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氏亲眼见花愆被拿进衙门,再不敢耽搁,带着冰杰就去拜访衙门赵师爷。花愆这事可大可小,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一二。
仇妹在家里等到天黑还没见自家娘子回家,冰剑和花琦都醒了,只有花玥还没有醒。她就吩咐惠儿先做了晚饭,打发冰剑和惠儿吃饱了,又给花琦喂了奶。怕两个小的顽皮吵了花玥,留下惠儿守着花玥,她就把两个小的都带到了自己房中,专等娘子回家。
惠儿在花玥床前点了一盏小灯,然后又把桌上茶壶加满水,在纱笼里放了些点心,准备妥当,只是预备哥儿半夜醒来,口渴肚饿,先充饥用的。
又等了一会,娘子还没回来,惠儿到底年轻,忙了一天,早上又起得早,这时已经困得不行了,就爬到了旁边冰剑的小床上,头刚一沾枕,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花玥闭着的眼睑下面一双眼珠开始转动起来,转了几圈后,那双灵动如天上星子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花玥刚刚醒来,仍有一些迷糊。桌上油灯的火苗一窜一窜,映得屋顶家具的黑影也在一跳一跳,倒像有个怪物在跳舞一样。他却没放在心上,只是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怎么回到床上来。他还记得自己要看变戏法,爬进了那人的袋子,可后面的事却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皱着眉鼓着腮想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肚子却开始造反,“咕咕”像怀里揣着一只小鸽子。花玥一拍脑袋,不想了。先找点吃的才好。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就看到桌上放着的点心和茶水,睡意这下彻底消了。他光脚跳下地,根本不顾冰凉的石地,就冲到桌边,拿起点心就吃。
吃了几口点心,他随便往冰剑床上一望。咿?怎么是惠儿姐姐?
上前用力推醒惠儿:“惠儿姐姐,惠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冰剑呢?”
惠儿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人用力推醒,在脑子短路了片刻之后,忽然醒了过来,一把握住花玥的双肩,惊喜道:“哥儿,你醒了?太好了!你可醒了!我马上去告诉娘子,让她放心。”说着风一样的冲了出去,去上房报信了。
花玥怔怔地看着惠儿像得了宝一样的跑出去,口中叫道:“娘子,娘子,哥儿醒了,哥儿醒了。”他听不懂,傻傻的正想不明白,门再次被人猛地推开,芮氏就站在门口,那目光笑中带泪,就像见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花玥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是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做了什么不妥的事,让母亲担心了,因此也格外乖巧,甜甜地叫了一声:“娘亲——”就扑上去抱住母亲,亲昵得不得了。
听到爱子出声叫自己,芮氏提了半日的心也落了下来,这边担心略减,那边怒气陡升,一把捉了儿子,手掌就重重拍了下来:“叫你淘气,叫你淘气,若不是你,你爹爹怎会惹上这样的麻烦。”打了两下,又着实心痛儿子,更担心拘在牢里的丈夫,这眼泪就不知不觉流成了河。
花玥本来不停叫痛,但一抬头看见娘亲哭得如此伤心,一下竟把这小魔王吓住了,拉了母亲的手:“娘,你为什么哭?玥儿若是闯了祸,你打就是了。可别再哭了。”
儿子这般懂事的话不但没有止住芮氏的泪水,反而让她哭得更凶。花玥真的手足无措起来,他从来不知道,女人哭起来有这么多眼泪,在他眼里,母亲一向是冷静智慧的女人,总是淡淡的微笑,就算面对他那个人见人怕的黑脸爹爹也笑得灿烂。哪知道她哭起来比东街那个最能哭的大婶不差多少。唯一不同的就是,娘亲哭泣的样子,比那位大婶漂亮百倍。
想到爹爹,花玥问道:“爹爹呢?”其实这话他是用了很大力才问出口,一般来说,他刚闯完祸之后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爹。现在是被娘亲的眼泪逼得没法了。他竟然觉得,只要娘亲能不哭,他情愿挨父亲的巴掌。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不仅芮氏,连惠儿都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道:“爷被官府抓去了。”
“什么?”花玥这回是真的蒙了。怎么一觉醒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拚命抱着母亲的腿乱摇:“娘亲,爹爹怎么了?”
