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我回禀妖皇陛下,我是雪漠的妖人木紫云,有急事求见。”木紫云已经不再忸怩于妖人身份,朗声向下喊道。
“老朽木旦,便是小友要找的人,不知有何见教?”一个老者应声搭到。声音苍老而不衰,洪亮而不震,余音在天,犹自绕耳不绝。
木紫云稍有犹豫,便从空中缓缓落下,从容立于群妖包围之中,然后转向刚才老者发声之处。
“妖皇陛下恕罪,木紫云有一位,朋友,身受重伤,甚至都已失去人形。雪漠之中到处传说,在我妖族之中唯有妖皇陛下法力高深,时常救人于垂危,可以生肉于白骨,所以特来投奔。若是能使我的这位朋友恢复人形,我木紫云虽然不才,愿在妖界效劳,至死无悔。”木紫云的这番说辞是经过灵犀老妖严格审查过的,所以只是说愿为妖界效劳,而没有说为木旦效劳,妖界还不是木旦可以完全控制的。
“哈哈哈,小友谬赞了。不知小友在雪漠之中听何人所说,老朽有这等手段啊?”木旦依然匿迹在妖群中与木紫云答话。
“这个……”木紫云没想到木旦会有如此一问,心电流转间,想到了一个名字,便接着说道:“是一位名叫霏羽的朋友说的,她在镇寒宫常常提到妖皇陛下,很是崇拜敬仰。”
木紫云一提到霏羽,一直以来都是纹丝不动的小蛮忽然狠狠的紧抓了一下背箱,发出撕裂布帛的声音,这让木紫云又是后悔又是心痛。小蛮,你到底压抑着多少心事。
“嗯,镇寒宫与我妖族颇有渊源,我也敬仰的很啊。你身后所背的小兽就是你的朋友吧,看起来受创不小。”木旦的声音中带着担忧。
“那还有办法吗?”木紫云不知道木旦的话是什么意思,慌忙问道。
“哈哈哈,小友莫急,这件事老朽定会竭力而为的。小友先随老朽的属下前往万森殿,我们见面之后再谈。”木旦的话说到一半时,声音越来越飘渺,最后简直就像是千里传音过来的。
“想不到木旦比从前更狡猾了,居然都不敢轻易离开他的老巢,你就随他的属下走一遭吧。”灵犀老妖细声说道。
木紫云默默点头,随即看到眼前的妖阵错开了一条大道,直通一辆华丽的敞篷木车。木紫云会意的走过了去,登上木车,又看到木车前有两只巨翅大鸟。木紫云刚一坐定,巨翅大鸟便开始展翅疾驰。当速度快到了极点时,两只大鸟忽然飞起,同时木车两侧倏忽展开一对木翼,接着就随着大鸟滑翔在空中,飞车在天。
木紫云也算是飞过天遁过地的了,但飞天时是在与人战斗,遁地时是在被人痛揍,哪有现在这么自在惬意。
小蛮,这就是你很想要的享受吗?
在不知不觉中,木紫云已经被飞车载到了一座异常高大的古堡之前,高耸入云,举手摘星,即使正站在很远的地方也被古堡淡淡的阴影所笼罩。
这时,古堡中间两扇巨门在轰隆声中左右敞开,两列铁甲军妖手持巨戟,跺步而出。木紫云大生警惕之意,暗中戒备,却见两列军妖迅速奔到自己身前,然后两边分开,做出了列队迎接的阵势。在两列军妖向两边闪开的同时,一个轻甲配着罗裳的美貌女子满脸肃静,眼藏笑意,款款走来。
“我是万森殿镇殿将军琦韵,奉妖皇之命带你入万森殿觐见。”美貌女子走近木紫云后略微打量了他一眼,便媚声说道。
“好。”木紫云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娇媚诱惑的声音,陡然闻之顿觉面热口干,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你这小子真是好没见识,琦韵可是当初妖皇手下四大妖将之一,面貌柔美,手段毒辣,你在她面前也要多加小心。进了万森殿后,我再用灵魂之语和你说话极易被木旦发现,那时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好自为之吧。”灵犀老妖再次不厌其烦的向木紫云叮嘱了一遍,木紫云也只好不胜其烦的又听了一遍。
琦韵发现木紫云对着自己在发呆,不知道他其实是正在听着灵犀老妖的训导,美目中略显得意之色,一摆浅红精短斗篷,转身向高大古堡走去。
木紫云看到琦韵自顾自的离开,连忙跟上。待他走近古堡的时候骇然发现,眼前古旧的城墙上到处镶嵌着奇形怪状的枯骨,大小不一,色泽各异,不知道是这座古堡埋葬了亿万骨骸,还是这亿万骨骸筑成了这座古堡。两扇巨大的城门上还分别有一排大字,左边门上是“万古常驻”,右边门上是“森然壁立”,仔细一看,全都是由狰狞恐怖的骷髅头颅密排而成的。那些骷髅眼眶空洞,面骨扭曲,似乎还在承受着死亡瞬间的痛苦。
“万森殿初建之时正遇妖界战乱,为纪念战死的妖人,妖皇特意下令将遍野的骸骨收集起来,筑成了神圣的万森殿,让他们有机会继续拱卫妖界。这是不朽的光荣,你不必大惊小怪,更无须害怕。”琦韵发现木紫云停在城门之外没有跟进来,便回头向他解释道。
