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贴心小棉袄》
每年阳历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天是父亲节，过去不曾听说过，还有这样一个节日，只是女儿送给我一份礼品后，才知道的。
父亲节那天，我在单位加班，回到家时，已经很晚，妻和女儿都睡了。旋亮桌上的台灯，发现一个比巴掌大一些的玩具——小提琴，在桌上面站着。遂，心里暗想：女儿都上初三了，妻还给她买这种玩具，是不是太娇惯孩子了，也不怕影响孩子的学习。再想，这种小玩意儿，多产于南方，江浙一带人贼精，三五个人都能开办工厂，随便摆制出一些小物品，拿到北方都能赚钱。不信，你去批发市场听一听，十个摊位的主人，九个半都操着南方口音……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组小提琴演奏曲的旋律吵醒，误以为妻早睡早起打开了音乐台。又一听，不对，仄起身一看，女儿正得意地拉奏着那把玩具小提琴，我一下子惊呆了，这玩具竟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音乐。这时，妻说：你女儿挣挣巴巴地在父亲节给你送个礼物，你到不屑一顾，你知道这小玩意儿，价值多少钱？我忙起身，从女儿手中接过小提琴，仔细端详一番，确实非同一般，昨天晚上我竟没看破，琴板上还印有英文字母，拼读后，方知那是WYN产的高档电声玩具，仿真程度很高，完全是照真提琴尺寸比例缩制成的，琴上装有四根粗细不同的弦，还配有一把弓子，体积虽小，功能齐全。电路设计储存了8首世界名曲，分别配置了自动、半自动、手动三个按钮，自动钮打开，一首接一首鱼贯奏出；半自动钮每按一下，就自动奏出一曲；手动钮一按，则需要用弓子一首一首拉奏。我试着用弓子奏了一曲，果然音色优美，使人赏心悦耳。不由地发出感叹：现在的人太能了，竟能生产出如此巧夺天工的高档玩具。此刻，我才明白了，什么叫爱不释手……又问女儿：怎么想起给爸爸买回这样爱物？爸爸喜爱写作，为什么不想着去选购一支钢笔或文房四宝之类物品？女儿笑答：去年春节前，和妈妈一起打扫房子，整理老照片时，发现了你十几岁时，一张拉小提琴的黑白照片。我惊奇地问妈妈，爸爸还会拉小提琴？妈妈叙说，你爸有拉小提琴地心，却不具有拉小提琴的命，左手的小拇指极短，勉勉强强地按住了，第八把位置上的低音弦，拉奏出的却是浊音。手指的先天不足，使你痛苦地放弃了，少年时代的音乐美梦。妈妈还说，这是你们谈恋爱时，你亲自告诉她的。有一天中午，你睡着了，我悄悄地走过去，偷看了你的小拇指，真像妈妈说得那样，太短。一个爱好文学的人，没有条件再去爱音乐，那是人生一大缺憾。为了咱们这个家，你白天上班那么辛苦，每天晚上还要伏案潜心写作，你努力地尽着一个做父亲的职责。女儿无法让你的美梦成真，但心灵深处存下了一个为父深思的记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精品商店里，见到了这把小提琴，记忆如潮翻涌，一问价格，好几百元。我省吃俭用了一年多，终于在父亲节前，将它买回……
听完女儿的叙述，不由地辛酸起来：那是女儿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为了让女儿从零起步，学会精打细算，我与妻商定。每天付给女儿零花钱两元伍角，早点一元，晚自习一元，冷饮五毛钱。每周按六天核算，一次发给她十三元，花超不补，节余归己。这个方案实施后，妻曾对我说过，女儿放弃了她最爱吃的“肉夹馍”，馋急的时候，买一个烧饼，让卖蜡汁肉的老板，给她的热烧饼里，淋上两毛钱的蜡汁肉汤。说女儿变成了老抠，开始攒起了钱。如今，我才终于弄清了，女儿学抠的根本原因。不由得又想起了许多小事，我用的真皮钱夹、环保过滤烟嘴、时髦的真丝围巾，都是女儿给我买的呀！
我泪眼花花地看着女儿，心里默默地说着，女儿呀！你没出生前，是爷爷、奶奶及全家人的希望，你出生后，又将这个唯一的希望迅速破灭。你爷爷一生养着三个儿子，大伯、二伯全都生的是女儿，你母亲怀你的时候，我们每次回家，邻居们都推测你是个儿子，理由是，他们留心观察了你的母亲，挺着大肚子，上台阶、跨门坎，均先抬左脚。你奶奶闻讯，满足地笑着说：老天爷说什么，也该给我们家送一个孙子了。你出生那天，我去医院看你，你妈妈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伤心地哭了……不说了，这都是旧的风俗习惯作怪，但老一辈人总是拐不过来这个弯。况且你爷爷、奶奶压根就没有养过女儿，更没有享受过女儿给他们带来的福气，只知道一味地追求儿子、孙子。我想，他们是不懂音乐的，也体会不到什么是美，不知道美就无从谈起享受。自从有了这把微型小提琴，我的小拇指，似乎比原来变长了，每天早晚，都必不可少地奏上一曲，在那如痴如醉的旋律中，我欣赏到一个主题——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
