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杜府整个宅子笼上了一层阴云,当主家的嫡子丢了。老太太当场晕阙去,杜夫人吓得脸色当下就青白,最慎定的人莫过于家主杜璟,不能说他不伤心,而是一家之主,在此时此景,就是泰山压顶,也得受着,何况一切的事由,还是他引来的。
杜夫人怨他恨他,可在老太太面前能说吗?说是您的儿子亲自把您嫡亲的孙儿送入虎口的?这是一个母亲能说的话,可并非是一个媳妇能说的话,所以杜夫人只能忍着,在人前,她还得强撑着精神,把各家来安慰的、看戏的人都打发回去。可事刚完,杜夫人一泄气,人就软绵绵的倒下了。
杜大人与阮大人二人紧守在书房商议对策。可进了半日的门,谁也没能开口说上一句,全城的大门都让禁了,人马也打发四处去查了。
可会有用?一切徒劳罢了。那两孩子上了别人的马车早就在去往蜀城的路上了。驾驭马车的人是谁?杜恒自然认得。是在山同学院时,教天天打架的天旋师傅,也曾教过自己几招。见着天旋师傅,他早就一个心儿扑了过去,死粘着要跟去蜀城。
阮浩然见杜恒相当崇拜大个子,心想着,跟着恒哥儿比一人呆在家中有趣的很,也就粘着跟来了。二人年龄不大,性儿小,顾不得家里的,闹得府里不安生还说得过去,可天旋奔二的人,觉着见了自己的小徒弟也开心,说带就带上来,也没寻思,这小孩丢了,大人能不急嘛?
此事不表。天旋的出现也并非纯粹偶然,明泰世子北墨霁为寻要破玩意儿,跑到了不太算太平的柳国。王爷自然是不会放心,便把他给派来。其实多半还是他自己寻来的差使,因为小主子最近正在凌云山溜达着,他也借着机会瞧瞧主子去。成没想半路还捡到了发了傻的小徒弟,要不是自己发现早,真不知道让谁给拐了去。
赶到蜀城时,夜幕也悄悄来临。城中灯火通明,一阵阵的哭声也听得让人揪心。浩然在家中时,都让母亲护得好好得那见这长势,大街上来去行人,十有七八都穿着白衣,唤儿郎。他一急抱着杜恒哭了。杜恒虽胆气大些,可终究还是个八九岁的孩童,见上伙伴哭了,自己也哭上了。
天旋见连哄带骗,完全失效,也没别的法子,两个全敲晕了。可蜀城是什么地方,八九岁儿童失踪最为严重的一个小城,那些晚间叫魂的父母,见有人敲晕小孩子,那不是见了仇人嘛!一呼二唤,转眼间竟把天旋给围了起来。
“别当爷爷的道,快让开!”天旋扛着两娃娃,右手提着剑。四周围着的人,眼神凶恶,像是要生剥了他一般。
“还我儿子的命来,还我儿子的命来!”绝望凄惨的喊来自一位妇人,头顶着白孝帽,手中抱着牌位,苍白无血丝的脸,惊得让人不时怀疑,她刚从地下飘来。
天旋感到莫明奇妙,呐呐无语,终后还是飘一句:“都干本大爷何事!”真是一群疯子,夜深了不好好呆在家里,跑大街装鬼,很有趣吗?他可没时间干耗着。思及之此,他飞身越过眼前屋,避过了人群。向僻静的巷子,跑了去。
避过了几条大街,蜀城一家旅店附近的巷子又传来熟悉的笛声。天旋心不爽快,听了更不通畅了。头回听到这音乐时,小徒弟险些让人拐了。破笛声绝对不是善渣,其中必有蹊跷。虽有心一探究竟,但肩上扛着两娃娃,心里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对方要使出调虎离山之计,把自己支使开了,捡走了昏迷的徒弟,他还有何颜面见人?摇了摇头,他还是回头住旅店去了。
店中的伙计见了天旋,那真是打了一个激灵,不就是人贩子嘛!跑进后院,把七七八的住客伙计老板都抄着家伙,飙进了大堂。天旋可真郁闷了。
“你们蜀城人一个个都得了失心疯不是,小爷我才刚入城就被一疯妇追着要儿子,这会你们一个个抄家伙准备吓唬谁,若是小爷,也得找几个威风凌凌的绿林大汉。就你们几个还不够爷我塞牙缝呢?”
店家哪管对方的废话,哆嗦的说道:“快快把孩子留下!”
天旋可就不明白了,我好端端的带着徒弟碍上你们谁,还抢劫孩子不成?
