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青过来叫她,问她为什么没去餐厅,她抬起头来说有中餐厅西餐厅顶楼还有旋转式自助餐厅,不知去哪儿等。赵青说就去顶楼自助餐厅吧。说完回身带头往电梯走,孔晓蓓说去顶楼有专用的观光电梯,赵青只好跟着她走。
刚好是午餐时间,人却并不满。迎宾小姐引着俩人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服务员上来说现在已经可以用餐了,问俩人要什么酒水。孔晓蓓不等赵青开口就说要一瓶法国红葡,指着门口竖着的一个特别推荐招牌说:“就是那种。”赵青说:“你不是要开车吗?”孔晓蓓坚定地看着他说就是开火箭我也要喝。赵青对服务员说:“酒就不要了,有鲜榨果汁吗?”服务员说饮料是免费的,鲜榨就要另外付钱。孔晓蓓止住服务员对赵青央求道:“车停在这里,我可以打车的。”赵青无可奈何地对服务员摊了摊手。
酒搞定了,孔晓蓓心情稍稍放晴了一点,说要去洗个手,起身进了洗手间。
洗了手,又补了妆,对着洗手间的大镜子,她左看右看自己的身材,是胖了些,但最多是丰腴,决没到臃肿的地步,加上她最爱也是他最爱的真丝简式旗袍裙、高跟鞋,她自认怎么也是少妇的最佳状态,赵大志不就才刚刚被她迷住吗?足见她是有魅力的,只不过他的心变了所以才不顺眼的吧?他的心真的变了?那么多年的感情这么容易就变了?自己不也跟赵大志……可是让她放弃赵青和赵大志怎么样,她从来也没有想过的,不过是排遣寂寞逢场作戏而已。对,是逢场作戏!她好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由己及人,赵青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只不过她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他还没有意识到。对。孔晓蓓被自己的想法说服了,顿时轻松起来,她必须帮助赵青弄清这一点,只要赵青认识到这一点,夫妻间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赵青见迎面走来的孔晓蓓跟进洗手间前像换了一个人,一脸的自信,甚至有点神采飞扬,觉得莫名其妙。坐下来,她端起酒杯说给他接风,两人喝了,赵青叫她去拿点吃的。孔晓蓓见他面前的盘子满满的,说就吃你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大虾放进了嘴里。赵青说不要闹,像什么样子,自己去拿去。她不干,又夹起了另一个小盘子里的三文鱼直接就放进了他面前的调料碟沾芥末再放回自己的盘子,挑战的眼神看着他,自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再一口吞下三文鱼。面对面坐着,她这样夹来蘸去,不免大刀阔斧。赵青眉头皱了起来,把自己面前所有吃食、调料一样一样送到她面前,然后起身重新去拿吃的去了。
第一招显然没奏效。孔晓蓓尴尬地看着赵青的背影,又看看面前的一大盘吃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吴昕给孔晓蓓打电话,几次都没有人接。好不容易下午的时候打通了,忙说:“你怎么老也不接电话啊?我们单位会议室要重新装修,在招标呢,你要不要来投啊?”半天没人说话,吴昕又喂了几声,才听见孔晓蓓有气无力地说:“算了,我现在没精神。”吴昕说:“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声音听上去这么没力气啊?”又问她在哪儿。孔晓蓓说在公司。停了停又补了一句:赵青回来了。吴昕哦了一声,明白了她的情绪源,就问什么时候到的人在哪儿。孔晓蓓说中午到的住希斯曼了。吴昕又试着问:“你们,还好吗?”孔晓蓓干脆地说:“不好。”“怎么了?”“明天去办手续。”孔晓蓓哭了起来。吴昕说你别急,我来打老任电话,一会再给你打,又嘱咐她一定要接电话。
任恣因为敲完了上半部书稿,就偷了一天懒没去上班,去超市买了材料打算包些饺子冻起来慢慢吃。刚和好馅,手机响了。吴昕在电话里说赵青回来了,明天就要去办手续呢。任恣说这么快?不是让她先谈谈吗?吴昕说我也不清楚,老孔也不肯细说,就是哭。任恣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去找老孔问问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是不是我们出面找一下赵青,看看有没有余地,可能有些话旁观者会好说些。吴昕说好吧你先去,我下了班找你们。
任恣只好收拾起皮儿馅儿,统统放进冰箱,换了条裙子就出了门。
刚刚上了出租车,手机又响了,一看生号码,接了,却是赵青。
任恣装作不知道他回来,寒暄了几句,赵青客气地问她有没有时间,任恣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大帅哥回来了没时间挤时间也要见见呀。赵青就请她去希斯曼,她心说正好,就叫司机调头。
一进大堂,迎面一个老外搂着一个衣着少得不能再少的女孩子亲昵地往外走,女孩面熟啊?边想边往咖啡厅去。
