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在普林顿从来没有缺少过。民主共和党与纳兹党一同组建联合政府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这个日德曼共和国心脏的大街小巷,连同进党都喊出了:“谁选择兴提斯,谁就选择了维希,谁选择了维希,谁就选择了战争。”
面对这样激进的口号,身为党魁的安涅娃·冯·库德里克都感到坐立不安。兴提斯与维希联手的消息如果是真的,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得到半数以上的选票,也就是说,同进党这次是铁定要失败了。在这个关头喊出那个口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宣布失败的同时,对政府宣战吗?
“亨格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战斗!当然是战斗!”亨格诺·森尼近乎轻蔑地看了安涅娃一眼。“我伟大的党魁,醒醒吧,你一直试图按照别人的游戏规则取得胜利,事实证明,那根本行不通。”说着,亨格诺挥着握紧的拳头,好像是要捏碎空气一般。“我们要打破规矩!我们要把地人们统统赶紧坟墓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个男人满脑子都是战斗,战斗,战斗,和个疯子似的。“选举失败就进行暴动?那选举还有什么意义?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那都是民主的体现,我们必须要尊重民众的意愿!”
“意愿?我可爱的党魁小姐,你听听外面。”
安涅娃瞥了眼窗外,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批同进党党员,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高声唱着:
“左翼,左翼,左翼,我们敲起了战鼓,我们要狠狠地踢我们的敌人,我们要放下炸弹,我们要破坏中产阶级,我们要打击法西斯主义,在地平线上,无产阶级要抬起头,红色的前线!左翼,左翼,我们要与警察战斗,要使统治阶级血流满面,我们要建立一个更好的国家!”
“天啊,为了所谓的主义,不惜让人民流血?这就是你的主义吗?”
“没错!一旦竞选失败,我马上会带领着我的党员,攻占政府各个要害部门,宣布竞选无效,重新投票。”
“投票如果再失败,就再上演一次,直到得出你满意的结果来。”安涅娃冷冷一哼。“你怎么不直接自封总统?还要给自己披上一层民主的遮羞布?”
亨格诺对安涅娃语气里的嘲讽无动于衷,他满心计划着夺取政权以后的动作:先要镇压反对派,然后,没收贵族所有财产……
“你好像忘了主义的最初目的。”安涅娃打断了亨格诺的妄想,后者给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子说“忘了”,这对于视自身为正统的亨格诺而言,不啻奇耻大辱。
“我怎么可能忘了,当然是推翻一切压迫阶级,解救劳苦大众!”
“不!”安涅娃针锋相对地高声说道:“是要给人民大众获得幸福!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惜流血牺牲!”亨格诺狠狠丢下这句以后,调头离开的屋子。然而,安涅娃难得露出愤怒的样子,使亨格诺产生了一抹忧郁:我……为了主义……做错了吗?
“党魁!”一个有着金色卷发的青年见到亨格诺,连忙上前招呼。
亨格诺瞥了眼,他认得这个青年,唤作“德里克·奥尔里”,虽然加入同进党没有几天,但,办事利落,尤其当下正是用人之际,亨格诺将他提拔成自己的副手。实际上,德里克没有辜负亨格诺的信任,做事格外卖力。
“是副党魁。”亨格诺提醒着德里克,他尽管和安涅娃意见不合,但,碍着和安涅娃父亲的交情,还是不愿意对安涅娃发难。
德里克撇撇嘴,带着几分不满。“可实际上,亨格诺先生就是党魁啊。”
不可否认,给手下的人那么一说,亨格诺的确带着几分开心,但,他不想表露出来,然而,他的脸上还是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这一切都尽收德里克的眼底。
“你过来不是光给我打招呼的吧?”
“当然不,先生。”德里克马上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忙向亨格诺汇报道:“人员调动已经就绪,只等亨格诺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行动了。”
“那些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他们都是有信仰的人,而且,绝对不怕为了信仰流血牺牲!”
