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嗣扶宁福帝姬上马,又飞身上马,带着杨汨和柔福帝姬离去了。四个人走出几十里,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柔福帝姬看着眼前已经憔悴了许多的宁福帝姬,沉默许久,终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妹妹,你瘦了。”宁福帝姬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姐姐,你也是。”柔福帝姬轻声问道:“你还好吗?”宁福帝姬垂首闭目答道:“我是未嫁的帝姬,倒没有什么麻烦,那些出嫁的帝姬,嫂嫂们,还有父皇的妃嫔,她们就惨了,每天都有人死去。还有男人们,每天都在被鞭笞……”柔福帝姬已经泪流满面,抱住宁福帝姬哭道:“不要再说了……”两人抱在一起,低声啜泣。李承嗣看两人哭得起劲,便和杨汨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柔福帝姬帮宁福帝姬换了一身衣服,梳妆完毕,果然是焕然一新,虽然在这里是找不到上好的布料的,但是,宁福帝姬相貌姣好,虽然换上的是普通衣服,却并不能掩饰她的漂亮。李承嗣和杨汨进来催促二人上路。
柔福帝姬向李承嗣问道:“昨天,你怎么那么有把握能救下串珠呢?万一那金国人伤了她怎么办?”李承嗣反问道:“你对我救下你的妹妹没有信心?”柔福帝姬答道:“那倒没有。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直接地去抢。”李承嗣说道:“我并不是直接抢,我是作势要取那金国人性命,他的本能会让他先保护自己的,那时候,他可没有时间去伤害你的妹妹。”
杨汨问李承嗣道:“你觉得,柴公子会追得上咱们吗?”李承嗣答道:“你不必担心他,他一定会的。他的心里比咱们更着急。宁福,你在金营时,有没有见到过一面铜镜?”宁福帝姬说道:“你说的是天妒红颜吧?我可没见过。”李承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哦,是不是柔福告诉你的?”宁福帝姬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承嗣说道:“我猜想,那东西一定还在北上的队伍里,咱们还应该去追金军,踩金营,找铜镜。”宁福帝姬问道:“你怎么那么确定?会不会是金兵在汴京劫掠的时候就已经丢了呢?或是丢在哪里被人捡走了呢?天下这么大,你可怎么找?!”李承嗣说道:“这个你倒不必为我们担心。我们自然有办法。我去牵马,咱们马上启程。”
四个人,四匹马,又启程北上。宁福帝姬问李承嗣道:“你从哪里弄来的两匹马?”李承嗣答道:“借来的。”柔福帝姬说道:“也就是偷的意思。”宁福帝姬恍然大悟,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杨汨问道:“哥,咱们不是要去滑州吗?”李承嗣答道:“我们不去滑州,救下了宁福帝姬,也算是对柔福有了交代,接下来,咱们只要去找天妒红颜就可以了。”杨汨诧异道:“那你为什么告诉柴公子咱们要去滑州?”李承嗣笑道:“那样的话,他就有可能会去滑州了,就不会打扰咱们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姐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杨汨答道:“不必担心。她自有办法,她可是李师师。”
数月之后,宋俘终于来到了上京,却已经所剩无几。接着,金国进行了献俘大礼,金太宗又命徽钦二帝披着血淋淋的羊皮去跪拜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陵寝,然后又封二人为昏德公和重昏侯,宋室女子中的一部分被金国贵族瓜分,其他的被送进了“浣衣院”,名为浣衣院,实则是军妓营。同时,四人也到达上京,下马过桥,入城,上京虽是金国都城,但却比不得大宋世界,人也稀少,房屋也简陋,此时已经是夏末秋初,天气已经在转凉,草木倒还茂盛。