“行!都把话说的清,为何要将两孩子留下!”要不能说出个道道三来,一会儿全揍上他一顿。
最后挑来挑去,店主跳出身,把事明明白白的说了一通,天旋算是明白了,一路全让人误会成骗贩孩子的罪人了。
“事出有因。到是情有可缘,你们说清了,我也得交代清楚,两娃娃一个是我小徒弟杜恒,一个是他玩伴,不是什么地方拐来的小孩子,都是从凤城带来的。之前入城时,街道上全是孝衣人,又哭得凄惨了,两孩子都吓哭,我这儿没折,就把两个全敲晕了,图个安静。”天旋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店老板听了,松了一口气。真要害孩子约莫也不敢当着人面跑到旅店来投宿吧,姑且信他一回,也不能冤枉清白之人。
月过枝梢,横影稀疏。
天旋在守了大半夜后,总算是逮到了一个跑脚——天玑手下尾号老吆。老吆功夫是影卫几人中相对差的,跑功却是最为了得的。今晚的所遇之事让天旋不得不写封书信,向老杜家报个平安,他捡了别人家的孩子,也不吱声,家里估计都让整疯了。
再者他也在老吆的嘴里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信息,让他现在送两孩子回去,有些不太现实。怎么着也得让他见了主子再回去不是?何况那个破笛居然曾向主子下过手,就此事他也不能轻易的算了。
盘算间天也亮了,杜恒与阮浩然都醒了,饿着肚子趴在八仙桌上的天旋揪醒。三人晃荡荡的走出了屋。刚踏出房门几步,对面门也推开了,抬眼一瞧——嘿,怎么就跑眼前来了!天旋心道。
天旋瞧见的正是离家跑路的明泰世子北墨霁,他父亲是已过逝的贤王北墨暹,与容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也相对亲厚。
“属下参见世子。”天旋用得是唇语,施了礼后,眼睛又眨了几下,随后才领着两孩子进大堂用餐。
大堂里,伙计的眼神比昨日初见时友善多,天旋合计着那封信也早该送进了杜府,想起昨日平凭白惹上的罪状,免不了,赏了徒弟一个爆栗,小声喝道:“你小子出门也不跟个护卫,真让人拐走了,怕今生都见不上你爹娘了。”
“可我们是师傅拐来的呀!”杜恒想了片刻说道。
“傻小子,不是你自己眼巴巴跟着来的?师傅我可没拿困绳绑过你!”天旋很是严谨的申辩道。
浩然听了,觉得大个子说的很对,他们是自己跟来的,很乖的点了点头。杜恒听了也觉得有理。就乖乖的吃着早点不再多舌。
蜀城的集市不如几月前来得有生气,四处都散着忧伤气息。小溪与穆奇二人经历过“三千两事件”后就没再把画卖给宝风斋,虽有画作也只是简单的收了起来。他们并没拿到集市来卖,上这儿不过是为采些过冬用品与吃食。因为清逸先生已经离家了半月之久,估计是为了找他师兄清风道长去了。
二人生活也按排得紧凑,没一日放下课业,除了偶尔跑出门去耍上片刻,两人鲜少出门,况且城中还不算太平,时常有八九岁的孩童丢失。穆奇反正年纪也过了八九岁,不是贼子的目标,而小溪不同,正与外面丢失孩子的年纪相仿,他不得不防备些。
“阿奇阿奇,快走,是那个救我的人,上回我还没谢过人家呢?”小溪急着拖穆奇走。其实小溪也没法子,她的一只手总是死死的拽在了穆奇的手中,除非穆奇有心松开,以小溪的力气根本就争脱不了。
人群中散步的北墨霁也一眼瞧见了小溪向他走来,身后还拖着一个小少年,他想着,许是上回说的那位阿奇吧!
挤到人前,小溪笑着说道:“上次的事儿,谢谢大哥哥。”
北墨霁玩味的俯下身子,说道:“那你打算怎么感谢大哥哥呢?”
穆奇的嘴角有些抽搐,心道,这家伙——有点欠揍。
“小溪,你已经谢过他,我们回家去。”穆奇冷淡淡的说道。
北墨霁有些尴尬,眼前的小鬼还真敏感的很,一点童趣都没有。可料他更没想到的是,小溪偏着头想了片刻,对穆奇说:“你是不是觉得大哥哥刚才太假了。”
穆奇还甚有其事的点头回道“是的。我们回去。”
“哦!那我们就回去吧!”
就这样,两个小鬼说来就来了;说走,又连招呼都不打的离开了。北墨霁在集市硬是愣站了两刻钟,也没想明白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