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裙子,一路上不管不顾,飞一样的跑回卧室。
就在我勇往直前的奔跑时,奇妙的幻想又萌芽了!我想象着,后面有个可怕的影子在追我,前面有个英勇的身影在等我,我便跑得那样奋不顾身了!
回到卧室,我不洗澡、不换衣服、不擦湿漉漉的身体,径直跑去窗前,贴在那呆呆望着,直到那个人开着他漂亮的宝蓝色跑车离开。
不知过去多久,大概我的腿麻了、眼酸了,我那呆呆的蠢模样,才意由未尽的宣告结束。
我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回忆竟像地震那般,频繁而剧烈的活动起来,紧随而至的大震、小震、余震,仿佛要把我的记忆从脑海里颠簸出来,化成历历在目的影象。
一夜就这样过去。
清晨,出版社的任叔叔打来电话,说有事要和我商量。任叔叔是出版社的社长,一个心地善良的小老头,他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那就是婆婆的旧相识。至于旧到什么份上,相识到什么程度,我便通通的不得而知了。
于是,吃过早饭,我就急匆匆的赶去了出版社。
“什么事啊,任叔叔!找的这么急,要我救火吗?”我喘着气、生着气、忍着气,坐在沙发上发牢骚。
“我是要你来,可也没要你跑着来!”任叔叔微笑着,放在我面前一杯水,就坐在我对面。
“突然有个老人家叫我,怎么可能不跑!到底什么事吗,你哪里不舒服吗,那应该叫医生才对罢!”
任叔叔望着我,小心翼翼的笑着说:“这件事啊,非你出面摆平不可!关于你的那部书,有家影视公司要出资拍成电视剧。今天晚上呢,人家投资方就有个宴会,点名非要你参加!”
我一下咳了出来,捂着嘴巴说:“我从来不参加应酬的,再说,我根本不会应酬!把我弄到那去,我只会像只稻草人,木木呆呆的发愣!”
“福音啊,你不要小孩子气吗!是你的书要被拍成电视剧,你理所当然得成为主角,不来怎么行的通!你非但要来,还要改掉你的邋遢,打扮的漂漂亮亮!”说着,任叔叔递给我一盒东西。
我接在手里,不肯让步的说:“这是干吗,要贿赂我吗?你们就是把天说出个窟窿,我也不要去!”我一面愤愤不平,一面拆开包装,惊喜随之而至,抗拒随之而消。
“我的天!这礼服要不要太漂亮,你们就打算用它贿赂我吗!这太过分了,你们非要用糖衣炮弹,逼着我答应吗?”我叫嚷着,异常的兴奋着。
任叔叔一面无奈的摇头,一面微笑着说:“这么说,我可就算你答应了啊!今天晚上,海滨度假村,九点,不能迟到!”
“切!”我努起嘴巴,做了个鬼脸。
走出出版社时,我依旧不忿着,却又窃窃欣喜着,像阿Q那样,飘飘然的颠回了修道院,飞回了婆婆身边!
“婆婆,你快点来看,这礼服到底有多漂亮!”我欢呼着跑进屋,叫唤着婆婆。
我拆开包装,将礼服摊在床上,细细致致的欣赏研究着。
婆婆站在我身边,微笑着,看着我摆弄礼服,说:“是很漂亮,从哪来的,任伯伯送给你的吗?”
“不是要我替他做事,他才没那么无聊,知道要送小女孩这个!今天晚上有个宴会,他说一定非要我参加才行!他用这件漂亮到该死的裙子贿赂我,一下抓住了我的软肋,我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我甜蜜的苦恼着,站在镜子前,不住的把礼服比在身上。
婆婆顺着镜子望着我,微笑着叹气说:“什么宴会,你不是从来不应酬的吗,怎么突然又答应了呢?不过去了也好,又也不好!你始终要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应酬都是难免的,可是应酬起来,喝酒、交际也免不去,婆婆守在家里,怎么能不替你担心!”
“婆婆!您担心的那些,根本就不存在,我是宁愿不当作家的,也不要出去应酬!不过这次管不了那么多,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穿着礼服,去上演一出童话!然后,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悄然离开!”我徜徉在幻梦中,不禁抿着嘴嗤笑出来。
婆婆笑了,温柔的说:“傻丫头,那你是不是还要把鞋子丢在那啊!”
我想了想,灵机一闪的转过身望向婆婆,天马行空的胡乱猜拟着:“对呀!还要那样的,不过丢去一只,我就要光着脚回来了!不行,我要另外再带去一只才行,这样就不用尴尬到要光脚了!”