四个人寻了一家客栈,李承嗣近门叫道:“店家,可有闲房儿我们安歇?”那店家在里面答道:“有!有!有!请客官上楼。”说不了,便有汉子过来牵马。店家引四人上楼,安排酒食,四人吃了饭去客房休息,杨汨沏了清茶端给众人。
宁福帝姬凑到李承嗣身边问到:“我听柔福姐姐说,你这里有一把红色的剑,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李承嗣看着宁福帝姬,觉得她甚是有趣,笑道:“你姐姐怎么什么都跟你讲?”宁福帝姬央求道:“给我瞧瞧吧。”李承嗣一指杨汨,说道:“在她那里呢。”宁福帝姬又去找杨汨,杨汨把承影剑拿出来给她瞧。
宁福帝姬接过承影剑,细细地瞧,那剑柄和剑鞘竟然是血红色,玉制,她拔剑出鞘,诧异道:“怎么没有剑刃?”仔细一瞧,原来那剑并非没有剑刃,而是剑刃几乎透明,有影无形,在光下仅有一丝淡淡的影子。宁福帝姬问道:“这宝剑叫什么名字?”杨汨答道:“承影剑。”宁福帝姬收剑入鞘还给杨汨,叹道:“可惜,这么漂亮的一柄剑,还是要用来杀人的。”杨汨接过承影剑,笑道:“这把剑可并不适合杀人。”
宁福帝姬又凑到李承嗣身边问道:“听柔福姐姐说,你和杨姐姐都会武功,那,你们谁厉害些?”李承嗣愣了一下,答道:“这个却难说了。不过,我们交过一次手,那次我输了,被她在脑袋上打了一个包。”杨汨笑道:“若说打架,我跟他算是铜盆碰上铁扫帚,玉磬对金钟,半斤八两。”宁福帝姬问道:“那你怎么赢得他?”杨汨答道:“那时他七岁,我三岁,那时的打架怎么算数。”宁福帝姬看着李承嗣,扮个鬼脸,便不再理他了。
夜深了,柔福帝姬和宁福帝姬已经安歇。忽然有人敲门,杨汨向李承嗣望去,他们刚来上京,在这里并没有认识的人,谁会这么晚来敲门呢?
李承嗣过去开门,杨汨取承影剑在手,以防不测。进来的居然是柴熹。李承嗣忙掩上门。柴熹进门拱拱手向二人问好。二人还礼。柴熹说道:“今晚,我想带二位去见一个人。”李承嗣问道:“何人?”柴熹答道:“陈王完颜宗隽。见了他,对我们必有好处。”杨汨担忧道:“那,柔福和宁福……”柴熹说道:“两位放心,她们在这里很安全的。”李承嗣点点头,说道:“请带路!”
三人出了门,上了一辆马车,柴熹对车夫说道:“去陈王府。”柴熹回过头来对李承嗣说道:“这位陈王完颜宗隽,李少侠应当见过的,在汴京时,二位还交过手的。李少侠应当还有印象吧?”李承嗣笑道:“哦,记起来了,原来是那个人啊!”柴熹继续说道:“陈王对李少侠的功夫可是念念不忘,一直想当面讨教的。”杨汨问道:“柴公子,你现在是他的人了?”柴熹微微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并不是谁的人。我只是为了我的事情而不得不去与陈王结交,他是金国人,我是汉人。而陈王与我合作,也不过是为了要我帮他做事情罢了。对了,杨姑娘,出门访客,你也要带着兵刃吗?”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说道:“爷,陈王府到了。”三人下了车,走到门前,门人忙行礼,恭敬地说道:“柴老爷来了,陈王恭候老爷多时了,里面请。这两位是?”柴熹说道:“这是陈王的贵客。”
门人在前面领着三人,来至大厅,里面坐着一个金国男子,身形魁梧,正是陈王宗隽,见三人来了,忙起身迎接:“哦!柴先生!这两位一定是李公子,杨姑娘!”三人忙还礼。其实,陈王和柴熹要比李承嗣和杨汨年长,都已是三四十岁的人了,而李承嗣和杨汨只有十几岁而已。陈王见杨汨带着剑,笑道:“杨姑娘出门做客还要带着家伙吗?”杨汨答道:“听说陈王殿下是大金国第一勇士,我特来请教的。”陈王笑道:“说起勇士,我记得在汴京时,有一人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我的宝刀,差一点取走了我的性命,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后怕……”柴熹插话道:“陈王殿下,从今天起,殿下不必再担心了,因为这两位从今往后就是殿下的朋友了,他们早就听说陈王殿下号称金国的孟尝君呢。”陈王大笑,说道:“柴先生,我们能得到这两位公子的相助,真是幸甚幸甚!两位侠士,柴先生,咱们不如痛饮几杯。”陈王引三人入后堂欢饮叙谈。
