我，看着他们甜甜蜜蜜地生活，我才感觉到了，孤独和寂寞是那样的难耐。
当我谈对象时，年龄已经不小，每逢周日总泡在女友家，挑过煤、买过面，想尽办法在未来岳母面前表现。时间久了，一切都熟了，女友的母亲也不见生，在我们面前常常叹息；她自幼离开老家HB，投入部队当兵，到老也没去过BJ。我把这句话记住了，并当着她老人家的面表示，这个任务由我来完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件事埋在心里，一直寻找适当的机会……
阳春四月，我和妻决定旅行结婚，先去了南京，又去了武汉，最后到了BJ，在大栅栏找到旅馆后，就想起了应承过岳母的那件事。与妻商定后，就给岳母拍了电报。岳母到京后，我让妻陪岳母住在旅馆，我去朋友处挤铺。岳母在BJ住了10天，该玩的地方全都玩到了。临返回西安时，我给岳母订了火车卧铺，妻和我自然是硬座，一切安排毕，所带的钱已将花尽，还想带回一只“全聚德”的正宗烤鸭，又苦于囊中羞涩。岳母读懂了我的心思，又掏给我100元钱，我很是感激，便脱口而出，回到西安，有钱定还。
旅行结婚结束了，回到西安，同事和同学不依，说我们偷着结婚不仗义，宴请不能省略，庆贺非聚不成，实在是无奈，我与妻商量后，化整为零三次宴请了各位诸侯。由于经济不太宽裕，给岳母还钱一事，竟让我淡忘了。一次，回去看望岳母，岳母问：“上次去BJ，我给你100元钱，你不是说要还给我吗？是不是忘了？”闻此言，我满脸通红，羞愧难言，也只想哭，但我忍住了。心想，还是给老人把话讲清楚为好。接着，我给岳母讲了一个道理：您听说过谁家的女儿和女婿旅行结婚还带着母亲，恐怕没有，如果有也是极个别的现象，带着老人旅行结婚极不方便，也很麻烦，但我们不怕麻烦，其目的是为了圆您一生没有去过BJ的梦。常言道，不怕儿女没钱，就怕儿女没心，我们虽然目前缺钱，但我们着实在尽着孝心。另外，我们在旅行出发前，您给我们了200元钱，还给我们捎了一张购物清单，在BJ时，您的女儿已把帐给您结清，购物单上的东西，全部买齐，共花销了198元。应该说，我们外出度蜜月，你给女儿和女婿没人发了1元钱。在BJ您借给我们100元钱，我们始终也不敢截流，给您付旅馆费24元，购卧铺票36元，给家人捎回一只烤鸭10元，合计70元，剩余30元，咱们三人共同消费了。这个帐我一定会认，但目前确实存在困难，一时半会儿难以兑现。如果您明天急需用钱，办法有一个先把上班用的自行车卖掉……说到此，岳母流泪了，伸手打住，不让我继续往下讲。停了好一会儿，岳母揩了泪，又若有所思地说：“人老了，有时也犯糊涂……！”这句话，我听明白了，做儿女的还有什么说的，孝心依旧，一如既往。
半年后，我要去榆林出差，岳母听说了，给我了100元钱，让我给她捎一条“榆林毛毯”，我答应了。毛毯捎回后，及时送回家，岳母又对着我和妻说：“你们结婚时，我也没给你们什么，你们还带着我游了一趟BJ，这条毛毯就算是我给你们补的礼品……。”
从我们结婚至今，这条毛毯在箱子里，整整放了20年，我们总舍不得用，每当我看见那床毛毯，就象是抚摸到了，岳母那颗慈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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