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戴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叫道:“夫人!”寒夫人道:“何事如此慌张?”荭戴急道:“夫人,邱三侠和莫四侠说钟大将军率领龙骑军部众来了,叫您即刻去见!”
寒夫人一听到“钟大将军”四个字,神色便有些紧张。寒夫人对寒、江、雪三人道:“我上去会客,你们三个人就呆在这儿,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说完便与荭戴速速上去了。留下三人在原地不得其解。
寒夫人与荭戴出来密室,见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大亮了。二人赶到大厅,就听到邱三的声音:“钟大将军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把御雪刀法都糟践了!”
莫四和寒老爷也都在大厅,另外还有两个不速之客。荭戴见那两个人都未曾见过,看来不是素来与老爷夫人交往的,来者不善。一个是壮年武将,方脸长眉,另一个是个中年汉子,魁梧身材。你道那中年汉子是谁,就是那石天虎。
钟大将军自是不解邱三说的什么,道:“三弟这话什么意思?”邱三道:“御雪刀法本来是浑厚天成,你这徒弟却将刀法使得如此歹毒,那日在街上仗势欺人被我碰见了。”石天虎恍然大悟,道:“原来那天是你发的暗器!”
钟大将军制止道:“天虎,对师叔不得无礼!”石天虎顺从道:“是,师父!”
寒夫人慢步走至大厅中央,冷言对那壮年武将说道:“不知钟大将军屈至寒舍,有何指教?”
那钟大将军笑说道:“钟胜好不容易寻得五弟和小师妹住处,一心前来看望,小师妹何必苦言相待呢?真没想到三弟四弟也在,我们几师兄妹多年未见,今天难得共聚一堂,本该高高兴兴才是!”
寒老爷面无表情,邱三和莫四明显表情不悦。
钟胜对那中年汉子,道:“天虎,这是你几位师叔,快过来拜见!”邱三冷语道:“钟大将军只怕记错了吧,我邱三可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师兄?”钟胜不气不恼,仍笑道:“三师弟要嫌为兄这些年来亏待了你,尽可到我府上去,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何?”邱三厉声道:“老叫花两袖清风惯了,不爱受人伺候,是没福气享那荣华富贵了!我看你府上那些古玩珍宝,莫师弟肯定喜欢得很!”莫四接过话道:“邱师兄这话,也忒小看我莫四了!就算我莫四嗜财如命,钟大将军府那些个民脂民膏,只怕还不入我莫四的法眼呢!”
钟胜听他二人冷嘲热讽,毫不生气,仍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二位师弟了。”
寒夫人冷冷道:“钟大将军今日造访,到底有何指教不妨明说?”
钟胜赶紧道:“听说昨夜千衣门欲对五弟和小师妹不利,我一听就赶紧前来相助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邱三道:“原来门外这么多龙骑军前来是来打千衣门的,我还以为是五弟和小师妹得罪了钟大将军呢!”
钟胜正色解释道:“三弟说哪里话!昨晚幸好有三弟四弟在,击退了千衣门。要是五弟一家人有什么损伤,我身为大师兄,有何颜面对得起师父的在天之灵!”
莫四突然勃然大怒道:“放屁!师父活得好好得,怎由你咒他老人家!”
钟胜神色严肃,道:“师父若然没死,我怎敢咒他老人家;师父若然没死,十七年间怎么不回胜雪门!师父惨死在寒娰玥那蛇蝎毒妇剑下,四弟还是要节哀的好!”邱三一跺“夺命棍”,手指钟胜大骂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凭什么说师父死了!”不等钟胜回答,一直沉默的寒老爷开口道:“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我想钟大将军捏造卓老前辈已死的消息,无非是想为他接任胜雪门掌门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吧!”
钟胜见寒老爷称呼师父为“卓老前辈”,不禁讶道:“五弟,你怎么啦?怎么连师父也不叫了?”
寒夫人冷道:“钟大将军,千衣门已退,我们一家也都平安无事,您就请回吧!”钟胜舒了口气,道:“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末了又慢悠悠说道:“听说寒娰玥的女儿也已被小师妹找到?”
寒夫人面色一阴,颇怒道:“哪里有什么女儿!钟大将军肯定是听错了!您贵人事忙就请回吧!荭戴,送客!”
那钟胜无奈地笑笑道:“既然小师妹这么说了,那为兄只好告辞了!”临走又问了一句:“这位荭戴姑娘,是二师弟的遗孤吧?”