信仰吗?亨格诺再次想起安涅娃的话,我的信仰,我当初的信仰……就是希望过上好日子……那么简单?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仿佛变得不是那么纯粹了?尤其是在安涅娃高声喊出“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动摇?甚至产生了一丝愧疚……
愧疚?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愧疚?我又没有做错!我是要解救那些被压迫的人民!为此,肯定要有牺牲!做什么事可以没有牺牲?指望不流血就可以得到国家政权?得了吧,那是安涅娃那样的小鬼才会有的天真的想法。政权,既然人民无法把政权给我,那么,我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把政权夺过来!只有掌握了国家政权,我才能去解救大众,才能让人民幸福!
对,对,这才是对的,这才是真理,我没有做错!
亨格诺一咬牙,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德里克,通知下去,晚上九点投票统计结果出来以后,不论结果如何,所有队员都要占据事先划定的重点部门!”
德里克不愧是亨格诺的得力副手,在简单传达了上面那个命令后,他不动声色退出了聚集在一起的同进党党员。然后,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纳兹党总部。
“晚上九点,同进党要起义!”德里克径直闯进了列文·布劳恩的办公室,后者皱起了头。倒不是说同进党的起义过于突然,而是因为他才换上的干净地毯,给德里克一踩……等下又要吩咐人换了。
当然,这个时候,列文也来不及和面前这个青年计较这些了。“干得好,莱姆。”说着,列文起身拍拍“德里克”的肩膀。“马上跟我去见党魁,把所有事都和他汇报一下。”
得到列文的夸奖,德里克·奥尔里,呃,实际上,就是那个公然阻拦罗勒·甘默齐进入休息室见维希的那个党卫队队员,莱姆·冯·诺伊斯。由于他加入纳兹党的时间不长,对外还是个陌生面孔,列文要寻觅打入同进党内部,监视他们举动的人选时,首先想到了这个青年。
本来,莱姆只是执行监事任务,即使汇报同进党的一举一动就可以了。但,莱姆实在出色,短短一段时间以后,他就得到了同进党副党魁亨格诺·森尼的信赖,更委以重任,把秘密策划起义的事情交给了莱姆。得知此事的列文,差点没当场笑出来,亨格诺此举,无异于自己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上绞索。
莱姆把同进党的部署和安排全部告诉了维希·拉诺,建议尽快和军警联络,把这事汇报给他们。这个想法给列文驳回了,仅仅以意图违反治安的罪名收拾同进党,显然无法达到彻底消灭同进党的目的。要知道,同进党的势力占据了三成左右的选票,绝对不容忽视。即便在选举中败下阵来,取得的席位也足以动摇维希上台后的政策。
维希自己也很明白这点,于是,他吩咐露迪去和有关部门协商一下,将公布投票结果的时间提前一个小时,打同进党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嘱咐罗勒·甘默齐带着黄衫队抢在军警之前镇压同进党。罗勒向来看不惯同进党,此事一说,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舔舔嘴唇,开始酝酿着晚上从哪个地方开始收拾起。
可惜,罗勒并不知道,维希还给列文一个任务,带着党卫队守护在总统府,还有贵族议员的聚居区。用维希的话来说,不管罗勒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要负责那些政府要员平安无事就可以了。一定要让那些要员们看到党卫队是如何尽心尽力地守护他们的,而不是黄衫队!
列文听了维希的吩咐后,不停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知道,维希是要借助同进党的力量削弱罗勒的黄衫队,好个借刀杀人的计划。
“最好不要让赫本知道这事。”列文想了一会,说出最后一个可能存在的变数。整个普林顿都知道,赫本和安涅娃关系非比寻常,要是赫本知道此事,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向安涅娃透露。
维希对赫本倒是很放心,不过,此刻,他不想就赫本和列文产生争执,毕竟,晚上列文可是重要的演员。“放心,你难道没发现,从刚刚开始,赫本就没出现了吗?”
列文环顾四周,的确没有看到赫本那熟悉的身影。
“他估计同进党会失败,担心安涅娃受不了,所以,晚上要陪着她。”算起来,尽管没有赫本的戏份,无形之中,他还是牵制住了安涅娃。
冥冥之中,同进党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