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松平时在课堂上讲课非常幽默,但实际上,却是个对自己各方面要求都十分严谨的人。他从不会无缘无故把在校学生叫到家中吃饭,更不要说像肖碧云这样的漂亮女学生。徐耀松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吝啬,而是怕引起别人的说长道短。他一生自视甚高,容不下半点闲言碎语,别说让人非议什么“**女学生”这类性质严重的问题,就是轻轻一句“偏袒学生”,他也绝对受不了。
所以,徐耀松把金轲介绍给肖碧云认识,还叫她一起到家中去吃饭,里面是有玄机的。
肖碧云的学习天资非常好,这是自从肖碧云成为他的学生后,他就明确了的答案。徐耀松觉得,像肖碧云这种天子颖慧的苗子,若把她放在泽石中学这种师资力量匮乏、只为普及义务教育而开设的乡镇学校,就如同美玉被包裹在石头里,会因无人雕琢而废,实在太过于可惜。徐耀松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他认为,如果肖碧云能够受更好的教育,以后一定会大有成就。然而,他也清楚,肖碧云是农村户口,要想在当今社会图谋发展,首先就必须跳出农门。这方面,作为无权无势的一介书生,他根本帮不上忙,因而,摆在肖碧云面前的只有一条途径,就是考上大学。
但考上大学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百来个人录取的比例只有十之六七,在人才济济的重点中学学生面前,泽石中学这种二类学校的学生与之竞争,谈何容易!作为语文老师,自己虽然在专业方面可以帮到肖碧云,可其它学科呢?首先,政治就不行,自己在山里呆了那么久,且早已不问世事,已然和外界脱节,更何况,泽石中学的政治课是由只会照本宣科不学无术的祝英杰之流执教,能考好,除非有鬼神相助。烦恼之中,金轲的突然出现,让徐耀松看到了曙光。
徐耀松了解他的这位学生,作为当年龙江一中惟一的北大的保送生,金轲在各学科上几乎无所不能。如果能得到金轲的帮助,那么,以肖碧云的天资,考上大学就绝对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徐耀松才会把肖碧云叫到家里一起吃饭,目的是让金轲加深对肖碧云的印象,自己好顺势开口。
肖碧云的持重表现,让徐耀松非常满意。当吃完饭送走肖碧云后,他便对金轲说道:““金轲啊,我教了一辈子书,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可好苗子真没碰上几个。我已经说过了,除了你,就只有你这个小学妹了。可是,她和你不能比,她是个农村户口,要是考不上大学,人就废了。你也知道,类似泽石这种二流学校,出个大学生,比出个神仙还难,看到美玉而不能雕琢,我心里疼啊!”
金轲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徐耀松话外之音是什么,他岂能听不出来?既然自己敬爱的老师提出了要求,他当然不会拒绝,便说道:“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帮她?”
既然学生点破了,当老师的也没必要再绕圈。于是,徐耀松直截了当地说道:“是,我想让你帮她,以你的知识和她的好学,只要你肯帮她,她考上大学,绰绰有余。”
“那我尽力吧。”金轲说。
徐耀松乐的手舞足蹈,硬拉着金轲多喝了几杯。第二天一早,他便把肖碧云叫到了房间里,对她透露了这个好消息,并认真地对她说道:“肖碧云同学,机会很难得啊,趁着金轲要在我这儿住上几天,你最近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多向他请教。”
不料徐耀松的一番苦心,却换来了肖碧云的不以为然。当着徐耀松的面,肖碧云虽然点头答应,接下来几天,却压根没想过去找金轲。
得知情况,徐耀松勃然大怒,立刻把肖碧云拎到了办公室。
“肖碧云,你知道你在错过什么吗?是你的前途!”徐耀松近乎于咆哮,“古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求学一道,杨时程门立雪,子贡月喻孔丘,而后方有大成,而你,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不懂还肯不求教,你枉费我一片苦心!”
