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泪,流过脸颊。
映着雪光,看上去宛如一颗光芒闪烁的明珠一般。
风,轻吹。马,低鸣。
所有人的眼睛都已瞪圆。
风冷,但这一刻,花湘却似已感觉不到。
因为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死,有时候可以很可怕。
死,有时候也可以很伟大。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她说完这句话,忽然用手抓住了抵在脖间的刀刃。
娇嫩的手,锋利的刃。
抓住刀刃,只为了刺向自己的脖子。
——“跟着我会有危险。”
“我不怕危险。”
“甚至可能送命。”
“我,我也不怕。”
本以为那只是她随口而说的话,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愿意牺牲。
看似柔弱的少女,却是这般的钢烈。
若早知如此,当初是否还会带上她?
“不要!”他离得远,她的速度又是那么快,那么决绝。
甚至连苗无情都来不及阻止。
刀已贴近喉。
可是喉却未割破,破的是那柄刀。
只听“铛!”一声脆响,刀刃已断成两截。力道不减,将花湘的手震开。
娇嫩的手,已鲜血淋漓。
苗疆双杰以及在场所有的人眼中也全是不可思议。
这些无不是手段高强的人,可是他们却连那暗器是从哪里发的都没看清。这实在让他们惊讶。
所以他们只有环顾四周,寻找方才出手断刀的人。
人的注意力一旦稍有转移,那么注意力便不会太集中。
瑶光当然不会放过他们分神的机会,剑荡起,朝着麻无情虚刺一剑。
他的剑有多快,有多利,麻无情自然见识过,自然会心生畏惧,自然不敢硬接,自然只能将身一偏避开这一剑。
而这一剑却并没有追去,反是顺势一收。
剑未回时,花湘的人已被他拉入怀中,迅速地退开几丈。
一阵风起,卷起枝头的积雪纷飞飘落。
他们依然被困在中间,但周围的人却已不敢轻易妄动。
让他们惧怕的不是瑶光手中的剑,而是那个藏在暗中一直未露面的人。
很多时候,看不见的东西往往更可怕。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该如何防。
麻无情喊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没有人回应,近处是他们的人,远处是山,是树,却独独看不见别的人。
麻无心道:“莫非阁下是天生相貌过丑,所以羞于见人?”
依然没有人回答,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花湘问:“刚才真的有人出手吗?”
瑶光道:“当然。否则那刀如何会断?你又如何能得救?”
花湘小声地道:“我还以为刚才是你救了我的。”
瑶光笑:“我的剑虽快,却来不及救你。”
苗疆双杰渐渐的有些烦躁,他们已经开始用粗言辱骂,但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于是他们忽然觉得对着虚空骂,就仿佛是在骂自己。骂着骂着便了然无趣。
“也许那人已经走远了。”说话的三十多岁,蓄着络腮胡的汉子,手持双斧头。
这一双斧也曾在江湖上留下过光辉的战绩,此时也成了围杀瑶光的一员。
他又接着道:“也许他本就是个胆小鬼,知道对付不了我们这么多人,所以他就悄悄地溜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
所以他也就更相信自己的猜测,胆子也陡然增大,挥着双斧道:“所幸这缩头王八溜得快,否则老子定要让他尝尝这双斧的厉……”
话未完,便已断。
最后一个字尚还卡在喉间,却已发不出。
“巴答!”一滴浓血落在雪地上。
血是从他的胸前滴落,一滴接着一滴,仿佛是心头滴落的泪。
他低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胸口,怎么也不明白这里怎么会破了个洞,怎么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他已轰然倒下。
双斧就压在他的身躯上,锋利的刀刃折射着日光,然而此时看来分明是种讽刺。
没有人看清那一击是怎么发出的,从哪里发出的。仿佛是幽灵,潜伏在周围,随时可能给予致命的一击。
阳光灿烂,可是所有人的脸上却都已笼上了一层阴霾。
除了瑶光。
他依然在笑,温和的笑。
寒风凛冽,在山谷间回旋。
他的声音随风飘来:“想要命的全都滚,留下就得死。”
声音冷漠阴沉,却像风一样飘忽不定。
没有人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周围搜索。
麻无心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不出来?”
纵然苗疆双杰的用蛊手段天下无双,但看不见目标时,蛊亦成了无用之物。
“一!”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没有回答麻无心,却突然数起了数。
“二!”
“三!”
三道寒光先后闪现,速度之快就如苍穹之上的电闪。
电闪过后,三个人倒下。
胸前破洞,血像断线的珠子滴滴落地。
然后渐成密,染红了雪地。
原来,他数三下就是要杀三个人!
惶恐的气氛开始在众人中间蔓延开来,脚步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后挪。
“四!”
“五!”
“六!”
冷酷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当数到“六”声,又有三人倒下。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口。
六道电闪,六条瞬间消失的生命。
“我们走,后会有期!”
苗疆双杰率先退去,其他的人也作鸟兽散。
酒馆门前落下了七具尸体。
胸前滴泪的尸体。
花湘缩在瑶光的身后,眼中惊恐未散。
瑶光呵呵地笑道:“都走光了,你也不必再装神弄鬼了。”
“哼!”一声冷哼被寒风刮来:“若不装神弄鬼,又岂能吓退那些人?苗疆双杰的蛊我可不敢硬接。”
随着话音而落,一个男子的身影一闪而出。
风轻轻地吹,枝上的积雪零星飘落。
而他就倚在树杆旁,一身白色裘衣比雪还要洁白。
他面容年轻,五官俊朗,身形笔直而修长。
垂下的右手握着一把黑色的铁钩,钩上尚有血,如美人的泪般轻轻滑落,在他的衣袂上晕开,仿佛红梅怒放。
横陈的尸体就离他不远,分明如此血腥,但配上他的风采却又生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若不是刚刚亲眼所见,花湘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湿润如玉的男子竟然会在转瞬间结果了七条人命。
似乎是感觉花湘在偷偷地看他,他忽地一笑,还未见他身形如何动,倏地已近至眼前,仔仔细细地将她看了一眼,道:“老七呀,我倒不知道你还是风流多情种。渍渍,这丫头生得不错。”
戏谑的声音,与方才杀人时的冷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湘急急退开几步,羞得是面红耳赤。
这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北斗七星中排行第四的天权。
瑶光道:“快把你的钩子收起来,血淋淋,别吓到这丫头。”
“你剑上的血未必比我钩上染的少。若不是这把钩击杀那几个鼠辈,你现在只怕都成了条死鱼。”天权说着,坠泪钩已收起。
也未看清那钩是怎么收的,又收到了何处,只是一瞬间却已不见。
瑶光忽然间又神色一正,问道:“老四你什么时候到此的?”
天权道:“早你三日。”
瑶光道:“那你可看见这酒馆的老夫妻?”
天权道:“看见了。他们已死。”
瑶光的瞳孔微微收缩,面上也已镀上了一层寒冰:“你为何不救他们?”
天权低低地叹了口气:“我来时,他们已被苗疆双杰杀死。我看出当中有蹊跷,所以就一直潜伏在外。直到今日,看到你来。我本来想提前跟你示警,但……”
他看了一眼花湘,又接着道:“我们七人一向是独来独往,你的身边却忽然出现在个陌生人,我吃不准,只能按兵不动。”
花湘怯怯地问:“你怀疑我是坏人?”
天权道:“幸好你不是,否则我也不会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