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拉着雪车蹑手蹑脚地绕过屋子后面,屋子一间挨着一间正好挡住了她娇小的身影,只要不弄出一点儿动静,保管没人能发现她;小泥巴怔怔地望着她,直到她整个人都消失在墙壁的后面,他便也绕过这个大“堂子”准备痛痛快快地骂上一通。
堂子的后面是个窗子,风雪噼噼啪啪地吹打在洁白的窗纸上,发出细密的声响,而堂子里更为嘈杂,人声、脚步声、瓶盏相碰声、嬉笑怒骂声乱作一片,“这堂子里人还不少。”小泥巴心道:“难不成在摆宴?”想到这,他不禁留意起来,先前被人装在袋子里的时候就听到有个汉子说他们的主人在堂子里,难道就是这儿?
小泥巴轻轻地抬起脚又轻轻地落下,脚跟先触雪,而后是整个鞋底,这样一来就不会弄出太大的声音。他半蹲着身子,附耳在窗子旁,屏住气一动不动地听这里面的动静,只听得堂子里的人七嘴八舌也分辨不出个一二来。过了一会,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盖过了这些嘈杂之声,道:“诸位!我很早以前就曾说过,我们此来只为暂避风头——官府的人我们不惹,朵颜三卫(明人对东部蒙古人的称呼,又作朵颜三卫,由泰宁卫、福余卫、朵颜卫组成。朱棣在发动“靖难之役”前,借助朵颜三卫蒙古人的支持,挫败了镇守大宁卫的宁王朱权。后来,他又向朵颜三卫借用三千名精骑兵,作为其“靖难军”的骨干。建文四年,朱棣即皇帝位后,为了酬谢“从战有功”的朵颜三卫蒙古人,决定把大宁卫割让给他们。同时,他还封三卫首领以都督、指挥、千户和百户等职;决定在开原、广宁两地开设互市。)我们不碰;待得我们练就这爪印神功,武林再无敌手,官军亦不在话下,大伙一齐挥剑西行,打到京城,这天下不也是我们的吗!”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只听得一屋子人群情激荡,纷纷欢声应和;而小泥巴却是愣了一愣,这男子的声音分明在哪里听过,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搜索着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然而无论他如何的努力,也没能找到一个与之相匹配的面孔。“此人一定是这里的主人了,”小泥巴心里嘀咕道:“幕后的黑手难道就是他?……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在哪呢?……他是谁呢?”他又想了好一会,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附耳偷听……
“主人!”一个声音尖细的男人说道:“难道我们还怕了那个娘们不成?以主人现在的实力收了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是啊!”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应和道:“何况此事也无需您亲自动手,我看随便派几个弟兄就能把她给制住……”听到这个声音小泥巴不禁莞尔一笑,这人不正是和绑了他的那个瘦子对话的那个家伙。他真想用手指戳破这层窗户纸看看这一屋子里都是些什么货色,尤其是这个所谓的“主人”又是怎样一个人物。不过,想到这些人个顶个都是内力形选手,一点儿轻微的响动都有可能在他们的耳膜里放大数倍,马上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当然是要大声呼叫引开院门边的那几个卫士,但是如果是在这个堂子后面就惊动里面最核心的几个人物,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他必须绕过堂子,跑到前面那个地势稍高的地方实行他的计划,才有可能施展出他的轻功技法。
这时堂子里有传来那个富有磁性地声音,“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主人”说道:“此前,我也曾与这女子交过手,她的武功固然高强,但也并非不可战胜。”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她的丈夫却是刑部侍郎京中要员,我们若是碰了这女子难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到时候,朱棣那老小子一声令下,把朵颜三卫给弄了来,我们纵然武功非凡,也难以从那些装备精良的蒙古人身上占到便宜……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咱们现在暂且于此卧薪尝胆,他日我必先除掉姓童的那个老家伙。等到那时,整个丐帮都是我们的了,中原武林须得听我号令,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又怎敢轻举妄动,我们找准时机一举攻破皇城,君临天下你们也将飞黄腾达!”
语罢,屋子里瞬间爆发出狂热的掌声,片刻又是欢声雷动。人们纷纷碰杯相庆,好似他们已经真的攻破了北京,坐上了宝座。小泥巴心里好笑,不过一想到狼爪印的厉害,心中又不免担忧起来。如果这个所谓的“主人”真的是丐帮中人,一旦练成全部魔功,夺取帮主之位的确是易如反掌。而此时的丐帮如日中天,虽不说是号令天下,但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帮派无不对其恭恭敬敬,等到那时说掌控武林也就不为过了……当然,这些江湖中事都是董大少告诉他的,小泥巴自己并不太在意其中的关节。他倒是对那个另这群人颇为忌惮的女人产生了兴趣,按照他们所说,这女子就是大石村神像的原型,也就是所谓的“白山女神”,想到此,一张娇俏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丝丝!没错,她的确与之有着几分神似,不过……这样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家就算打娘胎里开始练功,恐怕也敌不过这个什么“主人”来着。更何况他们说,这女子是什么“似狼”(有些关外人平仄不分,似si,侍shi)的妻子,总之想混到京城当大官,没有个四五十岁门都没有,这丫头刁蛮的很,怎么看都不像愿意嫁给老头子当媳妇的样。所以说,这女人多少有点年纪吧!