芮氏哭了一场,心里的郁闷消了些,见儿子这般样子又开始后悔,不该在孩子面前如此失态,不想让他太过自责,就尽量轻巧的岔过去:“没什么事。娘会安排的。你不用担心。早些睡吧。这两天爹爹不在家,你可不能偷懒,明早还要起来练武读书的,我可是要查的,若是偷懒,让你尝尝竹笋炒肉的滋味。”
说完这些,芮氏就去了。惠儿留下打发花玥吃了点东西,又用牙粉擦了牙,洗了个脸,就让他睡下了。
见惠儿端了水盆要出门去倒,花玥却跳起来拉住她:“惠儿姐姐,爹爹去哪里了?你快告诉我。”
惠儿一怔,还想推托,花玥却像扭股糖一样粘了过来:“好姐姐,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又闯祸了?你快跟我说。”
惠儿哪里缠得过他,几句话下来,就该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只是有些事她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自然无法说得明白,但大致的情景,花玥已经全部明白了。没有想到一时任性竟然弄出这样的事了。心里又悔又愧,又有些惶恐担心,躺在床上翻了半夜烧饼难以入睡。
翌日一早,芮氏就让冰杰去通知那些学生,这几天不要来上课了,然后略略收拾了一下,吃过早饭,就又带着冰杰出门去了。
仇妹和惠儿留在家里照管这三个孩子,一向不得安宁的花玥一改平日的跳脱,安静得吃过饭后,就自已回房去读书练字了,写完自己的作业后,又教冰剑,完全不用仇妹操心。
若是平时,见花玥这么反常,仇妹难免会担心地问东问西,只怕他病了或心情不好。可是现在她自己已经心乱如麻,也就顾不得其它了,花玥能这么懂事她正好省心不少,只把花琦带好,就专心等着芮氏的消息。
芮氏到了晚上才回来,脸色阴阴的有些不好,冰杰也垂着脸,吓得仇妹和惠儿都不敢多问。花玥也懂事的并不问父亲的事情。一顿晚饭就在沉闷中吃完了,好在还有冰剑和花琦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吵吵闹闹,不然屋子里就静得只剩咀嚼饭菜的声音了。
芮氏吃得不多,早早推了饭碗找个托辞就回屋去歪着了。
等她走了,仇妹又打发走了惠儿,才敢低声问自家男人。冰杰这才低声将事情与妻子说了。原来芮氏这几日奔走并不顺利,原想这事清楚明白。花愆虽然打死人命,但那人是个拐子,按律抓住也是重罪,何况当时,他还想摔死小冰剑,此事上百只眼睛看着,只能算是一时失手,又是为民除害。本来想略略打点一下,挨几下板子或是关上几天也就出来了,谁知,这回无论去哪里,人家都给他们钉子碰,半句不提花愆是为民除害失手伤人,反而说那人死无对证,是花愆打死了良民。这罪若是定了,就是死罪,芮氏又怎能不急?
说到这里冰杰用力拍了下腿:“这也就是娘子,若是别的女人,那当场就瘫在那里了。哪还有这般镇定。”
仇妹急得嘴唇都白了:“那可怎么办?难道真要治爷死罪?”
“他敢!”冰杰怒吼一声,用力一拍腿,惊吓了仇妹怀中的花琦,“哇”一声哭了出来。仇妹连忙哄她,两人一时倒不说话了。
花琦吃了奶,又安静了下来,仇妹依然没忘了刚才的事,忍不住又问:“那怎么办?”
“娘子说,若是能抓住那两个逃走的同伙,问了口供得了人证,就能证明爷并不是打死良民,这事就好办了。只是那两人早就逃了,却到哪里去找?”两人因此又叹息了一回。因为花玥在小桌上吃饭,两人也不敢放大声音,怕他听见。
一旁的花玥吃完饭,抹一抹嘴站起来:“冰叔叔,仇姨,我回屋读书了,还有两篇文章未写呢。”说着就走了。
花玥回了自己房间,却没有去拿桌上的书本,反而钻到床下翻出一个铁皮箱子来。三,两下拍去上面的灰尘,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小心的藏在身上,然后跑到前院去。因为学堂不上课了,前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悄悄将大门打开一条缝,“哧溜”像一尾溜滑无比的小鱼一样,就溜出了门去。
顺着青石板地慢慢往臭水汀的方向走去,两旁的房屋越来越低矮破旧,又走了一道,面前就多出一条黑黑的臭水河来,花玥沿着河边那条垃圾道往东走,眼前刚出现几间破木板堆起来的房子,他还没有走近,忽然扑上来的一个人,一把抱住:“捉住了!好小子,这下你可跑不了了。”回身大叫:“弟兄们快出来,捉住一条大鱼,莫让他跑了。”
只一声招呼,立即围上十几个小子,个个都精瘦有力,捉手抬脚,就将花玥架了起来:“好大一条鱼,快快烤来吃了。”一边叫一边笑着将花玥抬进了屋子。
花玥也不挣扎,进了屋子,那帮孩子才将他放下地来。一个黑黝黝的七八岁孩子上前,一把抱了他:“你这家伙,这么久才想起来这里。大家都想念你呢。”
花玥道:“你们也知道我家里事多,不是不来找你们玩。不过今天,我真的有一件大事求你们帮忙,你们一定要帮我才行。”
那孩子笑了:“这有何难,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柱子第一个不打怵。你就说什么事吧?”
花玥正色道:“我要找两个拐子。他们本来是三个人,常在青湖一路下手。其中有个人会变戏法,另两个使刀,都有一些功夫在身。这样的人,你们能找到吗?”
柱子和一群孩子皱了眉,想了半天:“我也不清楚这事。恐怕是外来的拐子,不是本镇的坐地户。不过我们马上去帮你找。那些拐子拐了孩子,常在我们这种地方藏身,大家回家去问问爹娘兄弟姐妹,还有朋友之类,总能有些消息。”
花玥连声道了谢,一群孩子得了任务风一样的散了,只剩下花玥和柱子又说了几句话,花玥担心母亲着急,与柱子约好一有消息就到他家后门外学蝈蝈叫声,他自然会出来见面之后,便又悄悄回了家,家里人竟一无所查。回屋关上门,这才拿出书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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