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三言两语已将瑶光的火气浇熄,也让他重新恢复了理智。
瑶光道:“老大,不是说好在望月坡会合的吗?你和老四怎么都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不见天玑?莫非他已遭到了毒手?”
天枢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点了点头:“那日与你在宜州分开后,我一路马不停蹄,赶了七天七夜,总算到了京城。可还是晚了,天玑已遭了毒手。”
瑶光虽然已料到一些,但听天枢亲口报出噩耗还是让他心中一阵刺痛。
他道:“此番,我们七人的任务中,只有天玑的任务相对简单些。目标对象虽是礼部侍郎李定,但对方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根本比不得江湖人士。”
天权接口道:“是啊,以天玑的功夫,暗中刺杀并不算难事。可是他竟然会……哎,必定也是事先被人泄密,对方有所准备,这才遭了毒手。”
天枢道:“你猜的不错,确实是有人暗中通密。是夜,我潜入李定的府邸,制住了李定,逼问那天的情景。据李定所言,在天玑准备动手前四日的夜里,有人以箭传信通知他刺杀之事。”
瑶光惊道:“又是以箭传信?”
天枢道:“嗯。这李定虽无功夫,但他却与宫中的李贵妃是亲兄妹。通过这层关系,他调来了大内高手埋伏在府中,只等天玑一现身,大内高手齐动。天玑突遇众敌,招架不住被大内高手以神机驽射杀。”
想到天玑的惨死,三人心中无不悲戚。
“可恨!”却是天权厉喝一声,一拳砸在老树上,树枝擅抖,积雪簌簌落下。
天枢接着又道:“我结果了李定后,恐老四亦会遭到毒手,不敢耽搁疾驰赶到西北。先打听到老四的目标人物,西北铁拳王保儿的住所前去探查,发现王保儿安然无恙。当下心中一寒,只以为老四也遭了毒手。
天权苦笑道:“没想到我却逃出来了。”
天枢点头道:“再一查,这才知道老四虽刺杀王保儿失败,却全身而退。回来的路上我一直仔细追寻老四的行踪,但一无所获。不想老四却预先到了此处。老四你又是如何脱身的?”
天权低叹一声,道:“说来却也是话长。西北铁拳王保儿虽然专横,武功却是名副其实,手下三十二个好手替他卖命。要杀他果真不易呀。”
天枢却道:“是人便有弱点,找到弱点就不那么可怕了。”
天权点头道:“是的,他的弱点就是好名。喜交武功高强之人。我就利用这点,在他面前露了几手,跟他交了朋友。之后又安排了一出虎口救命的戏,让他对我信任有加。”
瑶光眉头一拧,道:“那王保儿混迹江湖多年,只怕没这么容易糊弄。”
天权道:“这我自然知道,也不求他真的信任我。只求能找出他生活习惯中的破绽加以利用即可。他身边的保镖虽整日寸步不离,但每当他沐浴之时却不喜人靠近。我看准这个机会,立刻开始行动。”
瑶光道:“想必这个时候,他已布置好了口袋专等你往里头钻。”
天权道:“我刚潜进空荡荡的浴室,周围就一下子冲出二十余位高手将我包围。”
天枢脸显阴厉,道:“他必定早已得了信。”
天权道:“是的。王保儿以为我在劫难逃,得意之余,竟对我和盘托出。原来他早已知道会有人来行刺他。所以那段时间凡是新认识的人无不成了怀疑的对象。而我的表现太过突出,自然也成了他重点怀疑的对象。为了诱我露出马脚,他故意装出对我十分信任的模样。实则却是处处提防。”
天枢道:“你向来谨慎,肯定留有后手吧。”
天权笑道:“还是老大了解我。王保儿一心提防遭人暗算,对家中亲人却疏忽多了。我在动手之前已事先将他三岁的独生子点了睡穴,藏到屋梁上。想着万一事败可用来保命。王保儿心挂幼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这才使得我全身而退。”
天枢道:“我后来一直寻不到你的踪迹,当初还觉得奇怪。此时想来也是你为了躲王保儿的追杀而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天权点头:“不错。王保儿在西北之地可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我刺杀失败,少不得要被他追杀,所以我只能乔装改扮。再者,任务被泄露一直让我觉得大为不解。要知道我们湮尘的任务向来都是绝密的,除了内部的人,绝不可能会有外人知道。”
瑶光接道:“所以你直奔总部而来。”
天权道:“这倒不是。我从西北回来正好要路过京城,我知道天玑就在京城,原想先和他汇合,听听他的意见。不料却只得到了他的死讯。这使得我意识到事态已变的很严重。而后我又去了宜州,知道老七的任务虽然失败,但他也全身而退,于是便想先找到他。”
瑶光道:“要找我除了总部,就是这里了。”
天权点头道:“你的个性我们都知道,无论在外执行什么任务,回总部之前一定会先到老纪酒馆来,所以我就到此处来,不想未看到老七,却先看到一大批江湖高手汇集于此,其中竟还有苗疆双杰这样的厉害角色。我知道这事不简单,就先潜伏于此。不过几日,果见老七来此。接下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天枢的目光又转向瑶光:“老七你独身归来,想必老五、老六他二人也已遭毒手了。”
瑶光目带悲伤,道:“玉蘅也已惨死。所幸开阳已成功完成任务,只是这事情却还有些蹊跷。”
听到开阳未死,天枢、天权皆暗舒一口气,忽又听他后面的话,又是神情一紧,同时问道:“如何蹊跷?”