“主人”不再说话,堂子里重又恢复了嘈杂喧闹的状态,瓶盏碰得叮当响,一群人又开始了欢快地酒宴。小泥巴不能再耽搁下去,另一头的小丫头恐怕是等得不耐烦了,他必须马上冲到前方的高地上。
然而,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脚下的雪很不给面子地“叫”了一声,就听得一声:“谁!!”正是主人的声音,堂子里顿时一片沉寂,随后是纷乱的脚步声,“砰”的一声窗子被撞了个大洞,两三个汉子从里面跳了出来。
小泥巴早已闻声而逃,向着不远处的高地拼命地奔跑,一边跑还一边放声大骂:“奶奶个熊!哪个追老子,哪个就断子绝孙!”霎时间,锣声大作、警报四起,一院子人都扑过来,像发现耗子的猫一样上蹿下跳,连门边的守卫和哨塔上的汉子都加入疯狂的围捕行动,唯恐自己被拉了下来,好似谁若能抓住这个小子,谁就能威风八面、高人一等。
众人堵住了所有能逃出去的路,小泥巴只得左躲右闪,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高地,更别说逃出院门了。
“哪来的小子?”一个汉子奸笑道:“逮住他重重有赏!”小泥巴认得这声音,正是把他装进袋子的那个瘦子,但见他瘦骨嶙峋脸条细长,脚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这一群人中就属他轻功最好。他
如此说,好似完全不认得小泥巴一样,其目的就是为了推脱看管不力的责任。其他人出手都留上三分,只为活捉;而他口中虽是要活捉,手上却完全不理会这一套,竟是拳打要害、招招致命,显然是要杀人灭口。
围攻的人越来越多,小泥巴且战且退,甩开一个又来了两个,再这样下去非累死不可。他满眼都是拳头和鞋子,也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所谓的“主人”。渐渐地他的人就被逼到了墙角,围攻的人竟也停了下来,他们一个个就如同看着好玩的玩具一般不怀好意地盯着小泥巴,瘦子还待出杀手,却被一个细眉细眼的白面男人给拦了住。男人笑嘻嘻地道:“小家伙,你是怎么进来的?”他见小泥巴不答,又环视了一下几个守门的汉子,道:“你们没看到他?”守卫们纷纷摇头。
“他娘的!”这人笑骂道:“真是邪了门了,难不成这小崽子属耗子的,打地洞钻进来的不成?”他突然回过头对着堂子方向喊道:“主人,是个孩子!”过了半晌堂子里传来那个磁性的声音,道:“拿了他,见我!”
“是!”这人应道。回过头笑嘻嘻地打量着小泥巴,道:“小子,不错啊,这么森严的守卫都被你溜进来了,我可得好好和你研究研究,咱们哪儿漏了这么个大洞,说着就伸手往小泥巴的衣领抓来……
小泥巴此时反倒不像刚才那般惊慌失措了,他已暗下决心,说什么也不能给这些土匪强盗给抓了去,现在,他只要一纵身就可以翻过后边的院墙,不过等待他的是万丈深渊……
这白面男子见他并不惊慌,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不免心下嘀咕,眼珠儿一转马上就明白了这孩子的意图。“白脸”抬头看了看十丈多高的院墙,又看了看纹丝不动的小泥巴,莫测地笑了一笑,道:“小家伙,这后面可是万丈深渊,谁要是跳下去保管粉身碎骨,骨头都得碎成粉末……你可要想好了啊!”
小泥巴竟也笑了笑,道:“多谢提醒了,”他顿了顿道:“我就算摔成肉饼那也是我愿意,不信你来抓我试试!”“白脸”眯着眼睛,盯着小泥巴,从牙缝里道:“你当我不敢抓你吗?”
小泥巴摇了摇头,凄然一笑,作势就要往后面跳。“白脸”大惊,连退数步道:“小孩,别想不开啊!你看,你这么小,死了多可惜啊?”他示意手下人后退几步让小泥巴减少一点儿压迫感,以便他放弃跳崖的念头,毕竟屋子里的主人让他把这小孩活着带到他的面前。“白脸”开始东一句,西一句转移小泥巴的注意力,“孩子,你多大了?有中意的姑娘没?还没讨到媳妇吧?……哈哈,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小姑娘最没良心了,你一走她可就更别人好了……你乖乖地跟我到屋子里去,只要让里面的叔叔看看你,我保证送你安安全全地下山去……”
小泥巴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心里却想起了小石头。“她应该出了大门了吧?”小泥巴叹了一口气,心道:“她要是真的像这人说的那样没良心,舍他而去……那倒好了。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吧,何况只有她能把这里的秘密传达给董大少他们……可是——可是我知道,她至始至终都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孩子……”想到小姑娘站在雪中痴痴地等着他,他的心中不禁一阵阵绞痛。
“白脸”见这孩子软硬不吃,狠狠地啐了一口,怒声道:“小崽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说着就要动手拿人。
小泥巴一咬牙,抬头一望,就要使轻功越墙。也就在这时,一个娇嫩的声音喊道:“哥哥,你在哪?”这声音来人群之后,急促而焦虑,不是小石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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