婆婆笑个不停,也把我数落个不停。
到了晚上,我换好礼服,婆婆一定要替我把头发盘起来,我惊吓的要死,批散着我的卷发,飞一样的蹿出了修道院。而那该死的裙子,差点丧去我的小命,险些使我跌绊在楼梯上。
我站在马路中央,人们大概把我当成了一副道具,不住的回头望我,我惊措的要死,等不及我的南瓜车来,就慌张的蹿上计程车,逃之夭夭了。
车子停在海滨度假村,下车时,我又险些送命,那该死的裙子,真真让人又爱又恨。
我站在度假村前,发现那里并没有漂亮的马车停着,大概童话也要紧随时尚潮流和流行趋势,那门前停着的全是漂亮的跑车,我像只由远古飞来的花蝴蝶,展转徘徊于名车之间,鉴赏着、品味着、惊叹着。
这个时候,我似乎变成了高跟鞋的杀父仇人,它拼命的报复着我,让我的脚疼的要死。
我气的脱去了那细细高高的鞋子,此刻还不是午夜十二点,我就已经气恼的把它仍了出去。我猜,灰姑娘要丢掉鞋子,大概也是讨厌极了它的细而高罢!
“你不要鞋子了吗?整个晚上就这样赤着脚站着!”
叶锦宸带着他浑厚的嗓音从天而降,拎着我丢出去的鞋子,笑着,挺拔的站在我面前。
他是那么光彩奕奕,绅士的黑色西装,温柔的英俊面庞,霸道的高贵气质。
我不自觉的退了几步,靠在车子上,呆呆的凝望着他,这大概还是昨天夜里的那个叶锦宸罢!
浪漫的童话大概就要上演。我却忽然叫道:“糟糕,我又中了你的圈套和埋伏吧,我大概又要失意了!”我精灵的要死,简直一语破的。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鬼马的一次!
他无言以对,怔了会,才笑了笑,掩饰着尴尬,皱眉说:“糟糕,我的套路全让你看穿了,我大概要落荒而逃才行!”
我一下笑出来,说:“算了罢!这次是我自己要钻进来的,与你无关!现在,我要去参加我的晚宴了,叶锦宸,你就站在这拎着我的鞋子吧!”
叶锦宸像糟雷劈般震惊,他一把揽回我的手臂,将我狂野的搂在怀里,难以置信的笑笑,说:“我的天,你居然记得我叫什么!你简直让我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我张张嘴,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什么,不禁出神的望着他。
“你...”这一个字,却叠着我和叶锦宸两个人的调子,但我的不知所错被他的喜出望外覆盖住了。
“你还是不要抱我罢,有很多漂亮而迷人的女郎正在看,我猜她们大概要嫉妒和妒忌,也许还会冲动的杀了我,然后弃尸在无人的角落!”七荤八素的胡扯,我最见长,这是躲避尴尬的法宝。
他的微笑,无可奈何的简直登基加冕,慢慢说:“那些通通不是我的女郎,所以她们的嫉妒和妒忌,我才不会买单!但你的问题,才让你费脑筋,我看,你还是不要光着脚罢!虽然你的裙子够长,虽然屋里的地板够光,但你实在光彩夺目,很难保证别人不上上下下的打量你,万一被人看出你的小破绽,你的晚宴大概就要糗的泡汤了!”
“你要我穿回那鞋子,让那鞋子谋杀了我吗?如果我死了,叶锦宸,你就是那鞋子的帮凶!我大概还不能死,否则我的晚宴才真要泡汤了!”我不断泄气,又不断勉励。像极一个瘪了吹,吹了鼓的大气球!
“你一定要穿这么高的鞋子吗?”他的无奈大概已经登峰造极,直直的凝望着我,笑笑说。
“你听说过‘高人一等’的典故吗?如果在气势上压不跨别人,就要在身高上给人以压迫!我正在践行老祖宗的遗训,所以你不要管我!”我随口编纂道。
他惊的简直一诧,彷徨而无措的笑了笑,说:“你等一等!让我想一想、消化一下!你瞧,你的典故和你的鞋子相得益彰,可眼下你仍旧光着脚,你的老祖宗似乎并没有很好的帮助你解决问题,不是吗?”
我懊恼而叹气说:“那我干脆穿回去好了!”说着,我有气无力的拽过他手里的高跟鞋,随口嘟囔了一句:“被鞋子谋杀,大概可以录入奇谈怪志的!”
“喂!你的自怨自艾可以先等一下,或许,我有办法帮你解决问题!”说着,叶锦宸拿过鞋子,将高高的后跟掰掉,然后蹲下去,把鞋穿在我的脚上,微笑说:“你看,这有多容易!”