喝了一会儿酒,陈王引三人来到后园,那里有一个湖,湖上有一个小亭,四人坐下来。陈王说道:“李公子和杨姑娘都是高手。李公子的功夫,小王是领教过的,不知杨姑娘的手段如何?”柴熹说道:“我听说杨姑娘的轻功了得。”李承嗣说道:“妹妹,那你就从这湖上走过去吧。”杨汨却说道:“还是你耍吧。”李承嗣更不答话,纵身一跃,跳下湖去,却并没有沉下去,而是稳稳地站在湖面上,湖里生着荷叶荷花,他所站的地方生得较少,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确是站在水面上,踏着水在湖里走了几圈,又跳上来,落在亭子里。陈王和柴熹齐声叫好。
少时,婢女端来清茶,陈王忙给众人倒茶,李承嗣左手端起茶杯,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将茶杯放在上面,杨汨飘然而起,伸出右脚,轻轻踩在那茶杯上,这一幕竟将陈王和柴熹看呆了,忘记了叫好。李承嗣笑说道:“除去这茶杯的重量,剩下的够四两了。不知是我估错了,还是你重了。”杨汨跳下来,佯装嗔怒,“哼”了一声。
陈王心里想道:“这么好的轻功,当真少有。我需将他们收入麾下才好。”四人继续赏月欢饮叙谈,不提。
宁福帝姬在客栈中睡了一觉,醒来却不见了李承嗣和杨汨,忙推醒柔福帝姬,说道:“姐姐,你看,他们怎么不见了?”柔福帝姬迷迷糊糊答道:“休要理会他们,他们定然是做什么去了。”宁福帝姬又问道:“这一路上,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呢。”柔福帝姬问道:“什么事情?”宁福帝姬答道:“他们两个人在金营之中,众人眼前,劫走了你和我,还打伤了许多金兵,你说,这一路上,我们怎么从没有遇见过阻碍呢?连个通缉的告示都没有,竟然如此顺利地来到了上京呢。”柔福帝姬还困得很,不想同她讨论下去,随口答道:“金兵灭宋,为的是劫掠财宝,跑了两个帝姬,又有什么关系?”
宁福帝姬则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姐姐,我们是他们的俘虏,是战利品。他们怎么会置之不理?”柔福帝姬听她说的也有道理,便坐起来托着腮,想了一会儿,说道:“对啊。他们应该画影图形,遍地捉拿才是,即使他们不动手,他们也应该叫张邦昌来做才是。听说,金兵撤走之前,还叫张邦昌又在民间搜罗了三千多大宋宗室送进了金营。唉,这些事情休要理会,先睡觉吧。今朝有酒今朝醉,休管门前是与非。你管他通缉不通缉呢。明日再说。”宁福帝姬叹口气,说道:“兴,则宗室风光无限,亡,则宗室被踩入三十三层地狱之下,连活命都不容易。既如此,还不如做个普通百姓。”柔福帝姬说道:“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个疑问,就是李师师……”
两人正说着,门被推开了,原来是李承嗣和杨汨回来了。杨汨看二人坐在床上,说道:“哦,你们醒了。我们刚才去拜访了一位贵人。顺便带来了几个消息,对你们来说,有好的,也有坏的。”柔福帝姬问道:“什么消息?”杨汨答道:“第一个消息,张邦昌把帝位还给了康王赵构,赵构做了皇帝;第二个,你们的父亲和大哥要离开上京,前往五国城,只是还不知道何时动身。”宁福帝姬听到这两个消息,有点吃惊,急切地问道:“那可如何是好?能不能想法子救他们出来?”李承嗣答道:“这个却有些难。现在负责看管他们的是金国皇子完颜宗弼,此人颇有智谋,上京可不是汴京,周围可都是金国人,刚才我们顺路去刺探了一下,要想救人真是难上加难。再者,他们二人不比其它宋俘,若是劫走了,金国必定全力捉拿,凭我们二人之力护送你们四人逃出金国地面,嘿嘿,难于登天。”
柔福帝姬听了李承嗣的话,心里颇有些失落,便急切地问道:“我们想在他们启程之前见他们一面,可以吗?”李承嗣答道:“应该没有问题的。完颜宗隽邀我们二人明日去他家赴宴,听说还邀请了你们的父亲和大哥顺便给他们饯行,你们可以跟我俩一起过去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