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华山三杰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座无名山,风突然遒劲起来,似乎预示着即将有一场,比劲风还要疯狂还要凄惨的的事情,要在这座山上发生!
灶房的烟囱里又袅袅飘出了炊烟,在夜色里像一股妖娆的雾气,向天空中散去。
中间的茅屋点起了油灯,房门敞开着。油灯散发着昏暗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着,如此诡秘。
中年人和妇人在油灯下吃着饭,中年人夹了一口菜到妇人的碗中,道:“今天的醋溜白菜烧的很好吃,多吃点。”
妇人道:“你才要多吃点,一会可还要你多卖力气!”
中年人笑着道:“那是自然,而且现在我忽然觉得吃这么一口白菜能顶上我苦修十年!”
妇人莞尔道:“贫嘴!”
两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似的,照常吃着饭,开着玩笑。
中年人继续道:“我不贫嘴当初你能跟我吗,那时候可是有不少人追求你,那些人倒是有不少正正经经,衣冠楚楚,可是你还不是正眼也不瞧他们,还不是嫁给了我。”
妇人瞋道:“我那时候是年幼无知,被你的假话和老实的外表遮住了双眼,要不是谁会嫁给你这个门中武功最差劲的人。”
中年人几乎是嬉皮笑脸的道:“我虽然武功最差劲,但为人和能力可丝毫不差劲,要不是师傅也不会那么看重我,让我出门做这么大的事情。”
已到中年的两个人却是像两个刚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般,打情骂俏起来。妇人道:“不差劲什么呀,好不容易让你出一回门,做一回事。你事情倒是做了,人可却没有回去。这一不回去,杳无音信,可是也有了十二三年了。”
中年人的目光变得遥远,似乎看到了往事在眼前一一浮现。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师傅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不肖徒弟。”
妇人也安慰中年人更像是安慰自己,道:“一定还记得!你虽然天赋不如别人,却是师傅从小养育长大的,师傅早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了,天下又有哪个父母能够忘记自己的孩子呢。”
中年人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实在已经没脸回去见他老人家。”
妇人看着中年人曾经俊俏的面庞,如今却已经被农活和烈日烤灼成黧黑,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张狂,也早已不在,换成现在的沉稳刚毅。在昏暗的油灯旁的,妇人的双眸似乎更亮,更温柔,温柔的看着中年人。中年人和妇人对视着,眼神中的关爱和怜惜自然流露出来。两人都明白彼此的心,也都明白彼此的爱,更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彼此那颗剧烈跳动心,心里烙印着彼此的身影,深深的烙印。
忽然,一阵更强劲的风吹进屋子,油灯被风吹的左右摇晃,眼看要熄灭的样子。中年人连忙用手护住油灯,油灯的火焰渐渐稳固下来。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桀桀的怪笑,然后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嘿嘿,没想到当年江湖中有名的俊男倩女竟然躲到这穷乡僻壤,甘心做起了平凡的农夫农妇!”
中年人和妇人对视,听着这怪笑声,眼中都有了如释重负般的感觉。中年人道:“我也没想到华氏兄弟竟然也学会藏头露尾,我本以为华氏兄弟虽然行为古怪,兼且作恶多端,但总还是光明磊落的汉子。”
只听屋外苍老的声音又道:“老夫当初在光明磊落上吃了亏,难道会那么不长记性!”
中年人道:“不知两位可用饭否?不如进来一起进食。”
屋外悄无声息,忽然一个缓和的声音道:“哈哈,剑君子相邀,吾等岂敢相拂。”
语声中止,门口立刻出现了两个老人,昏暗的火光中,看出其中一个白发白须,面露威严,苍老的眼神浑浊中隐现精光。另一人年纪比前者较轻,身材臃肿,脸上挂着笑呵呵的笑容,如同一个面目慈爱的长辈,看着后辈一天天长大,欣慰的笑容。然而此人的笑容似是凝固般印在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两人竟然走进屋子,竟然就坐在中年人夫妇对面。那个白发老人道:“方涯,十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听着老人如同多年好友的问候,方涯立刻微笑着道:“我们夫妇既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一向也很善待自己,当然过的好的不得了。”
笑呵呵的老人接口道:“可知我兄弟十几年如何过来的吗?”