肖碧云从来没见过徐耀松发这么大的火,一下子也懵了。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由于自己没有去找金轲请教,不由得嘟囔道:“他又不是神仙,会什么都知道!”
“他当然不是神仙,但他却是龙江我们龙江市惟一的北大保送生!知道北大的保送生要求有多苛刻吗?可就这样,他却不肯接受,非得参加高考不可!”徐耀松敲敲桌子,“知道他高考的成绩吗?是状元!我们省的高考状元!”
全省的高考状元?肖碧云一下子惊呆了。可是,金轲不是在龙江文化局上班么?
肖碧云的疑问,随之被徐耀松解开。徐耀松告诉她,被北大录取后,金轲压根儿就没打算上大学,这家伙为了心爱的金石雕刻与摄影艺术,竟彻底放弃了进北大的机会,转而进了市文化局上班。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拜文化局一位著名的金石家为师。
放弃北大……在肖碧云看来,这根本是件连想都不能想的事。大家都在梦寐以求地拼命考大学,何况上顶尖的北大!这个金轲,怎么可以这样弃如敝履!
挨了徐耀松一顿臭骂,肖碧云清醒了不少。不过,对金轲的实际水平,她依然还是半信半疑。为了验证,也为了报被羞辱的一箭之仇,她把各科她认为最难的刁题、难题,全一古脑都拿到金轲面前,并装出很虔诚的样子,“请学长请教。”
“请教是谈不上,一起共同探讨一下,我想还是勉强可以的。”金轲笑着回应她。
令肖碧云吃惊的是,这些所谓的刁题、难题,在金轲面前竟如同小儿科。他不仅几乎不假思索地很快就搞定了这些题,还边解题边深入浅出地告诉她解开每道题的核心症结在哪儿,令她受益匪浅。
“金……学长,徐老师说,你是我们省的高考状元,还被保送去了北大。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呢?”肖碧云犹豫半晌,期期艾艾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上大学不怎么适合我。”金轲淡淡地解释道,“大学里是分设专业的,课程很专一,而我喜欢杂学,不适合一心一意专门去研究哪门学问。”
“金轲这小子呀,简直就是个妖怪投胎。”当肖碧云带着疑问把金轲的回答告诉徐耀松时,徐耀松带着赞许的口气补充道,“一般说来,杂学的人都是万金油,哪门都会,但哪门都不精。金轲就不一样,他是学哪门精哪门,实在邪门的很。文化局算是人才济济吧?可那些分配来的大学生,没有一个不服他的!”
肖碧云不得不承认,在学问上,对金轲确实不服不行。
经过这场风波,学兄学妹算是有了点交情。此后金轲在泽石的几天里,肖碧云只要学习上遇到难题,就诚心诚意地跑去向金轲请教。由于是老师交待的,金轲对此也颇为耐心,每次都一一细致地为她做了解答。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肖碧云渐渐改变了对金轲的一些看法。她开始觉得,其实金轲并不是傲气,只是有点像徐耀松,做学问太过于认真。
关小丽也陪着肖碧云一起去见过金轲几次,见过金轲后,关小丽立刻为之倾倒。关小丽认为,金轲知识广博,不仅谈吐时旁征博引风趣优雅,而且性格开朗,整个人身上都荡漾着阳光诗意。尤其要命的是,虽然一眼看上去金轲长得像是个清新秀丽的女孩子,但只要再看上第二眼,就能感觉到他浑身都是阳刚英气。
“这家伙,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又长得那么俊,不知道迷死过多少女孩子呢!”关小丽毫不掩饰对金轲的仰慕。
肖碧云起初还拿关小丽取笑,说她犯了“花痴”。及至金轲离开泽石,不知为什么,她自己心里也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滋味。这滋味有点儿酸,也有点儿甜,尤其是当再听到关小丽用仰慕的口气提起金轲时,竟有了点儿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