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西起,庭院的花木百般波折,也不晓得明年是否依旧灿烂。
祠堂里,青石板上寒气森森,杜大人就这么地跪着,连蒲团,老太太也让下人拿去了。杜大人在母亲面前,也不敢说些什么,怕冲撞了老太太。便把手头事,交给了几位办事利索的大人,自己则跪在先祖面前忏悔。
杜大人四十好几,被老太太罚着确实不太算有脸面,只是中年得子,却又是自己亲手将么儿送上黄泉的,老太太心里能不怒?别人瞒着、掩着,她便不知道了?那到是小瞧了这位精明的小老太。老太太早年守寡,儿女年幼,又是长房,多少人惦记着,她硬是靠着性子把打混的亲戚都制得服服体体,直至儿子成人继承一家之长,方才放下大权,整日散心玩耍。在大家族里,谁家没有些见不得光东西?老太太明白,杜大人更明白。
儿子身边早被老太太按插上了两名影卫,他也才敢明目张胆让儿子跑出府去胡闹。可老太太派出的二人断了信息,儿子更是下落不明。那可以了定来人功夫不凡或是有常人不知的技艺。其次,需要百名以上的孩童,应该不是单人手笔,最有力的证据便是,月前凤城与蜀城几乎在同一时段丢了几名孩子。再则那就是场地,隐藏数十名孩子,还得找个宽敞僻静的屋子,否则哭闹起来很容易引来人。
杜大人一心分析案件,没注意屋梁上飘下了封信,猛得一声响后,杜大人人才醒过神来,那信正落在自己的身前。
信封上留了几字——老杜家亲启。
展开信纸,杜大人喜上眉梢,忙向牌位磕头,道:“先祖在上,不孝子孙杜璟向你们跪头了!”
说罢,勉强的起了身,走了几步,最后依在门前,叫道:“快来人!”
接下来便是向府中的几位至亲那儿一一通报了一声,阮府也让人传了口信。
大厅里,老太太拉着儿子直问道:“恒哥儿呢?我的小孙孙呢?”
杜璟施礼向母亲说道:“得信说是去了蜀城,儿子已经派人去了。”
说是如此,可没见着人,心里多半还玄乎,远不如把人接回家踏实,一家子也就存那么心思,还好凤城出发,至蜀城,快马一个来回也就一日功夫,耽误不上什么。
这头杜家是安抚到了,可阮府中,阮夫人因丢了儿子,晕着打从昨日就没醒过,阮大人也没别的心思,从杜府归来后,就守在床前,一心一意的照顾着阮夫人。
守门的小肆得杜府跑来的口信,哪敢为难,立马领着人直奔后院,
叫唤道:“老爷,老爷!少爷!少爷——”
阮大人问声,夺门而出,忙抓着小肆问道:“我儿如何?我儿如何!”
“说——说是咱们少爷跟着杜少爷的师傅去蜀城了!”小肆攒着一口气,才把话说溜了。
阮大人朝屋里说道:“倚翠,好生照顾夫人。老爷我出府一倘!”撒下话,他就急匆匆坐轿去了杜府。
两位大人见了面,寒暄几句,未尝谈及自己的孩子,就有公文火速送来。是蜀城的。
五十六个孩子的尸首!!
