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影渐行渐远,几乎看不见时,玉箱才叫人扶她上车,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也上了马。众人一起回了城。走在街上,他们四个人显得十分显眼,因为只有他们四个人穿着南朝服饰,李承嗣和杨汨的衣服更是显得突兀,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来自宫廷,气度不凡,自然更是惹人注意。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沉默不语,杨汨四处看着,对李承嗣说道:“这金国都城如此荒凉。”
忽然迎面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子穿一件白袍,气宇轩昂,那女子白衣白裙,肤白似雪,眉目清秀,却都面色冷峻,与四人擦肩而过。
李承嗣和杨汨都吃了一惊,停住脚。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莫名其妙,她们从没有见过二人吃惊到这个地步,看着李承嗣和杨汨,问道:“你们认识?”
李承嗣指了指那两个人,说道:“他们……手里……”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也吃了一惊,那白衣女子手中拿着的正是承影剑,血红色的剑鞘,绝对没有错。
李承嗣拍拍杨汨的肩膀,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去会会他们,承影剑要拿回来。”杨汨点点头,带着二帝姬先回陈王府。
李承嗣快步去追二人,二人也加快了步子,李承嗣骂一句“混蛋”,脚下走得更快,那二人反倒停了下来。李承嗣拦在二人面前,暗暗运起内力,拱拱手问道:“二位大侠留步,请问两位,陈王府该怎么走?”那白袍男子答道:“我等初到此地,不知道。”
李承嗣又说道:“这位姑娘的宝剑好漂亮。”那白衣女子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李承嗣问道:“请问,这宝剑可有名字?”那男子说道:“我等还要赶路,恕不奉陪了。”说罢,二人便要走。李承嗣伸手拦住,说道:“这宝剑可是承影剑?”
那男子冷笑一声:“你当真不放我们走吗?”李承嗣向后退了一步,冷笑一声,说道:“请问,阁下是不是刚从陈王府过来?”那男子答道:“不错。如此说来,你就是李承嗣?”
李承嗣暗取几枚暗器在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知道这两个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
街上的行人见这三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都站在远处看热闹。
那白衣女子左手持剑,右手按住剑柄,向旁边走了几步,缓缓地拔出剑来,那承影剑通体玉制,有影无形,乍看之下,竟看不到剑刃,地上投下的影子告诉观战者,那承影剑是有剑刃的,剑气四射,那剑气没有一丝冰冷,反倒沁入心脾,暖暖的,围观的行人啧啧赞叹:“真是好剑。”
李承嗣和那女子四目相对,那女子眉头微蹙,似有一丝不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怨,李承嗣心神一荡,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李承嗣大感不妙,循声望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欺近,不待他反应过来,腹部已经中了一拳,那一拳力道甚是强劲,李承嗣腹痛如刀绞,手脚竟然动弹不得,摔倒在地上。李承嗣知道自己着了两个人的道,惊诧不已,抬起头来去看时,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他站起身来,四处搜寻,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影子?他惦记着杨汨和二帝姬,便脚步匆匆地回去了。
回到府中,李承嗣拉着杨汨进了内室。未待李承嗣说话,杨汨急切地说道:“怎么办?承影剑果然被偷走了!”李承嗣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莫着急,我知道,我知道。”杨汨又自责道:“都怪我,我如果带着承影剑出去的话,就不会被偷走了。”说着,竟哭了起来。看着杨汨啜泣的样子,李承嗣心中怜惜起来,便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说道:“你如果带着宝剑的话,恐怕你也会受伤呢。那两个人绝不是等闲之辈,我想,他们还会回来的,那时候,他们要夺取的,恐怕就是你和柔福帝姬了。”杨汨听了,心中一凛,哆嗦了一下。李承嗣轻声说道:“别怕,我会待在你们身边的。”杨汨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承嗣又问道:“你说这赵玉箱有什么古怪?”杨汨说道:“今天我初见她,便有些面熟,但是,回忆起来,与印象中的那个女子却有些差别,直到看到那个胭脂痣,我才想起来,我在咱们去金营找恽王妃时所看到的女子就是她。但是相貌上差了一些,今天的她漂亮了许多呢,我觉得,她手中应该有天妒红颜。”李承嗣笑道:“或许是换了装束,仔细打扮的缘故呢。”杨汨说道:“不会的,打扮的话,只能换掉外表,但是眉宇间那股气度是不会变化的。尤其是我与她四目相对时,那个感觉,嗯,一定是天妒红颜。”李承嗣想了想,说道:“此事先不要讲出去,我们先看看再说。尤其是对柴熹,绝对不要讲。我们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杨汨点点头。