我踩了踩,试了又试,转过几个圈,开心的竟揽住了叶锦宸的脖颈,笑着说:“叶锦宸,你真是个天才、奇才、难得一见的人才!”
他不客气、不认生、不羞涩,紧紧拥着我纤细的腰身,笑笑说:“好了,我的小女孩,你大概还没有舞伴,这可是一件比没穿鞋子还要糗的事,所以挽着我的手臂,我带你去跳舞、去尽情的狂欢!”
我望了望叶锦宸,他精神抖擞、神气昂然,脸上的神秘色彩,简直叫嚣着得意二字。
我慌的一下松了手,捂着自己的面颊,狼狈的说:“谁说我没有舞伴!这样的宴会,谁会傻到自己一个人来!玫瑰尚且长满刺,我的舞伴也有一大打,他们很快就会来!”我竭尽全力的诌、侃、吹。
“按照你的描述,你的舞伴大概要满身荆棘!”叶锦宸揽着我,贴在我的耳畔,指给我说:“你看,你踩在我的地盘上,这四周全是保镖,任何带刺的东西都不要想飞进来!你要不要考虑另换人选,比如说,我闲着,而且现成,虽然年纪一大把,总还算有点魅力!”
“你也没有舞伴吗?”
“为了今晚,我赶尽杀绝了一大批候选者!”
“那你先要回答我,到底是哪个傻瓜,居然冒着荒天下之无极谬的傻气,要把我写的书拍成电视剧?”我机灵的杀了个回马枪,一招致命的杀他于无形。
他尴尬的笑了笑,摊开双手说:“你这样说,大概没人敢承认罢!”
“我想不见得,那个超级傻瓜冒出的傻里傻气的味道,我似乎闻得见,他眼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突然跳到叶锦宸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他情不自禁的凝望着我,说:“你看,我承诺过,要让那张支票顺理成章,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我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围着他逡巡开,久久才挽上他的手臂,笑着说:“为了谢谢你,我勉强也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陪我跳舞,我们冲吧,叶锦宸!”
我的那个该死的‘冲’字,竟然一语双关的让叶锦宸一把背起了我,向着度假村‘冲’去。
我的天!我应该打上厚厚的粉底才对,我捂着火红发烫的脸,哪里敢接受别人的注目礼!
到了宴会厅门口,叶锦宸放下我,夸张的喘着气说:“小女孩,你知道我多大了吗!你的那个冲字,至少要削减掉我十年的寿命!”
我紧紧捂着脸,气恨道:“你活该,自找没趣、自寻死路、自觅烦恼,你要自杀,干吗扯上我!”我痛痛快快的扯出了一堆词。
“你不要总把话说得那么快,至少要让我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这么激动!”叶锦宸匆忙的盯着我问。
“你在装糊涂吗?还是老年症、失忆郑、痴呆郑?我的宴会简直被你搞的一塌糊涂!你自己跳罢,我要回去了!”叫嚷中,我转过身,走下台阶。
叶锦宸一把捉回我,皱着额头说:“喂!你不要这么莫名其妙,好不好!跟我来,我把宴会原原本本的还给你!”
“原原本本,怎么可能原原本本,大概早被里面的人嘲笑的支离破碎了!叶锦宸,你的间歇性精神病一定要现在发作吗,刚刚你干吗要背起我!你希望我变成堂诘歌德,我现在就挥着宝剑来杀死你!”
说着,我一路追杀,叶锦宸心甘情愿做起过街老鼠,叫我追赶的四处逃窜。不知不觉的,我们竟跑进了宴会大厅。在那里,所有人都在尽情跳舞、狂欢,根本没人照顾到我的脸红,我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在这里,你总要给我些面子!”叶锦宸一把拽过我,紧紧拥进怀里,极不绅士的邀请我跳舞。
“叶锦宸,你假公济私,我刚刚骂了你,你大概在记恨,攥的我快喘不上气!你这个见了鬼的!”我小声嘟囔,一面维持淑女面容,一面追随着他的翩翩舞步。
“知道就不要再骂!”叶锦宸一派绅士气概,却也轻轻的嘀咕着。
想到自己就快窒息,我故意踩了叶锦宸一脚,说:“哎呀!我好象踩到什么了,怎么会这么巧,那大概是你的脚罢!对不起,叶锦宸!”我压制得意,露出歉意。
“没关系!”他簇着眉,微笑着说。
就在他皮笑肉不笑的痛苦说话时,忽然,他紧紧揽住我的腰,将我一下放倒,洋洋得意的看着我。
“糟糕!这要怎么办,大概我的脚滑了一下,你要起来吗?”他意兴昂然的问我。
“叶锦宸,你这个该死的,你非要我因为出糗而成为焦点吗?你快把我弄起来!”我气急败坏,不顾淑女绅士,乱叫乱嚷起来。
这招简直比聚光灯还奏效,满场的人,再不跳舞,像月球访客似的,打量、参观着我们这对外星生物。
“你看,要成为头条有多么容易!”叶锦宸无奈的笑笑说。
“我的天!我尴尬至极的舞会、我支离破碎的童话、我没了后跟的玻璃鞋!叶锦宸,还有你这个该死而见鬼的大灾星!”我懊恼的简直要痛哭流涕。
“先不要急着骂,也许还没那么糟!”