进了咖啡厅,任恣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赵青,赵青立马起身迎了过来,一米八还出头的个子,衬衫、领带、板寸头,潇洒利落。任恣笑着说:“好久不见,越来越帅啊。”赵青说:“任姐开我的玩笑。”任恣说:“原来还只是帅,现在是帅中透出中年男人的魅力来了,难怪晓蓓嘴里心里都念叨。”后面这句当然是有意识加的,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又假又俗。赵青笑着摇摇头,忙为任恣拉开椅子请坐滑嘴说任姐您也越来越年轻了。
服务员过来,赵青征求任恣的意思,点了两杯巴西咖啡,任恣说:“晓蓓回来都一年多了,你也不回来探亲,真忍得住啊。你们那时候那个恩爱哦,把她们这几个丫头都羡慕死了。”
赵青“嘿嘿”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欠欠身说:“年轻,不懂事,也不懂得含蓄。”
任恣接过话就说:“是啊,年轻,不懂事。人人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年轻多好啊。”
本来任恣是想把话题引到他们年轻不懂事不会处理感情不懂得珍惜上面来的,由此想让他发现两人的感情多么好,他被眼前的感情纠缠淡忘了过去也有可能。但话说到这里,发现引不上去,再要说就有点生硬了,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服务员送咖啡来了。赵青客气地要帮她加糖,任恣谢道我习惯先尝一口黑咖啡然后再加,说着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赵青也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开门见山地说:“任姐,想必您也知道了我这次回来的目的。”
任恣放下杯子,决定听他怎么说。
赵青也沉吟了一会,“我和晓蓓打算离婚。”任恣没想到他这么简捷,“理由呢?”赵青摊了摊手:“其实,没有一对夫妻结婚是为了离婚。到了认真谈离婚的地步,一定都有过不下去或者不想过下去的理由,至少一方有。而统统这些理由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我不想列举这些理由。我跟晓蓓过去的感情怎么样,不说我们自己,你们也都是看到的。但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是你变了还是晓蓓变了?”
“我们都有改变,或多或少。也许我的变化更大一些。”
“跟晓蓓谈了没有?”沉默了一会,任恣问。
“谈了,她很激动。你知道她的脾气,中午又喝了点酒。”
任恣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那你希望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这时候赵青手机响了,说了声“抱歉”就接电话,叽哩呱啦说了几句日语,表情上也看不出来是跟什么人通话。
突然,任恣想起刚才碰到的那个女孩子是邵莲,之所以一时没想起来是因为今天的邵莲脸上的妆比那天晚上清淡了很多。
挂了电话,赵青欠了欠身说:“任姐,我只想离婚。而且是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离婚。都什么时代了,我不想去罗列对方的不好给自己找理由。”
任恣终于忍无可忍,冷笑了一声:“你不觉得离婚本身就是最大的伤害?你不觉得……”赵青没让她说下去,打断她:“是的,就是因为认识到了这点,所以,我不想再继续伤害晓蓓,也不想多说伤害她的话。对不起,我很抱歉。”赵青脸上坚定的表情让任恣替孔晓蓓感到绝望。
“那个女人真的比晓蓓还好吗?”还是问了这句俗透了的话,任恣觉得自己简直跟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似的。
“不会。任姐,你是过来人,第二份感情怎么能跟第一份比!我和晓蓓的感情是不能复制的。”
任恣脸上浮出“那为什么?”的表情。
“任姐,感情其实和钱一样,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再多的钱也办不到,同样,有些东西仅有感情也是不行的。任姐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这并不意味着我为了生活出卖感情,而是每份感情都是个性的,不好比。”
半晌,任恣叹了一口气:“去日本两年,你变得这么现实了。”赵青摇摇头说:“现实是我不可能改变现实,就只有接受并且尽量改善。最重要的是那边的生活是我真正想要的现实。”任恣本来想说晓蓓也可以再去,晓蓓拼命挣钱就是为了挣够了钱再去,但觉得实在不可以由着自己往俗里滑下去了,怎么也得给老孔留点尊严,而且这些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废话了,这条路对他来说太长了,他要走捷径!
到底还是不死心,想了半天,终于自己都不抱希望地还是问:“还,有余地吗?”
话一出口,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未完待续)