《减肥》
减肥，在20世纪末，成为一种时尚，21世纪有望继续爬高和扩展。胖人减，瘦人也减，胖人减肥，有情可原，身体超过卫生部门颁布的标准体重，怕胖到一定程度，易患高血压、高血脂、二型糖尿病等；瘦人减肥，我就不明白了。问过几个减肥的患者，说是胖了不好看，或讲：什么地方都合适，就是到了穿裙子季节，腹部比其它地方略高出许多，在公众场合，人没到，凸出的腹部就越发显眼了。明白人一看就知道，脂肪在腹部堆积了，不清楚的人以为是偷着怀了二胎，思想着要一个男娃……
前些日子，一位朋友告诉我，他们单位有两个胖子，一位是处长，一位是干事，胖处长年方四十有二，胖干事年方二十有四。胖处长权高位重，握有实权，日日有人请，顿顿带酒肉，无疑营养过剩，导致发胖。胖干事日夜操劳，家境不济，妻在农村，家有老母，时常是有了饱一顿，末了直泛困，纯属生活无规律，浮肿加虚胖。两人都胖，原因不同，结果一样。胖处长去过医院，说太胖影响形象；胖干事也去过医院，说太胖怕坏了肝脏。医生说，肥胖是健康的大敌，但目前各大医院，还不具有对付大敌的条件，更无杀死大敌的手段，要想减肥得自己想办法。两个胖子，殊途同归，各自寻找着减肥的最佳方法。
三个月后，胖干事率先瘦了下来，减掉了50多斤，达到标准体重。胖处长随即召见了那位干事，问清了方法，记下了地址。又过三个月，胖处长也瘦了下来，减了50多斤，自然达到标准体重。
一日中午，机关干部聚到一起闲聊，就有人让处长和干事介绍减肥经验。处长说是干事先发现的减肥方法，他接着也去治疗，两个人大获成功，要介绍也应该干事介绍。那干事很难为情，经同志们再三催促，红着脸喃喃地讲：我们用的是做梦减肥法，每晚睡觉前服一片药，很快就进入梦境，梦里有山有水，风景无限怡人，漂亮的女子一天一个来陪我，惹得我夜夜梦遗，三个月瘦了50多斤。那处长越听越不是味，脸色渐渐变黑，一拍桌子吼道：
“这狗医生给我发错了药！”
说完一脸怒气地要了车，去找那减肥医生。双方一见面，处长就先发问医生：
“我们两个人都是花钱减肥对不对？”
“对！”
“为什么他吃了药，夜夜梦见美女；我吃了药，偏偏被鬼抓，在惊吓中减肥？”
“因为你花钱有人替你报销是公费；他减肥为了身体健康是私费。这叫公私分明，所以药也不同……
《将军打工》
总公司策划会议开了三天，最终得出一条结论：要想把本公司的产品推向世界，必须想方设法冲进欧美市场；要想让国人了解和知道本公司产品，就应立即占领BJ市场。会议决定先挺进BJ。我是公司副总，负责开发工作，进京计划自然落在我的肩上。由于公司刚起步不久，大量资金投到新产品研制上，在BJ开办分公司是不能租用高档写字楼和带星级宾馆，仅这一点就足够我琢磨了。一位朋友知道我要去BJ搞开发，便给我介绍了他的一位远亲，离休前在首都某部队任职，军衔少将，东北人，姓尤。我同这位将军通过几次电话，人挺好，也爽快。我将去BJ的意图告知他，请他在京物色一下分公司办公用房，一环内最好，一旦有消息，我即刻启程。
数日后，我去了BJ，在部队干休所，见到了尤将军，老头很热情，印象更实在，说起话铿锵有力，一派军人作风：
“搞市场经济，就是需要你们这些年轻的高级知识分子，我们不行！自幼军人出身，只会打仗，不懂经营。”
这时候，尤将军的老伴插话，对着我说：
“老尤刚退下来那会儿，思想不通，人也不适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去锻炼身体，时间久了，不是腰酸就是腿疼。自从接了你的电话，人都变了，他们这一级干部，出门配有专车，他硬是不坐，说是公私要分明，整天骑着车子给你们看地方，就像当年在武工队那会儿，搞实地侦察，说起来也怪，这么一折腾，身体比以前又好了起来。干脆！你们公司办起来了，让他去学着打工，免得呆在家里害人！”
将军的老伴还想说些什么，被尤将军打断了话：
“扯这些干啥！银（人）家刚进门，你就瞎摆呼，去——！去——！准备包饺子。”老伴忙去了，我这才把从SX捎去的墨瓶西凤酒和一个精制的果蓝递给尤将军。老头又开了腔：
“樊总呀！你买水果没经验，千万不能买果蓝装的，好看不实在，现在卖水果的小贩鬼得厉害！”说着，就动手撕去蒙在果蓝上的透明塑料薄膜，顺手从蓝底掏出一个带伤的水果，伸到我面前，让我看……
