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化敌为友
方涯夫妇此时已经完全相信华氏兄弟的来意，只因没有谁会了取信于人打伤自己，而且是十多年都难以痊愈的内伤，这一点方涯夫妇都看得出来。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知道，当年他们和华氏兄弟无意中得罪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用敌人的武功杀死敌人。
方涯沉吟良久，道：“两位此来想必心中已有计量，不知能否见告？”
笑呵呵的老人突然从伸出手来，手中有个奇怪的物体。方涯奇道：“这是？”
笑呵呵的老人道：“穿云弩！”
方涯动容道：“百发百中，千步穿杨，穿云弩？”百步穿杨的弩已经是极品，而这穿云弩却能千步穿杨，力道何止百石！
笑呵呵的老人道：“不错，正是。”
方涯道：“有了此物，就是没有我们夫妻相助，你们也是可以应付他们的一般高手了，为何还来找我们？”
笑呵呵的老人道：“如果有用，那我大哥就不会受伤了。不过，也幸好有此物，我们才逃过一劫。”
方涯道：“连穿云弩都奈何不了他们，那我们岂不是……”
笑呵呵的老人道：“那也未必，我们两人尚且能够逃脱。如若我们四人每人一把穿云弩，那胜负就还是个未知数了。”
方涯眉头皱了皱，道：“四把穿云弩，但他们若穿着防身的链子甲，我们不一样难以奈何他们吗？”
笑呵呵的老人道：“正是，所以这穿云弩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动用的。”笑呵呵的老人指着自己的脑袋，又轻声道：“发则必中此处，而每人也只有一次机会！”
夜色渐深，狂风似乎已经止歇，秋寒却也很重。头顶苍穹中星罗棋布，月牙皎洁，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方涯夫妇在中间茅屋的里间睡下了，华氏兄弟却也没有离开，就在方桌前坐着，白发老人趴在桌上，看来是睡着了，另一个笑呵呵的老人抚摸着手中的穿云弩，望着火苗摇晃的油灯发怔。过了很久，白发老人突然醒过来，他竟像是没有睡般的精神矍铄。白发老人道：“给我吧，你睡会。”笑呵呵的老人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忽然从脸上隐去，隐去笑容的老人面庞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疲倦和苍老之色，也许整天保持的笑容很累，也许生活中人人也是如此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也许只有在自己的至亲面前人们才会显露真实的自己。
东方泛起鱼肚白，公鸡也打响了第一声鸣叫。晨光透过门缝照进茅屋，屋中渐渐明亮起来。
“吱呀”，茅屋的门被推开，白发老人踱步走出门外，身后跟着笑呵呵的老人，此时，这个老人的脸上又戴起了面具，笑呵呵的如同一个弥勒佛。
两个老人走到一棵槐树下，盘膝坐了片刻，又站起身，都从怀中掏出几颗红枣，甩进嘴中，看他们细细咀嚼的样子，仿佛在吃着最美味的山珍海味。
白发老人忽然道：“开始吧。”
笑呵呵的老人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运掌如刀，闪电般劈向白发老人脖颈，白发老人闪身避过，上步运掌斜切笑呵呵的老人右臂腋下。这两个兄弟，竟然动起手里，不过看两人神情，倒像是每日早晨都如此一般。
这时中间茅屋又有一人走出来，正是农夫着装的方涯。方涯走进厨房，片刻后端了一个木盆出来。木盆中盛着清水，方涯将木盆放在地上，很快的洗完脸。方涯笑道：“两位，清晨大好时光，一起来就动武岂不是浪费生命。”
两个老人停了下来，白发老人道：“就是不想浪费生命，更不想失去生命，所以一大早更要练武，反倒你们，难道十多年来武功早撂下了？”
方涯叹了口气道：“唉，不撂下不行，人总要吃饭的。地里农活多起来的时候，内子也要一块去帮忙的。”方涯将木盆放回灶房，走出来到中间茅屋门口挈了出头，就要向远处走去。笑呵呵的老人道：“你就这样去？”
方涯道：“那该怎么去？”
笑呵呵的老人道：“你放心我们？不怕我们趁你不在杀了她？”
方涯道：“华老三，你们要是想动手岂不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何况我们现在是盟友，对盟友的不信任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古来因为不信任，被离间者比比皆是，像那曹操杀张允蔡瑁，以至赤壁之败，前车之鉴，我又何必再做那第二个曹操。”