此时的江南,依然是花红柳绿的样子。虽然宋金之间仍有战事,但是仍阻不住江南的花开花盛。
杭州西湖更是山水秀丽,林壑幽深,“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指的就是西湖,苏学士更是赞赏西湖淡妆浓抹总相宜。
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湖边的绿树,湖面上缓缓划过一叶小舟,船尾一个女子持着桨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那女子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在这湖光山色的映衬下,灿然生光。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师师。
李师师放下桨,坐下来,悠悠说道:“看来是一定要北上了。”她低头看着水里的鱼,又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山峦,那山上树木茂盛,一片郁郁葱葱。
一天,玉箱命人来陈王府宣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进宫。陈王很奇怪,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娘娘的?”柔福帝姬答道:“那天去给父兄送行时遇到的。”杨汨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们去?”那宫人答道:“娘娘只说召两位姑娘入宫,别人不得跟随。”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便跟着那宫人入宫了。
金国皇宫在金国也算是最雄伟壮丽的建筑了,但是与大宋的皇宫相比,显得粗陋许多。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随着那宫人来到了芳林苑中,金国皇帝完颜晟正与玉箱赏玩饮酒,见二人来到,玉箱说道:“陛下,这两位是臣妾的妹妹,现在陈王府中做客,一个是柔福帝姬,一个是宁福帝姬。妹妹,这是大金国皇帝,还不快快行礼?”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忙行礼致意。那完颜晟已经是个老人了,但是仍然双目有神,身材魁伟,他盯着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看了许久,说道:“柔福帝姬,宁福帝姬,这两个人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们是未嫁帝姬吗?”玉箱说道:“两个妹妹还都未嫁人呢。”完颜晟说道:“那就怪了,我挑选南朝女子入宫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他们二人?今日你们既然来了,那你们就留在皇宫吧。”玉箱吃了一惊,说道:“这两个妹妹现在陈王府中做客,陛下强留下二人,岂不是伤了陛下与陈王的和气?”玉箱本来打算邀请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来芳林苑玩一会儿,说说话的,不期完颜晟突然来了,撞上了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若是因此使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遭遇不测,她就太对不起两个妹妹了。完颜晟说道:“我是皇帝,他是陈王,他私自扣留两个南朝帝姬,我还没有问罪呢。”这时,有宫人来报说国相求见,完颜晟走了。
待完颜晟出门,玉箱着急地说道:“妹妹,这可怎么办?我本来是要邀你们赏玩说话的,谁知道皇帝突然来了,现在还连累了你们。”宁福帝姬想一想,说道:“那我和姐姐赶紧走吧。”柔福帝姬说道:“胡说。我们一走了之,那玉箱姐姐怎么办?这样吧,姐姐派个宫人去陈王府,告诉陈王和李公子说我们被皇帝扣留了。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玉箱忙命人前去报信。宁福帝姬又说道:“那我们就想个法子骗骗皇帝。”柔福帝姬说道:“还是由陈王来骗比较好,我们是被人半路劫走的帝姬,皇帝到底了解多少情况,我们可一点都不清楚,万一说漏了,我们可就惨了。万一骗不到,他们一定会来救咱们的。”宁福帝姬点点头:“原来如此。”她又猜测道:“我也能被人抱着在天上飞一飞吗?”