荭戴不解道:“什么?”
钟胜诡笑道:“看来这位荭戴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咧?”说完这句率领门外龙骑军扬长而去。
等钟胜走了,寒夫人便要荭戴把江左、寒暄、雪绒儿三人叫到大厅里来了。众人都在大厅里。寒暄先问道:“娘,那个钟大将军就是大师伯吗?”
寒夫人道:“曾经是。十多年前战乱的时候,他曾经背叛过胜雪门,爹自雪顶大战失踪后,他又回到胜雪门,强行继任了掌门!”莫四叹道:“可惜此人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现在他虽当了胜雪门掌门,但深恐门众弟子不服,更视我们几个为眼中钉!”
寒夫人道:“钟胜心狠毒辣,以前姊姊得罪过他,他恨姊姊入骨,现在他已知道雪绒儿就是我姊姊的女儿,定不会善罢甘休!况千衣门掌门戴聆花也是不会放过雪绒儿的!”说道此处,寒夫人皱了一下眉头,“我考虑再三,江公子,呆会儿吃过早饭后,你就带雪绒儿即日启程回楚国吧!”
江左保证道:“夫人放心,我一定将雪绒儿安全带回楚国!”刚才寒夫人还在犹豫让不让雪绒儿回楚国,现在钟胜来了之后,寒夫人立即就下定了决心,可见雪绒儿现在真的很危险。
寒夫人看向雪绒儿道:“雪绒儿,这些年把你寄养在别家,就是怕的今天,没想到……今天还是来了!”寒老爷道:“夫人不必担心,回到楚国后,有楚王在,自然一切就都好了!”寒夫人看向寒老爷“嗯”了一声。
寒夫人又道:“雪绒儿,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那天在书房也没有认你,你不怪玥姨吧?”
雪绒儿含泪道:“不怪,我知道玥姨肯定是有苦衷的。其实那天玥姨打暄儿姊姊的时候,我在桌子底下听到玥姨的声音,就认出是玥姨了。在书房碰见的时候,玥姨也没有认我,我知道玥姨不与我相认肯定是有苦衷的!”
寒夫人鼻子酸了一下,把雪绒儿抱入怀里:“好孩子,是玥姨对不起你!”
寒老爷对邱三莫四二人道:“二位师兄,他们这一路南去,险山恶水,多有追兵。两位师兄武艺精深,阅历又广,我想请两位师兄一路护送,不知可否?”
莫四犹豫了会儿,道:“若千衣门再寻上门来,你们怎么办?”
寒老爷道:“她们无非是为雪绒儿和玥神珠,雪绒儿一走,玥神珠又不在我们身上,她们也拿我们没办法的!”
千衣门与胜雪门素有隔阂,寒娰玥乃千衣门高徒,邱三莫四二人以胜雪门中尊老自诩,自是对寒娰玥无甚好感,况他二人师父十七年下落不明也是由寒娰玥造成,是以他二人虽知道寒娰玥乃他们师父的女儿,亦与寒娰玥敌意甚浓。邱三更是疾恶如仇,在他眼中,寒娰玥害了他师父,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莫四不说话,邱三道:“如果若戴聆花那个妖女来了,小师妹你们怎么办呢?”
寒夫人道:“要戴聆花不来还好,但她若真来了,我倒不怕,我自有办法对付!”说到这,寒夫人不自觉向荭戴看了一眼,“邱师兄,你就帮小妹一次吧!”
邱三见寒夫人如此说,只得答应下来,莫四也道:“我们虽答应了,但可只送道秦国边界。出了秦国,没了龙骑军和千衣门那么多爪牙,我们可不管了!”寒夫人道:“真是多谢二位师兄了!”
众人一宿没睡,自然腹中应该格饥饿。但一想到马上就要与江左雪绒儿分别了,寒暄就没什么胃口。匆匆吃过早饭,江左等四人就要出发了,寒夫人等直送到城外好远。
从一大早太阳就没露过面,天空阴霾,乌云遮蔽,像是又要有降雪。众人的心境正如这天气一样阴沉。
邱三道:“好了,小师妹,五弟,你们回去吧!”
寒夫人安慰雪绒儿道:“雪绒儿,到了楚国自然有你父王照顾你,这边一切都不用挂念!”雪绒儿含泪点点头。
寒暄依依不舍道:“江大哥、雪绒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雪绒儿垂泪道:“暄儿姊姊,你日后一定要来看我啊!”
