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样子,分不清白天黑夜。木紫云躺在异界的床上,心绪万千,始终不能入眠。小蛮的笑颜不时从眼前闪过,亦真亦幻,到后来简直都不能分清是意外的惊喜,还是意料中的虚梦。灵犀的叮嘱,木旦的礼遇,那一个都是信誓旦旦十分恳切的样子。但是,他们之中只有一个是在真正帮助自己,另一个却是别有用心。那么,对他们两个妖人而言,自己究竟会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呢?
木紫云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夜,灵犀老妖始终都没有出声打扰他。这让木紫云在意外之余也暗生警惕,时刻小心木旦的属下在窥视自己。木紫云心中烦闷,忍不住把门窗大开,索性坐在一张椅子上不再睡了。
“紫云小友起的好早啊,不知昨晚睡得安否?”木旦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微笑问道。
“木紫云失礼了,请妖皇陛下恕罪。”木紫云看到木旦后慌忙起身迎接行礼。
“老朽和小友十分投缘,若是没有旁人,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木旦扶起木紫云说道。
“妖皇陛下亲自来此,莫非是……”莫非是小蛮的最后一个希望也要破灭了?习惯了被厄运困扰的木紫云首先想到的就是最坏的消息。
“小友不必担心,老朽有十足的把握助你的朋友小蛮恢复人形,而且还能使她的修为更上几层。”木旦底气十足的说道。
“这是真的?”木紫云闻言顿觉喜出望外,忘乎所以,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唉,可怜小蛮在凡界漂泊多年,竟然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何许人也。老朽惭愧,枉为妖皇啊。”木旦说着话时忽然黯然神伤,似在回首不堪往事。
“难道陛下知道小蛮的身世?”木紫云惊讶万分的看着木旦,居然莫名的紧张起来。
“小蛮的父亲老朽从未听闻过,但她的母亲却曾是老朽的挚友。往事随逝,犹未敢忘啊。”木旦说罢叹息不已,脸色沉痛。
木旦接着说道,小蛮的母亲名为忆萱,是妖族数万年来唯一的圣女。木旦当年结识忆萱的时候,她已经修炼成了九尾雪狐。倾国容颜,盖世本领,所有妖人都认为她是当之无愧的妖族第一圣女。然而在近千年前的那场毁天灭地的乱战中,已经有孕在身的忆萱为了挽救妖界千万生灵,只身与魔尊恶斗。最后又在不敌之下,将魔尊引出妖界,从此不知所踪。妖族不断派人前往凡界,甚至鬼界寻找,都是无果而终。没想到她的后人小蛮竟然就此流落凡界,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自行修成人形,更可悲的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着怎样高贵的血脉。
“昨天晚上,当老朽发现小蛮竟是雪狐之体时,那是欣喜若狂啊,妖族也总算可以为忆萱做些什么略表心意了。”木旦说话间几次老泪纵横,不知他与忆萱又有怎样深厚的交情。
“小蛮。”木紫云喃喃自语着。他忽然想起了在血战避风砦的时候那个差点被他误以为是小蛮本体的巨型白狐,想起了当他掏出小蛮断尾时白狐突兀的颤抖,想起了那张虽然模糊不清但依旧可以让人感知到无助悲恸的美妇人的脸。那就是小蛮的母亲,妖族的圣女,当年的九尾雪狐吗?
而在九尾雪狐悲恸而逝的时候,那个随后苏醒过来的无头魔躯自然是魔尊无疑了。木紫云记得狂叟曾说自己遗祸万年,不知那具魔尊之躯又逃到了哪里?