吃罢饭，尤将军把一张BJ市地图铺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些天，他一共选了10个点，并用手指着各个点的确切位置。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尤将军似乎找到了当年的感觉，就像是在军用地图前，讲述下一个战役的作战方案……
BJ分公司开业那天，总公司老总们全到了BJ，新闻发布会后，午宴招待业内人士，说好了由我和尤将军，负责招呼各位来宾。酒过三巡，不见了尤将军，问过工作人员，都没留意。忽然，发现尤将军在最边的一桌上，端着酒壶，自斟自饮。与此同时，老头也瞧见了我，放下酒杯，快速过来，说：
“我刚才闻到了酒味儿，像是‘茅台’，连喝三杯，没错，是真酒。”我怕老头误解，忙说：
“全都安排好了，您可以尽情喝了！”
老头痛快极了，转过身，快步回到原位上，又喝了起来。我知道，东北人就是爱喝两口。
分公司正式开业后不久，总公司又派来一位姓曹的年青博士，作我的副手，任公司副经理。国庆节后，总公司招我回总部，研究下一年经营计划。我心里总放不下那老头，决定留他在公司帮忙，便向曹副经理做了交待：老头月薪暂定600元，发公费饭卡一张，每月购汽车月票一个。离开BJ时，尤将军老伴的话，我如实兑现了。
一个多月后，曹副经理打来电话，提出想把尤将军辞掉，理由是：1、尤将军不懂业务，上班时没事，总爱给年青人讲他战争年代的‘舞马长枪’，影响别人上班。2、公司每月给员工发一个饭卡，尤将军早晚不在公司吃饭，月底饭卡用不完，就不能领新饭卡，每逢周末就用饭卡买一塑料兜蒸馍往回提。3、尤将军提出，他在部队上下班，都是小车接送，公司每月发给他一张月票，他没有挤车经验，挤不过那些年青人，上班迟到不能怪他。4、尤将军没事，总爱拍着曹副经理的肩膀说，他的孙子和曹副经理年令一样大，个头比曹副经理还猛。5、尤将军经常爱发唠骚，说他是个临时工，连个办公桌都没有……。
我又让曹副经理汇报一下尤将军的优点，那年轻的博士支吾了好一会才说：1、不迟到的情况下，每天早上能主动打扫卫生，有两次便池堵了，他亲自下手去掏，结果掏出两个白面馍馍，老头发了脾气，间断性地骂了三天，说是浪费粮食就是犯罪。2、有一次电路出了问题，公司无法营业，尤将军一个电话，从部队叫来几个电器工程师，修好后公司要付款，那些军人说是给老将军帮帮忙，不收费。3、另有一次，一位员工病了，尤将军自己掏钱搭‘的’，把那位员工送到医院，还从家里提来鸡汤……事后，公司将搭‘的’费给老头，老头燥了，说他们两口离休以后，国家发给他们离休费两千多元，他来公司不是为了挣钱，是想学习学习市场经济到底是咋个整法……
听完汇报，我批评了曹副经理：你头脑里有的是专业知识，他没有；他身上有的是革命传统，你没有。咱们公司目前还不是国内一流企业，但我敢断定，仅从打工这个角度来看，尤将军的档次最高。接着，我又谈了自己的看法：1、从现在起，每季度安排一次革命传统教育，时间三个课时，请尤将军主讲。2、下个月，不再给尤将军发饭卡，将饭卡换算成现金发给他，每顿午餐，如实收费，其他员工不变。3、取消乘车月票，给尤将军购一辆助力自行车，上下班避开高峰，早上可以晚来1小时，下午可以早走1小时。4、公司以后召开业务会议，也请尤将军参加，尽最大可能让他发挥余热……
半年后，我到了BJ，分公司变化很大，也使我感到吃惊，各项指标超出计划一倍多。曹副经理给我汇报了工作：通过尤将军的革命传统教育，公司上下特别团结。尤将军参加过几次业务会议后，私下购买了很多书籍，常常掂着书本，边问边了解咱们公司产品的性能和作用。他还把咱们的产品，介绍给东北很多大企业，使用后，都纷纷购买，利润直线上升。
我看着曹副经理那喜形于色的劲儿，故意把脸黑了下来，说：
“我和几个老总商量过了，立马辞退尤将军。”
曹副经理一听此话，急了，吼着说：
“请不要辞退尤将军，以前全是我的不对！”说完，将一份报告递给我。看清了，是一份聘任尤将军担任分公司对外联络部长的请求。我又问：
“那老头呢？”
曹副经理噙着泪说：“卫生间的灯泡坏了，老头嫌灯泡太费电，去卖节能灯管了。”
我沉思了片刻，在那份报告上批了一句话：同意曹副经理的请求报告，给尤将军每月加薪300元，个人所得税自缴，购置办公桌、椅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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