柔福帝姬又问道:“玉箱姐姐,你那里有没有铜镜?”玉箱笑道:“偌大一个皇宫,岂能没有铜镜?”柔福帝姬说道:“我说的这面铜镜,指的是一面汉朝古镜,上面篆刻着四个字:天妒红颜。”玉箱脸上陡然变色,马上又恢复平静,说道:“没有听说。”接着便不再说话。宁福帝姬见有些尴尬,便插话道:“玉箱姐姐,你猜,你肚子里是皇子还是公主?”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带着肮脏的南朝血统。卑贱的南朝女人是生不出勇猛的大金勇士的。”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循声望去,是一个较年长的女子,头戴凤冠,身后是一队随行的宫娥内侍仪仗,想必是地位极高的女子。玉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是很快便被笑容所掩饰,她忙站起来,领着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向来者行礼:“皇后娘娘。”皇后轻蔑地说道:“免了吧。这两个是什么人?”玉箱答道:“回皇后娘娘,这是我的两个妹妹,现在陈王府做客,今天来探望我的。”皇后说道:“原来如此。咱们大金国皇宫可不是接待不三不四的人的地方,虽说是有皇帝宠着,可也不能呼朋唤友什么人都带进来。我才是**的主人,这么做,置我于何地?”玉箱忙答道:“是。”皇后又说道:“好好看好皇上的骨肉。”说罢,扬长而去。等皇后走远,柔福帝姬说道:“这皇后实在是凶得很。”玉箱说道:“休要理会。妹妹,我带你们去我的寝宫坐坐。”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连声答应着跟她向外走去。
柴熹和李承嗣听说皇帝要留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在皇宫,都吃了一惊。柴熹说道:“这事万万不可。”李承嗣说道:“必须得想个法子,把她们两个救出来。”柴熹提议道:“这件事情,还需要陈王出面解决比较好。”李承嗣说道:“嗯。烦劳昭衍兄前去找陈王商议。”柴熹拱手说道:“若是天黑之前,两位帝姬不能回来,她们的安危,还请李少侠费心。”说罢,转身出门。
天刚有些黑,陈王便带着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回来了。李承嗣和柴熹才放下心来。李承嗣问道:“陈王殿下,你是怎么把她们两个带回来的?”陈王笑道:“骗来的。其实,皇上并不知道两个帝姬被人劫走的事情。我只说这两个帝姬是我在浣衣院里挑走的,并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未嫁帝姬,我把她们送给了我的一个好友,现在,我那好友带着她们两个在我这里做客呢,皇上自然不再留她们在皇宫,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简单,只是委屈了两位帝姬,背了不白之冤。”李承嗣问道:“如果皇帝去浣衣院查问可怎么办?”陈王答道:“他哪那么多精力?况且,我是陈王,这点事情,皇帝也不会计较的。”
是夜,李承嗣见柔福帝姬步月于中庭,上前问道:“你心中有何愁闷?”柔福帝姬淡淡地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李承嗣说道:“请讲。”柔福帝姬低声说道:“天妒红颜在赵玉箱那里。”李承嗣点点头,说道:“多谢。”柔福帝姬问道:“你是不是想去夺来?”李承嗣答道:“不急。”二人走到石凳边坐了下来,柔福帝姬问道:“怎么样?承影剑找回来没有?”李承嗣摇摇头。柔福帝姬笑道:“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接着二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李承嗣看着柔福帝姬,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忧愁。”柔福帝姬瞟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李承嗣并未理会她的态度,继续说道:“我记得,宫里曾经有一幅画像,画的是李煜吧?想想今天大宋皇室的遭遇,多么相似啊。”柔福帝姬心中一惊,怔怔地看着他。李承嗣没留意到柔福帝姬的反应,继续说道:“我还看到过一幅画,叫做《熙陵幸小周后图》,画的是太宗皇帝临幸小周后,你能想象得到,那时候,李煜的心里是什么感觉,你能不能体会……”柔福帝姬眉头微蹙,不知道他为何讲出这番话来。李承嗣看了她的神色,便再也讲不下去了,随口说道:“早点歇息吧。”转身离开了。
柔福帝姬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一热:“难道,那天晚上,那个人,真的是他吗?六年了,难道真的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