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上班，由于手术病人少，余江自然经常跑到门诊去了。一来可以和小阳有些交流，二来也不时能捞上几个清创。余江没有许多复杂的想法，只是想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推到别处去，对有些病人能省去点麻烦和金钱就省一点。
这天，正当余江和小阳在做着一个小清创，殷勇又出现了。见两人正忙着，也没吱声。等余江回头和他打招呼时，殷勇脸上似乎有些不自然，余江一看，旁边还有一位，不就是那位老李吗？
“喂，怎么啦。”还是余江先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来来来，忙完了，抽烟，抽烟。”殷勇有点讨好的意思。
“有事就说嘛！怎么忸怩起来了，嘿嘿。”余江说着，看了看旁边的老李：“老李，又怎么不好了？”
老李没有回答。
“你怎么啦，医院里的人都得罪你啦。你老娘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记恨着啊。”小阳明显知道怎么回事：“再说了，心肌梗塞在大医院也是很难就活的，我们这边又没有耽误你什么，整天阴着个脸，想个讨债鬼似地。”
“就是啊，老李。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忘了吧。”殷勇像个四五十岁的人一样说话。
余江后来知道，老李的妈妈是三四年前的一次发病而过辈的，当时来过医院，已经心脏骤停了。老李知道他妈妈有冠心病，和医生说起，可是，还是没有抢救过来……从那时起老李心里有疙瘩，认为乡下医院不会看病！电影，小说，甚至报纸上经常有心脏停跳后被救活的，可轮到自己却没有奇迹发生。
“没事没事，呵呵，小阳，想请你帮老李换个药。”殷勇道。
“换什么药啊？”小阳不知原委。
“脖子后面给划了几刀，呵呵。”殷勇道：“余江知道的。”
“哦？”余江马上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啊？”
这时，殷勇才把来龙去脉讲了出来：“那天不是来医院让潘医生和你看过的吗？回家后老李还是不放心。隔天让我带他去城里看病了。城里的医生给拍了个片子，验了血，再看了一下脖子周围，然后开了三天的药，说是回家吃药，吃完药再去。等我们再去的时候，老李的脖子后面开始红肿起来了，城里医生说是痈，要在脖子上划刀。这不，脖子后面给划了个‘#’字，还说要天天换药。已经去换过两天了，来回太麻烦了，我想换药就在我们这里自己换不就行了？”
余江看到老李竖着的衬衣领子后果然有一堆厚厚的纱布，用胶布粘着。说道：“开刀后几天了啊？”
“今天是第4天了。”还是殷勇替老李回答。
“该在吃药吧？”
“开始两天还在那里观察室挂了两天水，后来才回家吃药的。这不，现在还吃着呢。”
“恩，对了。”余江自说自话。
“对什么对？”小阳插话。
“我和潘医生也考虑是蜂窝组织炎。准备让他先敷药，等脓肿形成后再切开引流的。”
“你们看过的？”小阳怀疑。
“恩。”余江说道：“不说了，我来帮你换吧。”
余江从柜子里拿起一只换药包，边打开边对小阳说：“多几块无菌纱布，有吧。”
“有的啊。不就换个药，谁不知道？”
等余江打开老李的创口，小阳一看，惊讶道：“乖乖，这么大的伤口，还真的是‘#’字形！”
这时候，老李开口了：“那天医生划刀子的时候，还对我说要住院呢，我都看见了，连脓带血流出来有一小碗呢？他们说这毛病叫‘痈’。”
“你就别说话了。”殷勇道：“余医生他们说的也是这个毛病，就是要熟了才能开刀，所以让你等两天的。别动，人家在帮你呢。”
余江见整个创面有小碗口大，伤口渗出还是较多，基本上把盖在上面的纱布完全浸湿了，还有两块皮片引流条，引流出来的仍是脓性分泌物。局部部分组织已经坏死，有一股明显的异味。说道：“老李，我得帮你把周围的一些坏死组织剪掉些，然后拿双氧水冲洗几遍，引流条少放一根。时间比较长，你还是躺倒床上去吧。”
老李配合的躺倒了清创床上，余江开始工作。殷勇看见伤口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小阳在旁边递着器械。余江先用碘酒、酒精消毒伤口周围，双氧水反复冲洗了几遍伤口，用生理盐水洗干净，然后清除掉那些已经坏死的组织，露出新鲜的粉红的肉芽，才用一根新的皮片塞到了伤口的最低处，用了几块纱布敷上，最后盖上一块消毒棉垫，胶布粘牢。对老李说：“好了，痛吗？”