“妖皇陛下,这件事情,你也告诉过小蛮了吗?”木紫云愣神了很久,才把思绪收了回来,首先想到的依然是小蛮。
“唉,这样的事情,还是等到小蛮修回人形后再提吧,不能在此时搅扰了她的修行。”木旦目光阴郁的说道。
木紫云正要将他所得知的关于忆萱和魔尊的下落时,忽然有一个军妖闪身立在门外,声称边关有紧急军情,需要木旦立刻返回议事大殿。
“紫云小友,你也不是外人了,就来一起参加妖族的大事吧。”木旦说完也不等木紫云答应,马上拉着他向外走去。
议事大殿就是木紫云昨晚初见木旦的地方,当木紫云紧随木旦进入大殿时,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的大小军妖将尉立刻向他投去满含奇异的目光。木紫云被这些目光盯的很不自在,看到琦韵正站在众妖之首,便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旁边,惹得众人又是一阵骚乱。
“有何军情,速速报来。”木旦已经坐在了黄金宝座上,一敛刚才在木紫云面前时的慈颜,换上了庄重威武的面孔。
“枯木关沐隆将军差人送来十万火急,称叛军又有十万增援,枯木关守军疲于应战。归魂关奉杰将军差人送来十万火急,称叛军一连十几日狂攻关隘,归魂关旦夕且破。二位将军都请求陛下火速派出神木军增援,否则难保不测。”一个站在琦韵对面列首的儒雅老妖手捧书册,一口气说了下来。
“浴火关的莫然没有急报送来吗?”木旦听完儒雅老妖的奏报不动声色,淡然问道。
“陛下,我方安排在叛军中的内应密报称,浴火关莫然将军里通叛军,请陛下早做准备。”儒雅老妖接口说道。
“可有证据?”木旦脸色微变,急忙问道。
“这里有莫然将军亲笔写给叛军首领野妄的一封信。”儒雅老妖从旁人手中取出一封书信,展开说道。
“念!”木旦沉声喝道。
“区区浴火关,
百万枯骨地。
是非终有论,
相约无太欺。”儒雅老妖高声念道。
“陛下,莫然将军此信绝无里通叛军之意。琦韵与莫然将军同时拜在陛下麾下,自此就与叛将野妄势不两立。八百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立下战功无数。如今大势已定,莫然将军何苦投敌叛变,请陛下明察。”琦韵在儒雅老妖刚刚说出妖将莫然里通叛军的话时就脸色大变,等到听完那首“相约无太欺”的诗信时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急火,连忙站出来替莫然辩解道。
“莫然将军没有经过陛下的许可,就在暗中与叛军商议停战,难道这还不是通敌叛变吗?”儒雅老妖对着琦韵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琦韵听到儒雅老妖的呵斥后居然不敢反驳,只是默默站在那里焦急的注意着木旦的神色。
“莫然将军向来忠心不二,深得我心,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不要再追究了。”木旦思虑片刻后,脸色舒缓下来,不容置疑的说道。
“陛下英明!”琦韵面露喜色,又站回到木紫云身边。
“枯木关与归魂关告急之事,诸位有何良策?”木旦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末将愿率领十万飞天军驰援边关,斩尽叛军!”一个黑矮妖人站了出来,大声回道。
“哼,你指挥数千飞天军都不是此人的对手,还要到边关叛军面前去丢人现眼吗?”木旦用手指着木紫云,厉声呵斥道。
“若是昨晚准许末将亲自出手,此人未必还能活着站在这里。”黑矮妖人瞥了木紫云一眼,不满的说道。
“大胆负精,口出狂言!罚你前往浴火关守关,不立大功,不得返回,还不快退下!”木旦眼露寒光,怒气冲冲的说道。
那个叫做负精的黑矮妖人被木旦的怒斥吓了一跳,慌忙躬身退下。
“这位木紫云身负绝学,胆识过人,岂是你们这些无知之辈所能相比的?若是我手下的将军校尉都像木紫云这样,纵然叛军有百万千万,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木旦眼望木紫云,毫无顾忌的赞叹道。
“承蒙陛下错爱,木紫云愿意随军前往边关,斩杀叛军。”木紫云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如此露骨的夸赞自己,即使是比较隐晦的赞许也很少遇见。今天木旦不但当着这么多妖族显贵的面对自己赞不绝口,甚至还将那个小瞧自己的负精一直骂到了浴火关外,如此突然又如此爽快的事情让木紫云激动的都有些晕乎了,一阵热血沸腾后,便不由得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木旦满脸欢喜,连连点头道。
此时,大殿之内所有妖人都开始对木紫云侧目而视,低声议论着这个年轻妖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琦韵美目中也泛起震惊色彩,不住的打量着身边的木紫云。
“镇殿将军琦韵听令!”木旦忽然肃声说道。
“琦韵在。”琦韵连忙站出,拱手回道。
“命你率五万护殿军依次驰援枯木关,归魂关,即日领兵出征。”木旦大声传令道。
“琦韵领命。”琦韵也大声回道。
“木紫云听令!”木旦接着说道。
“木紫云在。”木紫云兴奋的站到琦韵旁边,拱手说道。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万森殿护殿军先锋校尉,即日随琦韵出征。如果立下大功,归来之日,就是你封将之时!”木旦再次提高声音,整个大殿中到处回荡着“封将之时”的余音。
“木紫云领命!!”木紫云,一个在遗城时总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小人物,一个在离开遗城后总是被强者肆意欺凌的流浪者,此时此刻竟然得到了堂堂妖皇封将的承诺,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他没有立刻在大殿上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叫起来已经是够克制了。
木紫云做梦都没有想到,昨天还在厄运连连,挫折不断,今天不但撞到了大运,连小蛮的难题也几乎轻易化解了。难道属于自己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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