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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子不语

肖碧云真的是被气坏了,过去十几年里,她耳朵里所听到的,都是别人夸她学习成绩怎么好,人怎么聪明,长得怎么漂亮,谁也没这么尖酸刻薄地损过她。今天倒好,没来由地居然撞上这么个目空一切、丝毫不把她当回事的大男孩,实在是受不了。

太欺负人了!神气什么,不就是知道百灵鸟是个什么东西吗?无非是生物课学的好一点而已,对自然知识了解多了一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哼!她一边走,一边恨恨地想。

受到强烈的刺激,肖碧云脑子里乱哄哄的,她悻悻地刚走出房门,一头就撞上了正欲进门的徐耀松。毫无防备的徐耀松被她撞的往后猛退了几步,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肖碧云见状涨红了脸,急忙冲过去伸手扶住了徐耀松,口中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啊徐老师,我……”

“是你呀?你怎么回事?”徐耀松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尴尬的肖碧云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走路不看路,把魂儿给丢了?”

“我……那个……徐老师,今天我们班的作业本全都收齐了,我已经给您放在书桌上了。”肖碧云不知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

“哦。”徐耀松随口应了一声,依然满脸疑惑地盯着肖碧云看。他搞不明白肖碧云为何会呈现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女学生可是一贯比较持重的。

肖碧云被徐耀松看的极为不自在,低下头忸怩地低声道:“徐老师,您还有事吗?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教室复习了。”

“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听到徐耀松这么说,肖碧云长吁了口气。她正庆幸自己摆脱了难堪准备走人,不料徐耀松突然又说道,“复习……肖碧云,你先别走,跟我进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介绍个人?房间里那个神气活现的大男孩?肖碧云心里一沉。她压根就不想再看见那张傲慢的脸,可老师的又不能不听,只好无奈地硬着头皮跟随徐耀松进了房间。

房间里,大男孩依然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蘸笔。但他并没有在修改作业,而是侧着身子,一脸微笑地盯着房门方向看。很显然,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已被他悉数收入眼脸。

这么狼狈的事情居然被他看到……肖碧云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抠下他的眼珠子。

徐耀松的房间和其他老师一样,也是个门窗直对的单间。房间里的陈设简洁明了:一个靠右横放的书柜把单间隔成了两个狭小空间,书柜对面是紧靠房门的脸盆架,挨着脸盆架的是一张堆满杂物的旧课桌;书柜后面则摆着张单人床,床的正面就是紧靠左墙的书桌。只要站在门口,里面的情况就能基本一目了然。

进得门来,徐耀松笑着一拍大男孩的肩膀,拉起他和自己一起坐到了床沿上,又指指椅子,示意肖碧云调转椅子方向坐下,以方便大家面对面地交谈。

“你们刚才见过面,但相互都不认识对吧?”三人坐定后,徐耀松笑呵呵地说道,“碧云啊,这位是你的学长,就是我上课时经常和同学们提起的子不语。”

子不语?肖碧云一下子想起来了。对,徐老师确实经常在课堂上,和大家提起一个叫“子不语”人。

关于“子不语”的大名和事迹,肖碧云和她的同学们可谓如雷贯耳。徐耀松经常说,他教过的所有学生中,“子不语”最为聪颖,此人三岁成颂,八岁能文,不仅各科学习成绩出类拔萃,写起作文尤其行云流水,十岁时就获得过全国性作文比赛大奖。在作文课上,徐耀松更经常从一些报刊杂志上找来他的文章上进行分析,让大家向这位学长学习。

原来他就是“子不语”,怪不得傲气十足!肖碧云眼波一转,飞快地瞥了这个传说中的大男孩一眼,低头心想,还一直以为这家伙起码是个半大老头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

“金轲,这是你的学妹,肖碧云。”

“学妹好!”大男孩站起身来,微笑着对肖碧云伸出了手。

哼,真会假惺惺!刚才还对我冷若冰霜,现在又突然春天般的温暖了,在老师面前装大尾巴狼,一条变色龙!肖碧云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出于礼貌,还是和他轻轻握了下手。

荆轲?刺秦王的荆轲?

“我叫金轲,不是刺秦王的那个荆轲,我姓金,金子的金。”金轲仿佛看透了肖碧云的心思,微笑着解释道,“我的名字经常让人误会,以为我心怀叵测,存心剽窃赵燕慷慨激昂勇士的大名。”

“金轲的爸爸原来是军人,最佩服荆轲那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勇气,所以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徐耀松补充说。

就这奶油小生般的长相,还“荆轲”呢,面首还差不多!肖碧云想着,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脸腾地红了: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什么面首,太肮脏了!

徐耀松没注意到肖碧云的变化,笑着继续说道,“金轲啊,你知道吗,做过你子不语的语文老师,可是如今我到处炫耀的资本哪!”

“徐老师经常拿我开玩笑的。”金轲笑着对肖碧云解释。

“这可不是开玩笑。你没有做过老师,不理解当老师的心情。”徐耀松正色更正道:“当老师的,不仅希望桃李满天下,更希望学生能超过老师。可是,好苗子可遇而不可求啊,我教书教了几十年,到现在也才只遇到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嘛,”他指指肖碧云,“那就是你这位小学妹了。金轲,你可别小看这位小师妹,她的作文水平,将来怕是和你有得一拼哩!”

肖碧云脸更红了。她刚因作文被金轲奚落过,现在却听到徐耀松当着金轲的面夸自己作文水平好,这种像是被人扇巴掌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名状。

“学妹的作文水平,刚才我见识过了。”金轲点点头,修长眉毛下的那双大眼睛里,含着浓浓笑意。

金轲这次到泽石,是为了准备参加全国摄影大赛而专程来拍摄小泽山风景的。徐耀松是他敬重的老师,到了泽石,自然要前来学校探望一下。见到自己喜爱的学生,徐耀松也很是高兴,两人聊了一阵,徐耀松决定留下金轲晚上去家里一起吃饭,就临时抓了金轲的差,要金轲先帮忙批改一下学生作文,他自己则跑回家里,通知老婆准备酒菜。就在这么短短一个小时时间里,肖碧云阴差阳错地撞上了金轲,还发生了“作文事件”。

徐耀松当然不明就里,听金轲那么说,高兴地笑道:“你已经见过了?我所言不假吧?”

肖碧云以为金轲又会说出什么令她难堪的话来,不料金轲却说道:“是,确实是写得很不错。文笔相当流畅,逻辑也很缜密。”

这是肖碧云和金轲的第一次正式交谈。第二次,则是在徐耀松家里。当天晚上,徐耀松把肖碧云也一起叫到了家中去吃饭,师生三人边吃边聊,谈学习,谈近况,谈文学,海阔天空。肖碧云由于“作文事件”心里不怎么痛快,只是以听为主,很少贸然发言,表现的相当持重。但也是在这晚的聊天中,她知道了金轲在龙江文化局上班,知道了金轲是三年前龙江市的高考状元。金轲根据她名字对她的身世进行猜测,也是发生在这晚,后来事实证明,他是一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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