笑呵呵的老人华老三默然无语，驻足片刻后叹道：“想不到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老来倒是让你一个小伙子教训了一顿！哈哈，是啊是啊，这早起大好的时光实在不能浪费，不知道剑君子家中还有另一把锄头没有？”华老三开怀大笑，这笑容似乎已经不是那伪装出来的面具，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欢笑。
方涯笑道：“那当然是有的。”
华老三道：“老夫幼时干过两天农活，若方兄弟不嫌弃我一把老骨头，干活慢，让我随着一块下地如何？”
方涯道：“岂敢岂敢，求之不得呀。”
妇人这时也从屋中出来，道：“两位早啊。”
白发老人华老大和华老三皆道：“方夫人早。”
妇人惊奇的看着两个老人，她想不到一夜之间两人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妇人看向方涯，方涯含笑点了点头。妇人会意，笑道：“两位客气了，这里哪有什么夫人，只有个粗鄙的农妇罢了。”
华老三道：“老夫正要与方兄弟一起下地，干干农活。至于这早饭的事情，就有劳夫人了。”
妇人道：“你们下地干活辛苦，我做点饭菜，应该的。”
灶房烟囱里飘出了炊烟，从里面传出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一个时辰后，方涯和华老三从远处走回来，两人的衣服上有了干活时留下的泥土，两人都是满头大汗，但神情中都是那么畅快舒坦。华老大从他们走后就在一棵槐树下扫了片干净的地方，盘膝而坐，直到听到他们的谈话声这才睁开眼来。
方涯两人走的近了，只听方涯道：“唉，今年的收成不是很好，马上要秋播了，我准备种些小麦，等到来年开春采收，那样明后年一年多的时间就不愁吃了。”
华老三道：“不知道老夫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如果能，到时一定来讨上一口馍吃。”
方涯笑道：“三兄为何不在此定居，你我做个邻居呢？”
两人已经走到槐树前，华老大依然盘膝坐着。华老大抬头看着两人，口中却道：“我看着这柴房旁边还有块空地，正好适合再搭建间茅屋。”
方涯笑道：“正是，我也早就想再盖间，只是农忙起来，没有空闲。现在有大兄和三兄帮忙，想必不用几天就能完成的。”
华氏兄弟虽然一直来都是华老三话多，但是做决定的往往还是华老大，华老三听的华老大如此说，当即也是小道：“趁热打铁，我这就割些茅草来，等晒干就动工！”
这时，妇人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搭建茅屋也不急在一时，停两天也不会让两位没了地方住。但是不吃饭，却真的是没有力气干活了。”
方涯笑道：“不错，三兄，待用过早饭之后再去不迟。内子别的手艺难说出口，但这烧饭做菜却当真不错。”
饭菜很快被端上方桌，三道菜，一道是醋溜白菜，一道是凉拌萝卜，一道竟然是个荤菜，炖的鱼汤。妇人坐在方涯身畔，道：“山野之间没有珍味，招待不周，两位见谅啊！”
华老三笑道：“我们两兄弟经常是以红枣充饥，这饭菜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山珍海味了。哪里还能说不周呢。”
方涯道：“两位，请。”
华老大拿起筷子，夹了口白菜放进嘴里，似乎是吃红枣养成的习惯，他细细咀嚼着。华老大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这是方涯夫妇第一次看到华老大笑。华老大道：“方兄弟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手艺的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方涯笑道：“若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留住这个男人的胃。我向来赞同这古话，当年也正是这一手好手艺留着了我的心哪！哈哈。”
妇人瞋了方涯一眼，也笑道：“大兄真是谬赞，两道家常菜而已，哪上得了台面。”
华老三接口道：“越是平凡普通的东西，越不容易做的好。”然后挥手大笑道：“我们要再不吃饭，菜可就都凉了。再好吃的菜，凉了也没有味道了！”
四个人吃过饭，妇人端了碗筷进灶房刷洗。
方涯和华老三商议着去弄些茅草来，华老大在旁边忽然沉声道：“方兄弟，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方涯道：“大兄请讲。”
华老大道：“我们三兄弟当年游荡江湖，确实做过不少错事，但伤天害理之事却并未做过。”
方涯道：“这我也曾有耳闻，江湖上虽传言华氏兄弟诸多恶事，但方涯也不是傻子，那些谣言我也只一笑了之。”
华老大叹道：“当年你夫妇与我三兄弟初次会面，一见如故，结为知己，若不是为争夺宝物，我们也不至于闹至后来那番田地。”
华老三和方涯的也沉默下来，三个人的眼睛对视着又似乎在看在回忆着遥远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