妇人婉然笑道:“我们夫妇既然做了一对平凡的夫妇,那山外事便与我们无关,你们如何过来又干我们事呢?”
笑呵呵的老人似乎笑的更欢快了,但这欢快之中的狰狞之色也是显露无遗。笑呵呵的老人道:“这十几年来我兄弟为了寻你夫妇那可真是风餐露宿,衣不解体。这么多年都没睡过一次好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方涯道:“老年人总是嫌剩下的时日不多,自然睡的少了。”
笑呵呵的老人又道:“你倒是真能懂得我们老人的心,但你知道我每次一闭眼就看到什么吗?”
这两个两人看来是这笑呵呵老人善于交谈,白发老人在一旁默然不语。一双浑浊的眼睛现在犹如鹰目般锐利,死死的钉在方涯夫妇身上。
方涯道:“那想必是在担心死后没有个栖身之所,没有个下棺材的坟墓!”
笑呵呵的老人道:“呵呵,我们兄弟死后能不能进棺材,有没有墓地,这倒不需要你关心。十几年来,每一次睡觉前,一闭眼我就能看到二哥死之前那圆睁着的眼神,那眼睛里都是冰冷的让我浑身颤抖。每一次睡觉起来是怎么起来的?每次都是被这双冰冷的眼神惊醒,每次!”老人的声音不可抑止的高亢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愤恨。
方涯道:“华老二英年早逝,真是让人惋惜!”
笑呵呵的老人道:“但那一剑刺穿我二哥心口的人,却还活的好好的。”
方涯道:“人不外两种情况,要么活着,要么死了。我既然没有死,那肯定要好好活着。”
白发老人突然道:“活着更好,能让我们兄弟有个念想,让我们不至于在晚年无事可做!”
笑呵呵的老人也道:“我们倒真该好好谢谢两位!”笑呵呵老人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和缓,已经凌厉嘶哑起来。
方涯道:“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笑呵呵的老人忽然自怀中掏出一把红枣,慢慢放在方涯夫妇面前,道:“既然还未吃晚饭,那再给你们加道菜。”
妇人不禁笑道:“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你们那么爱吃红枣,而且它既已经干瘪,水分流失,嚼起来更不会有什么滋味,吃它做什么。”
方涯接口道:“据说红枣有补气养血之功效,难道你们上了年纪,气血亏空,要补补。”
白发老人冷冷道:“那只因为你们还年轻,不懂越是苦涩没有滋味的东西嚼的时间久了才会越有滋味,越回味无穷。”
白发老人和笑呵呵的老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拾起一颗红枣,塞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方涯道:“就因为我们年轻,所以我们才到这里来享受生活。你们既然懂得这道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呢。”
笑呵呵的老人嘎声道:“只因为我们还不想死!”
方涯道:“我们安居此地,我们并不想杀人。”
白发老人冷声道:“十多年过去,当初那件事我们也有几分不对,我们都已经很老了。那东西我们可以不要,甚至二弟的死我们也可以不追究!”
方涯奇道:“那你们为何来此?”
笑呵呵的老人道:“只因我们虽想不追究,但还是有人不愿放过我们。我们和你们!”
妇人的脸色,在灯光的印照下,瞬间变的毫无血色。妇人颤声道:“他们已经找到我们?”
笑呵呵的老人道:“这世上,他们办不到的事情本就不多。”
方涯道:“你们想怎样?”
笑呵呵的老人道:“虽然他们已经找到此地,但是他们也像我们是死守规矩的人,他们只会来一个人。并且还要择日而来,按他们以往的规矩看,后天就正是他们可能来的日子。对于他们,如果我们联手,那么还有一点生机,若分散开,那只有等待被杀死!”
方涯垂头沉思,良久才缓缓道:“但你们总该拿出证据来,以使我们相信你们所说的是真的。”
白发老人突然袒露出自己的胸膛,大喝道:“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
方涯夫妇看向白发老人胸膛,只见白发老人胸膛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漆黑的掌印,掌印四周的皮肤尽皆干枯。妇人失声道:“碎空掌!”
方涯动容道:“你们已经和他们会过面?”
白发老人道:“若不是会过面,又岂会被他们用我们的武功伤了我。”白发老人缓缓合上衣服,又叹道:“幸好,我们两个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做了些保命的准备,要不是,嘿嘿,我们这可就要去见老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