“还好，你剪的时候有点痛的。”
“那可能是我碰到了长出来的新鲜肉芽了。呵呵，不好意思。不过，我看，你明天再来过一次后就不用天天来了，可以两到三天来一次了。”
“是吗？谢谢。”余江第一次从老李的眼神里看到了感激之意，也是第一次听他道谢。
“是啊，中医管这叫‘痈’，还有的叫‘搭手’。传说明朝大将徐达就是生的这个东西，被朱元璋赐了只鹅，病死了。西医上叫‘蜂窝组织炎’，就是你的皮肤下那些疏松的东西里面感染了。要知道，那些我们看不见的间隙是相通的，如果人的抵抗力差，或者治疗不当，炎症有可能蔓延。那时候开刀，挂水效果就差了。”
老李不断点头，听的很是认真。
“那些蟹、海鲜之类的暂时不能吃了？”殷勇倒是很明白：“现在可是吃蟹的季节啊。”
“不吃、不吃。”老李用手扶着颈后的纱布说道。
“不要吃不吃的了，先去交钱吧。”小阳一本正经的撕了张换药收费单塞到殷勇手里。
“我去，我自己去。”老李拿过收费单，出门了。
“你说，余江。”殷勇说道：“我们现在生活条件不说很好吧，反正也过得去。大家平时也注意起清洁卫生了，怎么还会发这么重的炎？”
“这谁说的清楚！”小阳抢答：“徐达还是开过大将呢，就像我们现在的元帅，条件不比你好！人家也生这种东西。”显然小阳也知道这个典故。
“是啊，以我来看，生什么病我们可能知道一些，可是为什么生病我们就很难讲清楚了。就像你为什么比我长得结实一样啊，呵呵。”余江似乎是在打马虎眼，然而事实还就是这样的。
等老李拿着缴费发票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大约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样子。男的脸长得不咋的，细眼，大鼻，阔嘴，可挺精神，看上去比较健硕。女的小巧玲珑，皮肤白净，穿着还比较时髦。
余江接过老李的发票，说道：“你放心，你颈脖后面很快会长好的，但是你还是要坚持吃药。回家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仰天睡，可能有东西渗出。有点不舒服就稍稍忍耐一下吧。”
“哦，药我还有的。”老李道：“前两天我仰天睡的时候老有东西淌出来的，所以也就侧睡了。”
“没关系了，安心养病，呵呵。”余江安慰道。
那两个人明显是来找小阳的，而且是来看病的，但小阳没有主动搭理他。
等殷勇带着老李走了以后，那男的开口了：“小阳，我老婆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老跟我说没有力气。”
“怎么不舒服？是不是农忙累了？”小阳问道。
“可能吧。她以前可是没有做过这类事的，现在和我妈一起农忙，是蛮累的。”
“那就休息休息呗，你自己多干一些！”
“可是休息了也没有用啊。”那女的开口了，居然讲的是普通话。
“那你觉得那里不舒服啊？”小阳继续问道。
“胸口闷，有点透不过气！”女的回答。
“不会吧，年纪轻轻，胸闷气急。那你咳不咳嗽？”小阳有点不信。
“有时稍微咳几声的。”
一段常规问诊之后，小阳检查了病人的口咽，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道：“要不先拍片子，再做心电图，建平。”
那男的叫建平。
正当余江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小阳叫住了他，道：“余江，这位和你同姓呢，你来帮看看他老婆的病？”
“徐医生看来还是不喜欢看内科病啊！”余江开了句玩笑：“那我来看看。”
其实余江刚才在徐小阳问诊和检查时，总觉得那女的看上去比较显得年龄稍大，边问道：“建平，你老婆几岁了啊？”
“24虚岁。”建平回答的很快。
“以前得过什么疾病？”余江继续问道。
“没有。”建平老婆回答。
“既然你说胸闷气急，那让我听一下吧。”余江拿起听诊器，隔着衬衣开始听诊。
听了好一会儿，从胸前到背后，还用左手贴在病人的背上，用右手中指敲着左手。似乎发现了问题，道：“小阳说的对，还是拍张胸片吧，我也感觉胸部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