不说那些百姓,就是些当官的也寒颤得几日不能好好安寝。国之根本立于民,民心不稳,何以说立国之策?如不能近早结案,只怕会引起一场大爆动。
蜀城已见不得什么生气,而凌云山的附近,比往常多一层雾霭,多是降雪的征兆。小溪等人正为了这一场雪不远千里来蜀城中等候的,二人午后出发,背着作画的行礼,向住在凌云山下附近的田猎户家走去。
距离上回来留宿,都过了一个月了。此时发生了多少事,二人足不出户,听闻也不详细,自然不会知道,此时的田家已是一间空屋子罢了。
“蜘蛛结网,桌上也蒙尘,内屋里的相当的凌乱,像是撕打过,没有刀剑的痕迹,怕是他们夫妇二人自己打的。”穆奇仔细查探了一般说道。
小溪偏头思量,过上一会儿,脸色铁青,说道:“宝儿今年与我同岁,莫不是——”
最坏的结果只怕就这样,二人沉默不语,简单的收拾了屋子。回镇子已不大可能。天寒地冻的,他二人也受不起。只能在小茅屋里将就一晚。
大雪封盖的凌云山,雪映得如蒙蒙清晨,不算太明亮,却还能看到人影。
田家的事,小溪较为惆怅。田氏夫妇为人爽快阔达,宝儿又是天真烂漫,又是谁会下这样的手段?一个不够已撸了百来个,闻之都不禁让人惊魂。
“阿奇,你说那些孩子还能活着回来吗?”小溪抱着双膝坐在坑上,忧伤的说道。
穆奇望一会小溪,撇过脸轻声说道:“很难。”
雾气渐渐沉了起来,纸糊的窗子,本就破旧了些,两人固然是拿着些东西挡了,可仍是免不了雾气的窜入。
穆奇紧蹙眉,雾气还透着血腥,不是很浓厚,但还是能感觉出来。他不想招惹是非,尤其不能在师叔离开的时候。转思后,他立刻扑灭燃蜡,捂上了小溪的嘴,在她耳边轻附了几句。然而一切迟了。
笛声超逸,令人不时向往,沉沦在笛声中。小溪的毅力与穆奇相比,差之甚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失了心智。急得穆奇险些又敲晕小溪,终究还是没这么做,其一,毅力强劲,对于如此魔,只是早晚问题。其二,敲晕了小溪,更方便贼人撸去,若对方人数上较得多的话。
小溪轻功极差,必要时,逃命还是有五成的机会,是以穆奇使劲全力摇晃小溪,望她能及早的清醒。
“别摇了,别摇了,快散架了。还真不知这笛声仅次而已!”小溪曾以为,音符不止,人的心智便不得神,浑浑沉沉的,没个自我。穆奇一摇,就解了,可想对方的招术还简单了些。
穆奇不以为然,外头的动静该是又复杂了。
“阿奇,你说把功力输进你的箫中,会不会与笛声产生相同的效果?”小溪不慌不忙的问道。
穆奇哪有闲心去回应问题,拽着小溪的手就向外跑,也趁着远处的两队人马打得你我不分时好脱身。
有时真该明白一点,谁手劲大,谁就是大爷。小溪此时除跑别玩选择。回头瞄上几眼,不瞅也就罢,可这一瞅,瞅出四五个黑影来。小溪撒了欢向前奔,要抓上了还有命不!
二人先后争得,也不知是谁牵着牵手,就是死死拽着,没松动过。一波接一波人,后头是四五黑影,前面来截道的几人,蒙着面,不兴黑衣使者一套,都披着白袍。
身后的黑影跑得比之前速度快些,呼呼几声,越过了小溪与穆奇。二人可能真的跑累了,喘着气,尽看着前面的打斗停在半路上了。
“早说一声,害我们没命的跑!”穆奇一反常态的说道。
小溪连连点头,真是太对了,真像是恶狼驱小羊!太可恶了。
“蜀城周边都不太平,明日我们就搬它处去。”穆奇隐隐不安的说道。
小溪没听进穆奇的话,眼中越来越怀疑黑衣人出处,她试着对穆奇说:“有一个身影好熟悉,我像是在哪里见似的。”
“大概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管他,我们得快些离开此地!”穆奇道。
多留一分,危险一分。何况就他们,眼瞅着前面打斗的场面,渗得穆奇没心思留下了。不论是黑衣人还是白衣的家伙,功夫都好得让他双目跟不上招路,他们二人要正面与他们对打起来还有胜算?顶多二十招就败了,穆奇自有忖量,只觉平时太松懈,武艺平平得不到涨进。
小溪不曾多想,本就不是学武的料,清逸先生平日教得无非是些书画琴棋,外加逃跑步的功夫,反之小溪对穆奇心中那阵落败便不会有太深的感悟。
经历过两波人,下山的路就平静得多,二人也不敢放下戒备,谨慎小心的避开偏僻的小径,走车马行人通行较多的官路。
脚程再快,也比不过快马。小溪与穆奇离着城门的一里外骑着马儿探路官差拦了。
“好端端的不在家中守着,让贼子抓了去如何是好?快跟着进城找你们的父母去!”
小溪觉着委屈,便说道:“我们也想好好乖在屋里,可突然冒出好多人,在小屋外打架,好是吓人,哥哥领着我就往山下跑了。眼见就快到城门,就被叔叔您拦下了!”
官差思索了半天,又问道:“你们是住在凌云山下?”
“是去借宿了一宿,原先住在城中。”穆奇据实回道。
“都看到些什么?”官差边考虑边问。
“一拔黑衣人,一拔白衣的,蒙着脸,打起架来很显眼!还有笛子发的怪音,让人分不清南北。我就中过招,是哥哥把我摇醒的。”接过穆奇的话,小溪仔细回想一遍,才应了官差。
问完话,官差把二人送进了蜀城,托给了蜀城的守将季大成后,沿路又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