寒暄重重点点头,道:“恩,有机会我就会去楚国找你们。我寒暄能得你两位知己,真是此生无憾矣!”
江左心中也是难过,但还是强装笑颜道:“那好我们说定了,我们可在楚国等着你啦!”
连接几天都是大雪纷飞的天气,江左四人行了大半月终于走到秦赵两国边境,邱三莫四于是与江雪二人便分道扬镳,一北上,一南下。
这日江左和雪绒儿上了山,行至一处人烟罕至处,没村没店,只有一间猎户冬季上山临时住的茅屋。江左和雪绒儿走进去,发现里面没人。江左道:“看来,今晚只能在这儿住一宿了。”
雪绒儿在屋后间收拾出一块地方,放了些干草,牵了马进来休息,又喂了些马粮。江左在近处拾了些材火,架起了篝火。二人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吃了些,天色暗得很快,但有外边的白雪映着,并不觉得十分黑暗。
江左吩咐道:“早点休息吧,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赶。等进了县城,我们办些货,换了马,就可以走快些了。”
雪绒儿情绪低落,道:“江左哥哥,我睡不着。”
江左伤神道:“怎么啦?”
雪绒儿小声道:“我想姥姥了。”
江左劝慰道:“寒夫人他们会照顾好姥姥的。”
雪绒儿缓道:“我从小在姥姥身边长大,这次离开却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姥姥了,也没有机会再见到玥姨、暄儿姊姊和寒伯父了。”
江左闻言也替雪绒儿难过,只得安慰道:“雪绒儿,你想太多了!以后不是还有你父王疼你吗?还有我啊!还有寒暄也答应了会去楚国看你的啊!”
雪绒儿真情流露道:“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姥姥和玥姨。”雪绒儿说着眼圈儿都红了,江左好不容易才将她劝住了。雪绒儿哭着闹着就趴在江左膝盖上睡着了,睡梦中还念着“姥姥,姥姥,玥姨”不停。
彼时江左也困了,添了添材火,又拿了件外套盖在雪绒儿身上,便倚墙沉沉睡去。
半夜,外面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江左惊醒时,那马已经到了屋前了。江左轻轻拍醒雪绒儿。雪绒儿睁开朦胧的睡眼,江左“嘘”了一声,又指了指门外,雪绒儿立即就反应过来。江左一边暗暗后悔自己睡得太死,一边细细听着屋外的动静,考虑对策。江左细听声响,发现屋外只有两匹马到来。来人已经下了马向屋内走来,听对方步履声,似乎轻功不甚高明,应该不是千衣门,难道是这屋子的主人?江左想:“不管怎样,先假寐以骗过对方,若是千衣门的人,便将计就计。看他们想做什么,再做打算。”
江左闭着眼,微微觉得那两人进来了,也没有点灯,也没有说话。那两人似乎朝着江左和雪绒儿走来了,江左想应该是地上将息未息的木炭引得那两人发现了他们。
那两人径直向江左走来,步子急促。江左想,等那二人一来,若要有什么举动,便要一招将二人制住,但他又不愿痛下杀手,正思良策。一人已到了跟前。
江左凝住呼吸,听那人的动静,另一人也到了近侧。“不好,前面这人似乎在拔剑!”江左听到金属碰撞摩擦的细微的声音。
正在此时,江左和雪绒儿心有灵犀,突然发难。雪绒儿突然跳起,冲向后面那人,点了他的檀中穴和哑穴,江左使出擒拿手,将前面那人拔出一半的利剑反制在那人脖子上。
前面那人出声叫道:“救命啊,是我们!”
江左听声音听出来是荭戴,忙住了手。点燃火折子一看:可不,正是寒暄和荭戴二人!她们二人都换回了女儿装,火光昏暗,雪绒儿差点没认出来。雪绒儿又惊又喜道:“怎么是你们?”
江左对荭戴微疑道:“你拿剑做什么?”荭戴急红脸道:“江公子,我……我想把火堆拢拢,没有别的意思!”
江左随即高兴道:“你们怎么来了,可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啊!”遂解了寒暄的穴道。
寒暄见江左、雪绒儿二人如此亲热,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名妒火,哑穴一解开便冷笑道:“是有惊无喜吧!你们二人在这儿卿卿我我,当然不希望我们来打扰了!”