木紫云听到琦韵在说话,看到她的嘴角上挂起了一丝笑意,不知是无心的一笑,还是讥讽的一笑。不过当琦韵说到“无须害怕”的时候,木紫云眉头轻耸,大步走进了万森殿。
琦韵见此笑意更浓,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在前面带路。在一连经过了数重隘道关卡后,琦韵带着木紫云来到了一处灯火辉煌,空阔气派的大殿。这里到处雕梁画栋,金壁铜墙,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琦韵走到大殿中央,忽然盈盈下拜,拱手俯身,口称复命。木紫云这才发现,大殿台阶之上正中摆放着一座嵌玉镶珠的金色宝座,上面端坐一人,服饰华丽,头顶巨冕,看不清楚是什么样子。木紫云担心失了礼数徒增麻烦,急忙跟着垂首下拜。
“琦韵将军辛苦了,你先下去吧。”宝座上的人徐徐开口,听起来正是木旦的声音。
“是!”琦韵再行一礼,不解的看了木紫云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小友,恕老朽怠慢了。”木旦说着竟然站起身来,从台阶上缓缓走下。
“岂敢,岂敢!”木紫云从来没有与上位者有过面对面的交谈,现在不但亲眼看到了身为万妖之首的妖皇,对方还如此亲切客气,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小友不必客气,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识,更兼身负绝学,假以时日,定会成为我妖族中流砥柱,哈哈哈……”木旦话未说完,人已经走到木紫云身边,一手轻抚木紫云肩背,哈哈大笑起来。
木紫云顿感受宠若惊,抬头看了一眼木旦,发现此人全无自己想象中骄狂傲慢不可一世的面孔,反而是一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样子。木紫云觉得木旦慈眉如龙回镇的陆伯,和蔼似自己的老师,但又比老师和陆伯多了些陌生的东西,那种东西既像是被刻意隐藏着,又像是在自然流露着,总之很是莫名其妙。
“来,让老朽仔细看一看你这位朋友的伤势。”木旦又说了些闲话,发觉木紫云有些心不在焉,便主动开口说道。
木紫云闻言先是大喜,急忙摘下身后的背箱放在地上,接着又踌躇着迟迟没有打开背箱,因为他忽然想起狂叟曾说,在小蛮恢复人形之前,她不想让自己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怎么,小友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但说无妨。”木旦略有惊讶的问道。
“这个……我的朋友她那个,不愿让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木紫云尴尬至极,吞吞吐吐的说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如果小友信得过老朽,就让老朽带她寻一间密室治疗伤势,不知小友意下如何?”木旦言语诚恳,微笑着等着木紫云回应。
“这……”木紫云闻言越发踟蹰,灵犀老妖的叮嘱言犹在耳,小蛮恢复人形的希望又只在当前,木旦一直都是对自己礼遇有加,事关小蛮的安危,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朽虽然不才,也是妖族堂堂妖皇,应该不会对一位后生晚辈做出不齿之事吧。”木旦笑意收敛,面露不快。
“妖皇陛下不要误会,我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妖界,自然信得过陛下。若蒙陛下尽力施救,无论我这位朋友能不能恢复人形,木紫云都愿意为陛下做三件事情,以报此厚恩。”木紫云拱手俯首,再行大礼。
“那是老朽多疑了。小友放心,明天一早,无论老朽能不能救,都会给小友一个答复,今晚就委屈小友在万森殿中歇息一宿了。”木旦笑容又现,和蔼的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陛下了。”木紫云谢道。
木旦满意的点点头,立刻唤来几名金甲武士,带木紫云下去休息。木紫云向木旦拜谢告辞,神色不安的走出大殿。
木紫云感觉自己正在豪赌,赢了固然皆大欢喜。一旦输了,他就真的会失去一切,从此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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