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绷紧了弦,屏住呼吸看着这空荡的长廊,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病床挪移的声音时,整个世界都好像挪移、逐渐扭曲……
屏住的呼吸,谁也没有再用力地吸气,那些涣散的光芒,通向了急诊室。
聂施不知道有多少次走过这个长廊了,可这次却连一步也艰难……
几乎软掉的腿,这不争气的腿,让人无法前进……
【一个小时前】
病房还是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护士小姐也急急地走了,顿时又只剩下路馨一个人,她望着窗外,目光柔和,像是在看着窗外某个灵魂,无法收回。
聂施小时牙牙学语,跟在后面一遍一遍耐性地叫着,“妈妈,妈妈”……
即使现在,也已经失去了耐性,喊叫了妈。
聂施生日时懂事地先跟自己说声,“妈妈生日快乐。”
即使她已经连生日都不愿提。
聂施在热的时候硬扯着自己去买草莓雪糕,稚嫩的小手总是爱摩擦自己的小嘴……
即使她已经不爱吃草莓,甚至不爱任何关于红色的东西。
就是这些零碎的记忆拼凑起了聂施在路馨心里的地位,她是最了解自己女儿的人,最不舍得她的人……仅此而已。
路馨颤抖地拿起了放在水果篮旁边的刀子,曾经有多少次因为聂施而放下的水果刀,现在又因聂施而拿起了。
刀锋利地让人不敢直视,与生俱来一种威胁的寒光,谁都害怕会因此丢了性命。
路馨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了自己的手边,那个靠近血脉的边缘,因为聂施,她不怕这东西。
窗外的云哭红的双眼,对着大地怒吼一声……
淅淅沥沥的雨下得没心没肺,好像是某个人的葬礼。
斑斑血迹从她的手缓缓而流,像是与世无争的溪涧随着时光的漫长而慢慢折损了生命。
一个小时的漫长,一个小时的死亡。
闹钟被最后一缕光分割成不同的空间,倒宛如碎裂的玻璃,照着路馨那张微笑含泪的脸,雪白的床被染成了暗红的血色,包围着路馨的血,远看就像是一朵绽开得嗜血的红玫瑰,在寒冷的冬季摇曳着身躯。
一切都是仅此而已……
时间慢慢流逝,路馨的脸慢慢没有了红润,目光也迟钝了,她最终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像是了无遗憾过完此生有儿女送终的老人般安详的面容。
一声铺天盖地地尖叫声,“啊——”打破了刚才日月同辉的和谐画境。
小施,你不用担心,我最终会变成天使,我的翅膀会变成你眼睛的透明。
小施,通往天堂的路,其实是我最向往的风景,我会低声地呼唤你,时时刻刻地提醒你。
小施,我的女儿……
【一个小时后】
然而,自从载着路馨的床推进了手术室之后,就再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血色,心跳声一直平稳地占据着中间,没有起伏,如平静得没有凉风刮碎的痕迹的湖面。
聂施瘫倒在地上,手一直捂着脸,眼泪夹着白皙的手指从眼角流下来,这样的打击就连鼎弦也承受不了,一直用手拼命揉红的眼睛,显得特别臃肿而无神,颓废而无力。
鼎弦没想到第一次的见面,竟成了最后一次的离别,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母亲的柔和,就已经没有了机会。平时生离死别经历了也不少,这一次却特别的难受,相视某个人掐住了喉咙,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葵,你说,这是幸运,还是可悲。我很难受,她也是个跟你一样让人心疼的人。
除了你死那天,我就再没有哭得那么伤感了,好久都没有……没有了……
蒋丽敏赶来了,她望着冰冷的床后,只是张着嘴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有说不出口,她闭着眼看着天花板,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就是那一夜,让大家都变得成熟了。
“妈,妈,妈……为什么要走啊!”聂施快要精神失控了,便走到了验尸房里,掀开了白纱,路馨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一时间热泪盈眶,忍不住的泪水又哗哗直流,从鼻子的两侧规律的流着,甚至滴到了路馨干净的脸上,晶莹的泪珠在脸上逗留着,宛如晶片般闪着余光。
悲伤永远是没有预兆的天气,捉摸不定的彩虹,变幻莫测的云,它没有棱角,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像是自然而然到就会消失的尘埃。
【一个星期过去了】
虽然这件事已经隔了一个星期,但聂施的心里依然时不时触碰这伤痕,已经无形成了阴霾。路馨的丧礼简简单单地就结束了,因为亲人不多,就算有,也是那些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般的亲朋好友。
路馨火葬了之后,她的骨灰被聂施带回了家里。聂施之前在医院付的钱全是蒋丽敏提供的,其他零碎的加起来也欠了人家不少,这让聂施差一点又想跟着她妈离开人世了,要还不容易。
电视新闻一个星期都在重复报道着一个医院里死亡男子的事件,聂施开了电视,第一眼就是聂海池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原先躺下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了一个大抵人的轮廓和死的姿势。
几乎有几个台都在报道着,因为不知道是他杀还是意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所有人都夸大其词来炒新闻。
聂施抿了抿嘴,对于他的死,聂施已经不感到可惜,相反还有些痛快。虽然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但是总比见到真人来的好,她干脆关掉电视,不轻不重地说,“活该,死得干净。”
突然,手机里来了一通电话,是个陌生的电话,没有印象,本来聂施是想着应该是谁打错电话了吧。
手一按,放到耳边,“喂,你好!”