雪绒儿年纪尚小,不谙世事,不解道:“暄儿姊姊,你怎么生气了?”
寒暄被雪绒儿一问,自知失态,不由得脸一红,道:“我才没有!我们来是有重要的事要通知你们的!”
在火光的照映下,江左看着寒暄羞红的脸,不禁想起在城西树林里比武的那天:当他误以为寒暄要摔下马而跃到寒暄的马背上去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的时侯;当被蓝狐围困雪兔马一跃而起两人不小心耳鬓厮磨的时候;还有当他搭着寒暄的肩膀开玩笑说要去青楼的时候,那些时候,寒暄应该都脸红了吧。江左想到那些时候,不禁心中动了一动。
雪绒儿立马焦急地道:“什么事?”
荭戴拿出一张锦帛来,雪绒儿接过来,与江左一起看。原来是千衣门发现雪绒儿走了,便抓了雪绒儿的姥姥做人质,限雪绒儿在腊八之前,带上玥神珠到月牙儿村换人。
雪绒儿着急问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寒暄答道:“是你们走后第五天收到的。我和荭戴仗着赤焰雪兔两匹宝马,快马加鞭,也今日才追上你们!”荭戴庆幸道:“幸好当初四个人四匹马,为了脚力一致,没骑赤焰雪兔。不然,这一过了秦国边境,我和小姐想要追上你们就难了!”
江左算了一下日期:“也就是现在我们只有十天时间了!”
荭戴道:“老爷和夫人接到信后,已经赶去月牙儿村了。夫人说‘就算江公子和雪绒儿回到月牙儿村了,手里也没有玥神珠,也是没有用的,倒不如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所以没打算告诉雪绒儿,我和小姐是偷着夫人跑出来追你们的!”
雪绒儿急道:“不行,我们得快回去!不然姥姥,玥姨,寒伯父都会有危险的!”
江左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四人当真是心急如焚,十万火急地朝月牙儿村赶去!
四人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赶往月牙儿村,经过十天九夜终于到了村头的山脚下。一到月牙儿村,江左和荭戴骑的那两匹马就累得倒下了。雪绒儿更是没等雪兔马停稳就急急忙忙地下了马,向村子里跑去。
此时天还是将明未明,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呼出去的气都化作白色的雾,天气寒冷极了。跑到村子的大路口,雪绒儿便呆住了。
后面三人心知情况不妙,紧跟着追上来,从村口那条大路看进去,只见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敞开着大门,村里十多户人家,三十多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的横躺在门槛上,有的趴在窗户上,有的仰面倒在大路上,有孩子还在母亲的怀抱里,都身体僵硬,成了尸体。雪下在他们身上,马上就变成了红色。红色的雪下了一地,铺满了台阶之间。随着晨风吹来,血腥之气充盈整个村庄。
江左、寒暄、荭戴三人赫然见此可怖惨然景象,闻了血腥气味,都不禁胃中翻滚,直想作呕。向前走了两步,荭戴禁不住跑到一边呕吐了起来。雪依旧在下,直下到每个人的心里,冻成冰块,寒彻心扉。
雪绒儿咧咧趄趄地向前走去。“赵大伯……村长爷爷……宋大婶……”雪绒儿失魂落魄般地哭喊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到最后,字字哽咽,寒暄都已经听不出来雪绒儿口中喊的是什么了,但雪绒儿还在呼唤着那些亲人们的名字,寒暄听得心酸,不自觉流下泪来。雪绒儿每走一步,悲痛便更深一层,最后终于走到一所小木屋里去了。江左认得——那是雪绒儿和她姥姥的家。
江左和寒暄也在红色的雪泥里一步一步走过去。进去了,只见雪绒儿趴在一个老妇人身上,脸深深地埋了下去,哭得身体不停地抽搐,悲恸欲绝。江左和寒暄听到雪绒儿的哭声,见此惨象,亦是感同身受,只觉得天地间一片昏暗。
江左、寒暄和荭戴三人恭恭敬敬地安排好村里每个人的后事。
寒暄走到雪绒儿的身边,轻声说道:“雪绒儿,让姥姥入土为安吧!”
