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紫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狂叟不但没有追问他要把小蛮带到哪里,甚至连他怎么会施展雷裂之术都没有多问。只是再一次提醒到,他的凤凰血脉又稀薄了不少。
不过木紫云已经不是很在意能不能再施展星光斩了,在他看来,小蛮就要恢复人形了。那个时候,他会和小蛮躲在一个没有纷争动荡没有世俗偏见的地方,平凡平静的生活下去,哪怕真的会有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他也会和小蛮永远的停留在幸福的终点。
为了这个木紫云几乎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取的愿景,他背起了那个承载着他的整个世界的背箱,急不可耐的向雷峰奔去。
“小蛮,我在雪漠中四处找你的时候,碰到了十几个正在追猎白鹿的猎人,我立刻冲了过去和他们打了一架,竟然把他们全都打跑了,你信吗?”木紫云其实是想说,他把在雪漠遇到的所有生长着纯白毛皮的动物都错以为是一只雪狐,一只善良孤苦的小白狐。
“小蛮,你听狂叟说过一个叫做彼翼的女魔吗?我和她遭遇了两次,她都想杀了我,但都被我逃开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啊?”木紫云说的轻描淡写,就像是仅仅经历了两次小小的冒险而已。可是当他在两次几乎就要死去时,他都在想着,再也见不到小蛮了。
木紫云一路上一反平日里的沉闷,话越说越多,却没有一句话敢讲出心事。而他身后的背箱也一直都是静静的,没有丝毫回应。
小蛮,你在听吗?
木紫云实在走的太急了,很快就再次站在了当初发现轮回木的地方,但却没能马上找到轮回木,因为方圆数十里内的几座小山峰居然全部坍陷在了一起,已经不知道把藏有轮回木的洞口埋在了哪里。
木紫云呆望着眼前凌乱不堪的场面,不由得心慌起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离开后,一定又有别人来过这里,引动了雷峰的雷力,结果就把这里破坏成了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彷徨无计的木紫云忽然听到了已经沉默了好多天的灵犀老妖的声音。
木紫云顿时气恼起来,之前已经叮嘱了;灵犀老妖好几次,让他不要被小蛮发现。若是小蛮知道他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个万年老妖,一定会担心的。这个死老妖真是——
“停!又在腹诽我老人家,我现在是在用灵魂之语和你沟通的,除了鬼族的幽灵之外谁能听的到?只要你不说话就绝对不会被小蛮知道,还真当我老人家秀逗了。”灵犀老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带有委屈。
木紫云感觉到身后背箱里还是静静的,便相信了灵犀老妖的话。可是事到如今,该怎么找回轮回木呢?这是最后的希望了,绝对不可以放弃!木紫云下定决心,即使穷尽一生,他也要挖穿眼前的乱石,挖出轮回木来。
“小子你还真够生猛啊!你打算把这数十里内大大小小的石头都翻一遍吗?况且,既然有人找到了这里,说不定轮回木已经落到了他们手里了,你还能挖出什么来。”灵犀老妖毫不客气的打击道。
木紫云听了灵犀老妖的说辞,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气血上涌。虽然他没有告诉小蛮轮回木的事情,但却信誓旦旦的说过一定会让她重聚人形的。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最失望的人会是自己,还是小蛮呢?
“年轻妖稍微遇到些挫折就如此垂头丧气,以后还怎么成就大事?”灵犀老妖用长辈的口吻说道。
成就大事?为小蛮恢复人形,就是自己此生最大的事情。除此之外,任他天崩地裂,日月失辉,又有什么要紧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但是你要去一趟妖界。”灵犀老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颇有踟蹰。
“什么办法?!”如同涸辙之鲋再遇清泉一般的木紫云大喜之下,居然叫出声来。
“年轻妖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像你这般大起大落,很容易……”听起来,灵犀老妖就要做长篇大论了。
“死老妖,你就不能正经到底一回吗?”木紫云嘴唇微动,无声的骂道。
“咳咳,本来是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你的,因为你对我还心存芥蒂,时常怀疑我会害你。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是冒险帮你一回吧。”灵犀老妖凛然说道。
木紫云却在想,若是哪个人身体之内忽然多了个既能听到自己在想什么又能随时操控自己身体的老妖精,却还优哉游哉的无动于衷,那只能说明那个人一定是老妖精的母亲大人了。
“你在人族里混的时候,有没有听他们谈论过为什么妖族近二十年来一直藏匿行迹,不再与人族开战?”灵犀老妖忽然问道。
木紫云听到这个没头没脑问题很是奇怪,不过也立刻想起了在遗城听到的传言:妖族已经被人族彻底打败了。