说着,叶锦宸从一旁的花瓶里抽出枝玫瑰,叼在嘴里,朝乐队眨了一下眼。
紧接着,伦巴的音乐响了起来。
“来吧,我热情的小女郎!”说着,叶锦宸含着玫瑰凑近我,朝我挤眉弄眼。
我识趣的一口咬住叶锦宸嘴里的玫瑰,兴奋的陪着他跳了一曲。
曲子结束后,叶锦宸拉着我逃进了餐厅。那餐厅漂亮精美极了,我没能忍住窜上来的热情,围着屋子乱跑乱逛,轻盈的像只蜻蜓,飞绕在精美的奇妙世界里。
叶锦宸一把抓住我,用手腕禁锢住我,拉开椅子,拥着我坐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像足了传说中的‘圆桌骑士’,绅士而优雅的让我出神的望着他。
“你还不累吗,刚刚的危机公关实在太心惊肉跳,我大概从此要结束宴会生涯了!你跳了好半天的舞,要不要喝一点酒,吃一点东西!”他立在我身后,贴着我的耳轮说。
我摇头说:“酒除了解渴,大概也会让人发醉,舞会和餐厅已经很让我陶醉了,再醉下去,我怕连自己的嘴巴都找不到了!”
“即使我没有眼睛,你的嘴唇我也能找得见!所以你不用担心,如果你醉了,我来负责喂饱你!”
他的凝视,仿佛连时间也缠绵悱恻得凝固住了,依依不舍的像是没有明天、没有未来,珍重着现在的分分刻刻。
“叶锦宸!我们亲密的是不是有些过了火!短短两天还不到的工夫,我们的亲密无间就演变到这种地步,我不敢想象,等我们的友谊消耗殆尽了,你大概就会不要我这个朋友了!我被你的热情燃化了,突然的冷却,会让我变形走样,我会神经质得变态罢?”
我这样凄惨的说着,却突然好象变成了更为凄惨的现实,我为这样的‘海市蜃楼’,竟然掉下了眼泪。
我的泪珠被他一颗颗接进手里。“你瞧,你的眼泪一点也不苦,甜蜜的简直像从糖罐里淌出来的!所以,你不用说那样的话,你不相信未来,总该相信现在!等我们的友谊一点点的积淀到未来,早已经牢靠的谁也分不开!”
“叶锦宸,你不要忘记...!”我的胆怯、犹疑、矜持,阻止我不要说下去。
叶锦宸跪在我膝前,执着而虔诚的说:“不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是吗?我发誓,永远忠诚!”
我噗嗤一下笑出来,说:“叶锦宸,像你这样的男人,还是不要总是跪着罢!你像极了强壮而英勇的骑士,我会让你为我去战斗的!”
“乐意效劳,如果有人打你的注意,我一定会为你大动干戈!但我有一个小小的友情提示,你选择和我交朋友,再没人敢碰你,你最好耐的住寂寞!”
“我没有那么贪心,很容易就满足,更不需要太多的朋友,刚好一个就够!”
带着情素的气息充斥进时光,就仿佛催化剂润滑一般,一个出溜,总能使时间飞速向前滑去。
“我的天!叶锦宸,现在是几点!”我激动的问。
他看了看表说:“大概快要十二点了!”
我听见,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向门口。
叶锦宸一把捉回了我,微笑说:“你看起来好象还有计划没完成!”
“你这个人糟糕的从来不读童话吗?灰姑娘的故事简直深入人心,怎么你居然不知道!”我匆促的说。
“所以你打算也让自己消失了吗?”叶锦宸惊诧的问。
“必须、一定、马上!”我坚决而急切的说。
叶锦宸放开我,微笑说:“有人来接你吗,不然实在不安全,你看要不要这样,我没有马车,但我的车就停在门口,你直接上去就行,他们会安全的把你送回去!”
我望了叶锦宸一会,突然笑着说:“上次是我记得你的无聊,这次你要记住我的荒谬!”说着,我留心的提着‘杀手’式的裙摆,跑下了楼梯。
至于留下鞋那档子事!大概还是算了罢!我那残不忍睹的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