里面传来了熟悉又沉重的声音,这几天都没有消息让聂施担心不少的人终于来了电话,“聂施,是我。”
一阵凛冽的风从窗外呼啸而来,震撼了聂施的心,她握着手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她的楚楚背影将斜阳剪影,斑驳地透射在陈旧的窗户上。
【订婚当天】
当天季洺穿得很正式,因为今天刚好就是他和上官允的订婚宴,也邀请了许多名门贵族和学校的师生,大家都盛装出席,好像处心积虑地就是为了今天尽展光芒。在金碧辉煌的季晏家,每个人都带着精致的妆容用尽心机地假笑着。
穿着法国空运的设计大师设计的凤凰涅槃出席的纪岚,本身是模特出身,相貌姣好气质最佳,也已经是全场最星光闪闪的贵妇了,就宛如烧灼的火焰般娇媚的凤凰。
就连沈瑗他们也来了,站在某处没趣地喝着香槟。
季洺站在窗前看着表,神情焦急不是因为订婚,而是好像要赶往某处。
突然,门被打开了,一声专业的,“少爷,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席了。”之后,季洺对着管家笑了笑,温柔而且沉稳的声音就连管家也感到欣慰,“知道了,老梁。”
“少爷真是长大了,快过来吧,全场的人都在等着呢。”管家走过去领着季洺,季洺微笑中带着柔和,一袭白礼服更衬托出他的天使般的微笑,但又带着点乖戾和少年的桀骜,使得这光芒四射的微笑更多一种年轻的魅影。
“好!”等到季洺走到走廊的时候,他又转身对着管家染了染嘴唇,之后便一拳挥了过去,管家的老脸顿时红肿,被打晕了,笔直地倒在地上。
季洺原来就不打算结婚,本来就计划好要逃跑了吧。他趁着保安不注意,于是就假装看不到,快速地溜出了大门,还说了一句,“聂施,你等我。”
当混沌席卷天地,玫瑰花此刻已凋零。
阳光似乎想要透过灰暗的窗纱照在少年帅气的脸庞上,暗暗的房间,充气膨胀的声音,一切寂静。
少年拿起了手机,轻轻按下了号码,甜腥的味道渲染在少年扬起的嘴角,少年抖了一大气,对着里面那个庄重严肃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就宛如向刀子伸出了手臂,“喂,我要自首。”
聂施今天穿好了衣服,悠闲又显得小家碧玉。她望了望镜子,想到也许是今天最后一天穿成这样了,就轻蔑地笑了一笑,说,“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吧!”
【一个星期前】
聂施收到了来自陌生人的电话,里面的声音却让自己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个人就是季洺。
季洺原来是说服了纪岚才获得了打电话的时间,说是要跟聂施分手才日让纪岚放下心来,于是便拨通了电话。
“聂施,是我。”里面的声音平淡而稳重。
“我知道,季洺,是发生什么事?”聂施的声音透露着担心而且沙哑,因为前一阵子刚办完路馨的丧礼,聂施也在那时哭得几乎没有知觉了,一觉醒来声音沙哑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聂施没有说出路馨死了的事,什么也没说,包括那个男人咎由自取的事。
“聂施,以后我再跟你解释,聂施,我们见面吧,就在盛元广场,一个星期后的周末。”季洺的声音依然沉重地让人无法呼吸,略显急促,但又有一份淡定。
聂施犹豫了一下,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过了半响,电话里好像传来了一下很重的呼吸,之后,电话里传来了声音,“好!”
这时,紧闭的门打开了,纪岚走了进来,夺过了季洺的手机,在里面的声音分明是聂施,她只是听了听后,满意得笑了,里面那个乖巧的声音,说的正是,“我们分手吧!”
电话挂了,纪岚对着季洺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然后,她拿着手机,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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