雪绒儿摇摇头:“不!姥姥没死!”雪绒儿抱着姥姥的尸体不肯放手。寒暄又流下眼泪来:“雪绒儿,让姥姥走吧!”雪绒儿把姥姥抱得更紧了:“不,姥姥没死……姥姥没死……”
寒暄见到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心里每一处都难过极了。她知道,这些人对雪绒儿来说,都是亲人一般的人。连自己看见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死了,都这么难过,更不用想象雪绒儿该是多么地悲痛了。但此刻,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在小木屋的墙上,只要一进去,就能看见赫然几个大血字:“限初七日之前到紫暮山北麓的千衣门天阙宫,交出玥神珠,否则骆五卓琛玥二人当如此等下场!”
寒暄抱着雪绒儿哭道:“雪绒儿,姥姥已经死了,我们不可以再让其他人死了啊!”荭戴也跪下来哭道:“雪绒儿,老爷夫人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外面,天空讽刺般地放晴了。太阳正在慢慢升起,阳光带着薄薄的暖意照耀着大地,毫不理会昨晚的这一个小村庄的覆灭。
四个人的心情都很低沉。尤其是雪绒儿,几度悲痛得晕厥过去。四个人安顿好姥姥的后事后,就往紫暮山北麓赶去。虽然没有什么胜算,玥神珠也毫不知去向,四人却意志决绝,毫不畏惧!
自从那天太阳讽刺般地露了小半天脸,这几天雪是一日接一日地下,毫不见晴天的预兆。行了几日,这日到了午间众人都渴了,荭戴便拿了水袋去查看附近有无水源,取水去了。其余三人都在林子里等着,等了许久,都不见荭戴回来。寒暄便说:“我去找找,别是迷了路了。”
江左见几天气氛都很沉闷,便笑说:“我们一起去吧,免得一会儿荭戴回来了,你迷路了还没回来。”
寒暄瞪了江左一眼,道:“那以后找水找材火找吃的事,我的份儿都交给你了!谁让能者多劳呢!”
江左回道:“那你吃的那份儿喝的那份儿我也全包了!”寒暄“呸”道:“想得美!”
看着江左和寒暄斗嘴,雪绒儿这些天来紧绷的心情才稍微轻松了一点。
三个人牵着赤焰雪兔,顺着荭戴走过留下的脚印寻找过去。走了很久,脚印还向前延伸着。
“荭戴!”“荭戴!你在哪?”“荭戴姐姐,你在吗?”
三人又走了一程,发现荭戴的脚印没了,前面横着的是一条结了冰的河。三人在河边转了几转,江左听到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便说:“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寒暄仔细听了一会,道:“是打斗的声音。”
雪绒儿也听了一会儿说:“好像是从河的下游传来的。”
江左忙道:“快走!去看看!”
三人顺着河往下游走去,越走河面越宽阔,结冰也越厚,雪绒儿走上去试了试,发现冰面厚实,可以承受人体的重量。走不久,三人就看到远处有几个打斗的身影。走近一点一看,其中一个正是荭戴,另外的三个从衣着上看来是千衣门的人,其中一个白衣少女正和荭戴打得火热,另外二人在一旁观战。
寒暄高声喊道:“荭戴,我们来帮你!”
千衣门那观战的二人见又来了三个人,又见白衣少女渐渐不敌,便一齐道:“师妹,我们来助你!”都想着先把这一个解决了,再来对付寒暄等人。于是都猛向荭戴攻去。右边的那个女子一剑向荭戴左臂刺去,荭戴偏了一下没躲过,左臂被划伤。左边的瘦点的女子使一暗器向荭戴右肩打去,荭戴急往左闪,却被中间那个白衣少女一掌重重打在了胸口,直向后飞去,落在了结了冰的河面上。冰面光滑,荭戴直向下游滑去。没想到这下游是一个瀑布!以往咆哮的河水未能抵抗住严寒,现在结了冰竟成了一个冰瀑。众人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荭戴就掉了下去,待寒暄等人要过去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荭戴!”寒暄急得马上就向那白衣女子冲去,“你杀了荭戴,拿命来!”
现在离得近了,才看清那白衣少女竟是那日同寒夫人比剑的洛清。寒夫人御雪刀法造诣不浅,洛清能略胜寒夫人一筹,现在洛清又不敌荭戴,看来荭戴刀法竟也非凡,可惜寡不敌众,还是被打落冰瀑。
寒暄不是洛清对手,江左不由得叫了声:“小心!”,救寒暄去也。马上,千衣门三人就被寒暄、江左二人制服了。
寒暄最先说道:“你们先杀害了月牙儿村全村的人,现在又害死了荭戴,我要杀了你们替他们报仇!”