“人族还真是自以为是,咱们妖族天生体质远胜于人族,又有至今不为人族所知的妖界作为根基,怎么会沦落到彻底失败地步?妖族之所以避战,是因为妖界出现了叛乱。”灵犀老妖的声音先是揶揄,后又沉重。
叛乱?这倒是木紫云闻所未闻的事情。原来妖族也并非像人族传说的那样铁板一块。
“这你就想错了,妖族一直以来确实是上下齐心。但在数百年前,一个灵智大开的树妖忽然出现在妖界,声称自己是已经失踪了数百年的妖皇派回来代她统治妖族的,还带回了当初随着妖皇同时消失了很久的天妖权杖。天妖权杖是妖族传承了数万年的宝物,是历代妖皇权位的象征。正是因为天妖权杖的丢失,才使得妖族几千年来没有重立妖皇,一直由四大妖将代行皇权。”灵犀老妖提及天妖权杖的时候,声音中竟然充满了无限敬畏。
木紫云感觉灵犀老妖对天妖权杖的敬畏更甚于对妖皇本人,大概其他妖人也是这样的,看来那个树妖应该是很轻易的接管了妖族。
“你又想错了,因为你还不了解灵智大开对树妖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古以来,凡是以植物死物之体修炼成人形的妖人,本身灵智极低,无论是战斗还是修炼,都是靠本能的驱使。但是如果一个树妖吞噬了大量以飞禽走兽之体修成人形的妖人,甚至只要吞噬一个修为极高的禽妖或兽妖,就可以获得这些妖人的灵智,成为一个灵智大开的树妖。”灵犀老妖声音沉郁,似乎在说话的同时,还在推究着事情的真相。
木紫云果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这样说来,莫非那个树妖——
“不错,很多妖人都怀疑那个树妖不知用什么歹毒的手段吞噬了妖皇,从而获得了极高的灵智,现在又假借妖皇的名义和天妖权杖的权威骗取对妖族的统治。但还有不少妖人出于对天妖权杖的敬畏,以及对失踪妖皇的实力的崇拜,相信了树妖的说辞。这样,妖族开始出现将要分裂的征兆。在这关键时刻,一向执掌妖族的四大妖将不但没有及时追查树妖的来历,反而先为了是否要重立妖皇而对立了起来。其中两名妖将很快便带领着他们的追随者向树妖宣誓效忠,另外两名妖将愤然起兵反抗树妖。不料那个树妖居然拥有一种即使垂死者都可以迅速恢复生机的法术,九次大战,九次大胜。”灵犀老妖说到“大胜”时,声音愤然,他自然也是反抗军中的一员。
不过,木紫云并不在意谁来做妖皇,谁是反抗军,他只注意到树妖拥有的那种法术。
“结果,一名妖将带领反抗军藏匿在了妖界深处,继续与树妖周旋。另一名妖将听说人族正在西征鬼族,便一面带着大队人马奔袭遗城,一面派人通知鬼族追击人族,妄想以此换取鬼族的帮助,战胜树妖。不料鬼族却将妖族将要奔袭遗城的消息出卖给了人族,使得妖族全军覆没,那名妖将也被重伤生擒。”灵犀老妖声音沉痛悲愤,不能自已。
木紫云忽然想起了灵犀老妖曾经寄体的重瞳蜥尾妖,难道他就是那个被生擒的妖将?如果是这样,恐怕奔袭遗城便是灵犀老妖的杰作了。
“我自以为智盖群妖,从来都是把鬼族当做铲除人族的工具来用,甚至还曾成功的怂恿鬼族兵临遗城,几乎族灭人族。没想到却被鬼族出卖,十万妖兵,尽遭屠戮。若不拼此性命,诛杀树妖木旦,举兵屠入鬼界,即使再活万年又有何用!”灵犀老妖情绪竟然失控,十分激动的喊叫着。
木紫云生怕灵犀老妖激动之下忘了用灵魂之语,而是直接喊叫出来。但感觉到背箱中并无异动后,才渐渐放下心里。木紫云对现在像是在暴走的灵犀老妖全无同情,虽然他对自己就是妖人的身份已经没有什么怀疑了,但毕竟长于遗城,对人族还是很有感情的。而灵犀老妖却屡次设计,将人族逼入几乎万劫不复的境地,木紫云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灵犀老妖利用。
“你还是放不下对人族的感情吗?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愿这么早就向你透露妖族的秘密,你还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真正的妖人,也不会理解妖族的苦难的。”沉默了好久,灵犀老妖终于恢复了平静,无可奈何的说道。
木紫云不想再听人族和妖族到底是谁在深受苦难的话了,他只想知道,那个应该是叫木旦的树妖在哪儿。
“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进入妖界去找那个树妖,你只要以雪漠流浪妖人的身份向他求救,就可以得到帮助了。但你一定要记住,那个树妖之所以会帮你,只是为了笼络人心,你不要被他的假意欺骗,更不能向他身边的任何妖人泄露我和轮回木的事情,否则你和小蛮就再也不能置身此事之外了,说不定还会被他吞噬掉。”灵犀老妖郑重其事的嘱咐道。
木紫云听后,心中平添了几分隐忧,同时又在想,自己又怎么会知道是谁在假意欺骗呢?
“事关重大,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即使你以后有所怀疑,也不万万不能遗忘了一句。你是被妖皇从轮回木中孕育而生,说不定正是为了对付树妖木旦。有些事情是天生不能选择的,有些责任是注定不能逃避的,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灵犀老妖谆谆教导道。
凡事三思而后行?木紫云感觉这样的话很是熟悉,他忽然记起在遗城的一条小巷里,在通天堡软禁老师的熊车里,他也曾经听到过类似的话:要明辨是非,勿信蛊惑。
孰是孰非,何为是非?木紫云想不清楚,他所清楚的是,妖界之行会异常凶险,却又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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