瑶光道:“我到曲靖路家时,路家正在为路万一大办丧事。为了弄清开阳暗杀的经过,所以我易容成路家庄的下人潜了进去。却意外的发现路百一路千一兄弟俩俱是别人易容而成。这两人不但是易容术的高手,又精于暗杀。”
天权道:“路万一即已被杀,何苦还要多此一举?”
瑶光道:“我也大为奇怪,所以诱他们出手,再制住了他们,想通过他们的口逼问出真相。”
天权道:“你问出什么了?”
瑶光摇头:“我刚要问,他二人便被一个神秘人灭了口。来人武功之高绝不在我之下。我第一时间追了出去,却根本连他的影子也未瞧见。等我想再回来查查那两个假冒人的尸体时,路家却已起了大火。路家上下千余口人,俱都在睡梦中葬身于火场。只有花湘因为被主子罚,洗衣洗到半夜所以躲过了一劫。”
天将暮,寒气更冷。
雪花又纷扬飘落。
偏僻的地方,寒冷的天气,酒馆前横陈的死尸,实在另人觉得阴森可怖。
花湘远远地立在山坳下,冷风灌脖,她抱着胳膊在原地踏步以维持着身体的热量。
她本不必在这里饮风受冻。
酒馆中有酒,有火。
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宁愿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一直交谈的三人。
她害怕独处,害怕那些死人,更害怕会想起路家那场焚天的大火。
这里虽冷,但好歹能看到他,只有看到他,她的心才能稍安。
其实她最怕的是他会舍她离去,竟管心中也知道他终究不会永远为她停留。
但,只要能多一刻也是好的。
人岂非都是如此,明知天长地久只是种奢望,却还贪恋一时的温暖。
天色昏暗,他们三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其实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想静静地看着他。
连她自己也未意识到,感情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生出。
到底是依恋,还是别的什么?
分不清,其实也不必分。
可是就在她再一次凝目之时,天枢却忽然转过头,冷冷瞟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却让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她慌张地垂下头,仿佛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
天枢道:“那个丫头可知道些什么?”
瑶光道:“她只是小丫头,甚至连主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能问出些什么?”
天权浓眉深锁:“只有死人能守密,只有火能毁干净一切。看来路家必定隐藏着某种秘密,所以才引祸上身。我只是奇怪既然要灭口为何不连你一块灭?那神秘人即能不动声色地在你面前杀人,想要杀你只怕也非难事。可是他却放过你,着实奇怪。”
瑶光道:“只怕奇怪的还不止此事。老大,咱们不是约好在望月坡会合的吗?你突然出现在此,又是满面风霜色,想必你在望月坡也遇到事了吧。”
天枢道:“不错。望月坡本是我们七人时常聚会之所,鲜有人知。可是当我到达那里之后却中了埋伏。来人个个身手不凡,却又看不出是何来历,只在左臂臂膀处绣了一个二十三,不知有何意义。我恐老七也会受伏,所以便到了这里。不想,连这里也都早早地伏好了人。”
天枢顿了一顿,又道:“此次我们任务被泄露,天璇、天玑、玉蘅惨死,开始我一直以为是组织想除掉我们所以故意设下的圈套。可是从后来发生的事来看,事情显然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多了。”
瑶光接口道:“追杀我们的人来历不凡,绝不像是与湮尘有关的人。况且,组织真要杀我们至少也会有缘由,真下手也绝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天枢道:“苗疆双杰幕后的主使,路家的出现的神秘人。此事看来迷雾重重,要弄清真相我们必需先回总部,汇合开阳,然后再向宗主汇报此事。”
夜幕已拉下。
无星、无月,亦无光。
黑暗,已来临。
少了指路的明星,是否就再也寻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