雪绒儿看了看她们三人,神情悲愤:“你们为什么要杀了姥姥?为什么村里的人,你们一个都不放过?你们……你们……”
洛清神情昂然道:“月牙儿村里的人不是千衣门杀的!”
江左怒道:“不是你们杀的,那是谁杀的?”
那个瘦点的女子道:“我们也不清楚。反正不是我们千衣门干的!”
雪绒儿又伤心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寒暄盛怒道:“如此草菅人命,天理难容!”
洛清反讥道:“难道你们亲眼看到千衣门血洗月牙儿村了吗?!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说是我们千衣门干的!”
寒暄一字一顿道:“雪绒儿姥姥家墙上留有字迹‘限初七日之前到紫暮山北麓的天阙宫,交出玥神珠’,会来索要玥神珠的,除了你们千衣门,还会有别人吗?”
洛清辩道:“这分明是有人栽赃我们千衣门!”
寒暄怒道:“你们以为人都死了,你们就死无对证了吗!”
洛清分析道:“要是我们真是滥杀无辜,那天夜里在寒府,就把你们都杀了!前两天,我们才发现有一个月牙儿村全村人都被杀了,掌门知道后大怒,说‘月牙儿村就在紫暮山脚下,若千衣门连月牙儿村都庇护不了,何能济天下之忧!紫暮山下竟然有人如此胡作非为,若不查清楚,千衣门就枉为一方名门!’,这两来,我们也正在四处查访是谁干的!”
寒暄不信,啐道:“呸!你以为你说得冠冕堂皇我就会信吗!十多年前,你们千衣门就纵火烧死了我弟弟,今日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况且你们刚刚又对荭戴下毒手!”
洛清心虚道:“这最后一件事是我们不对。我们甘愿领罪!”寒暄反问道:“领罪?害人性命,你拿什么领罪?”洛清傲道:“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暄冷笑道:“要是道歉有用,天下人尽可做尽坏事之后,一句道歉了事,还要这仁义与王法做什么!我现在就杀了你们替荭戴报仇!”
洛清凛然道:“是我一时失手错杀了荭戴,不关我两位师姐的事!我愿领一死!”另外二人听了,纷纷道:“洛清师妹!”洛清在千衣门中年龄虽小,可性情乖巧,人又聪明伶俐,很得众师姐妹喜欢。
寒暄上前威胁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洛清神情决然道:“不劳寒公子动手,我洛清愿一命偿一命!”说罢,右脚一点,身体便向后飘去,直落到冰河上,向冰瀑滑去。千衣门另外两人想去相救已然来不及。寒暄没想到洛清性子如此刚烈,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两个女子脸色一变,就要拔剑相向。江左厉声道:“明知敌不过我们,你们难道想送死吗?!”
那个瘦点的女子道:“现在洛清师妹已给你们逼死,月牙儿村的血债你们也算在千衣门头上,就算我们不动手,难道你们会放过我们吗?”
自从月牙儿村全村遇害以来,寒暄、江左和荭戴都小心翼翼,不在雪绒儿面前提起“月牙儿村”、“杀人”、“死”等字眼,现在众人一提,不免又勾起雪绒儿的伤心事来。雪绒儿伤心滴泪道:“一想到月牙儿村那么多人都……都……死了……我再也不能够再见到他们了,我就好难过……刚才那位姊姊也说没就没了,人的生命这么珍贵脆弱,人们为什么还要杀来杀去呢……人死了便再也活不过来了……杀了谁,姥姥他们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现在又要杀人……我……我好害怕……”
千衣门另外一个女子奇道:“难道你没想过要报仇吗?”
雪绒儿摇头哭道:“我没想过要报仇……在这世上……我的亲人就只有姥姥和玥姨他们……现在……姥姥和赵大伯他们已经……已经死了……玥姨寒伯父又被抓去了……现在我只想快点去把玥姨寒伯父救出来……其他的什么也不想……”说完雪绒儿不禁大哭起来。
千衣门那两个弟子被雪绒儿感染,眼圈都红了,更不用提寒暄江左看着雪绒儿,心里有多难受了。寒暄放下剑,道:“今日且留下你们性命,还不快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