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宁从小生长在农村,父亲是村里的小学老师,后来又当上了会计。母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跟所有的母亲一样,吃苦耐劳,勤勤垦垦。家里虽不富裕,但从她记事起家里好像没为钱发过愁,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一直供她上了好多年学。
她有一姐一弟,不过她的家庭却有点奇怪,不像大多数农村家庭那样重视男孩,她的母亲最疼的是她,而她的父亲对谁都一样,虽然内心里对儿子也是寄予厚望,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母亲的性格跟他正好相反,是一个爱说爱笑,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的人,情绪很容易表现在脸上。开始的时候她也疼儿子,可后来看别人家儿子不孝的太多了,渐渐就不抱什么希望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儿子懂的事越来越多,对事物的看法也和她有很大的分歧,这也使得他们经常个持己见,互不相让,母亲对他的失望越来越大,就不把养老的希望放在他身上,转而放到了雪宁的身上。
雪宁从小就性格温柔,少言寡语,什么都藏在心里,跟她的父亲很像,就算她对别人有什么不满也不轻易表现出来。其实她对母亲的好多做法也是不赞成的,比如母亲比较偏向她,对姐姐和弟弟太差,但她也不敢说什么,怕惹母亲不高兴,自己会失宠。小孩子都有一种希望别人疼的想法,她也是一样,况且她并不像姐姐和弟弟那些坚强,依赖母亲惯了,也不会自立,如果母亲一下子不疼她了,她在家就一点地位也没有了,就这样因为各种原因她一直保持着沉默。
后来她高考失利,母亲觉得她不能下地干活,就在学校招生的时候作主把她送去接着读书。不过由于担心她不能独立,让她的姐姐也一起去陪读,这样学费还能减免一个人的。虽然对她的家庭来说教点学费不算什么大事,但如果两个人能一起去读书,又能省出一个人的学费,又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她和姐姐一起去了佳市,并在那里认识了姜何。
三年后姐姐在那所学校毕了业,不过她学的是工商管理,被学校分配到了烟台,现在已经在那里结婚生子。弟弟在前年也结了婚,现在也有了一个孩子。雪宁虽然也成了家,却一直没能达成母亲的愿望给她养老,因为她有公婆,没有那个条件。
本来结婚时她的母亲不是很喜欢姜何,不过也没硬别着不让他们结婚,因为她怕将来女儿过得不幸福会怪她,她早就说过,三个孩子不管谁结婚都是自己看好算,她不会插手,所以雪宁的婚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
刚结婚时雪宁很幸福,公婆都很疼她,但是之后她才发现他们并不是真的对自己好,他们是有目的的,就是想抱孙子,直到他们发现雪宁结婚五年多还没有孩子,对她的好感就荡然无存了,开始冷脸相向。
刚开始雪宁并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过年回家时还想象得挺好,想好好地表现,谁知道回去就受到了冷遇,而且公婆还变着法地针对她,给她脸色看。她的婆婆假装好心为她做了一双棉鞋,却故意做得一只大一只小。她本就是个敏感的人,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可是没办法,既然回去就是过年的,不能年还没过就回北京,所以一直忍着,好不容易过完年就逃也似地回了北京,所以现在她一想到公婆就从内心里反感。
本来她心里想着不跟公婆住在一起好些,没想到这次他们会主动来,雪宁不知道他们安的是什么心,也许又是来刺探她生不生孩子的事,她感觉特别烦。本来她虽然不喜欢孩子,但也没到讨厌的程度,可是现在被公婆一折腾,她对孩子产生了一种不自觉的反感情绪,一听到孩子哭她就忍不住皱眉。
她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她的公婆,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们才好,因为她一直记恨着他们,这个她也不怕承认,她一点也不想原谅他们,可是姜何对她确实一直不错,她也不想让他为难,既是这样,能为难的只有她自己,所以她只好忍受着这一切。
她最苦恼的还不止这些,她对自己的母亲也很痛苦,她知道母亲一直对她关怀备至,也是指望着将来靠她来养老,可是现在她根本做不到,所以她觉得对自己的母亲有愧。再一方面公婆这样对她,姜何也不是很理解她的苦衷,只是一味地向着父母说话,使她觉得自己很孤单,很无助,总会想自己将来会怎么样,难道就是作姜家传宗接代的工具,默默为他们生孩子?还是离开姜何去过自己的新生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自己真的出去单过的话,能不能自己养活自己,能不能生活下去?她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
她的痛苦没人能够理解,她的母亲也不理解她,只是觉得她性格太内向,什么都做不好,其实她不知道雪宁只所以有这样的性格,大部分也是因为她太娇惯,太宠爱。在温室里长出来的花朵是经不起外面的风吹雨打的,雪宁痛苦的来源也大多在此。她一直认为她的姐姐弟弟之所以独立就是因为母亲不管他们,如果也像管她一样,他们一定也不会独立,当然她也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太弱,也不会成今天这样,不管怎样,她已经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的痛苦也没人知道,大多数人不会去责怪别人,只会觉得她不行。
而她的父亲,向来就是用冷面孔来对待他们,她以前跟父亲基本上谈不上有感情,还是结婚后回家,父亲经常给他们做饭才逐渐产生了感情。可能父亲也老了,知道了家庭的重要性,开始重视儿女,不过雪宁的性格已经形成,是怎么也改变不了了,她的痛苦后天也弥补不了。
雪宁翻了个身,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湿了枕巾。她已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是伴着泪水入睡的,一想到自己的现状她就难过,再想想自己周围的人更感觉到无助,她不知道怎样才能结束自己的痛苦,有时候她想用一次跳跃或一瓶药来结束自己的痛苦,但她最终没有这样做,因为她还没到那一步,可能再来一点小小的打击或伤害,她的想法就会成真。
隔壁已经没有了动静,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也许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她欠起身把枕头翻了个面,把脸上的泪水擦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